城郊的废弃仓库。弥漫着铁锈和霉味。沈知衍缩在墙角。身上的小西装沾满污泥。

胳膊上的擦伤结了痂。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三天前，他还是沈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坐着私家车去兴趣班的路上。突然被人捂住嘴拽进面包车里。他吓得尖叫。

换来的是更用力的按压。再醒来，就是这个冰冷的仓库。绑匪们吵了一夜。

摔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他缩在麻袋里。浑身发抖。天快亮时，仓库门被踹开。

有人吼着“警察来了”。脚步声杂乱远去。没人管角落里的他。他不敢动。不敢说话。

只敢把脸埋进膝盖。直到第三天下午。刺眼的光线涌进来。有人喊“这里有孩子”。

沈知衍猛地抬头。看到个穿蓝布衫的老人。身后跟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老人蹲下来。

声音很轻。“小朋友，别怕。”“我是暖阳孤儿院的院长。”沈知衍没动。眼神里全是警惕。

像只受惊的小兽。女孩凑过来。手里抱着个旧小熊玩偶。玩偶的耳朵缺了个角。

却洗得很干净。“我叫林晓橘。”“院长爷爷说你要跟我们走。”她把小熊递过去。

“这个给你，能辟邪。”沈知衍的身体突然绷紧。在她的手碰到自己时。猛地抬手一推。

林晓橘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两步。小熊摔在地上。沾了块黑泥。院长皱了皱眉。刚要开口。

林晓橘已经蹲下去了。捡起小熊拍了拍灰。脸上没半点生气。反而朝沈知衍笑了笑。

“没关系。”“小熊不疼。”沈知衍别过脸。下巴绷得很紧。院长叹口气。脱下外套裹住他。

“我们先去孤儿院。”“有热粥喝。”沈知衍被半扶半抱地带走。坐进院长的旧自行车后座。

林晓橘坐在前面的横杆上。时不时回头看他。他就往院长背后缩。暖阳孤儿院在半山腰。

红砖墙爬满爬山虎。院子里有棵老梧桐树。枝繁叶茂。孩子们在树下追逐打闹。

看到院长回来。都围了上来。“院长爷爷！”“带回来个小弟弟？

”沈知衍吓得往院长怀里钻。浑身发抖。林晓橘挡在他身前。张开胳膊。“别吓他！

”“他刚受了欺负。”孩子们立马安静了。好奇地打量着他。院长把沈知衍带进男生宿舍。

靠窗的位置空着。铺着洗得发白的床单。“以后这就是你的床位。”院长把热粥放在床头。

“先吃点东西。”沈知衍没动。眼神死死盯着门口。像在防备什么。院长叹口气。

朝门口喊了声“晓橘”。林晓橘立马跑进来。手里攥着颗水果糖。“院长爷爷，我在。

”“这孩子怕生。”院长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多照看他。”林晓橘用力点头。院长走后，

宿舍里只剩他们俩。林晓橘把糖放在粥碗旁边。是橘子味的。糖纸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我刚看你没吃东西。”“这粥是张奶奶熬的。”“放了小米和南瓜。”她蹲在床边。

声音放得很轻。“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怕。”“后来吃了张奶奶的粥。”“就觉得不冷了。

”沈知衍还是没说话。双手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林晓橘没气馁。把小熊玩偶放在他枕头边。

“这个借你睡。”“它陪我三年了。”“晚上就不害怕了。”她刚要起身。沈知衍突然伸手。

狠狠把小熊推到地上。玩偶摔在地上。沾了点灰尘。林晓橘的动作顿住。沈知衍别过脸。

喉咙里发出含糊的低吼。像在驱赶靠近的陌生人。林晓橘没生气。弯腰捡起小熊。

用袖子仔细擦着。擦完放在床脚。朝他笑了笑。“那我不打扰你了。”“粥要是凉了，

就去厨房找张奶奶热。”“我明天再来看你。”她转身走出宿舍。轻轻带上了门。

沈知衍盯着那碗粥。香气钻进鼻子。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他犹豫了很久。终于伸手端起碗。

粥还是热的。暖乎乎的滑进胃里。他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这久违的暖意。

吃完粥，他看向床脚的小熊。悄悄爬过去。把它抱进怀里。窗外的风吹过梧桐树。

叶子沙沙响。像家里花园里的声音。他抱着小熊。终于睡着了。这是三天来，第一个安稳觉。

林晓橘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手里端着温水和馒头。沈知衍已经醒了。

抱着小熊坐在床边。看到她进来。又立马缩了缩。林晓橘把东西放在床头。没靠太近。

“我叫林晓橘，十岁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沈知衍抿着嘴。不说话。林晓橘也不追问。

坐在对面的床沿。自顾自地讲起来。“孤儿院后面有片菜地。”“张奶奶种了白菜和萝卜。

”“昨天我还拔了个胡萝卜。”“脆生生的，可甜了。”她从口袋里掏出颗糖。

放在两人中间的床板上。“橘子味的。”“我攒了好久的。”沈知衍盯着那颗糖。没动。

林晓橘也不催。拍了拍膝盖站起来。“我去帮张奶奶择菜。”“东西你慢慢吃。

”“我中午再来看你。”她走后，沈知衍盯着那颗糖。看了很久。终于伸手拿起来。

糖纸很软。剥开来，是橘色的糖块。放进嘴里。甜意漫开。他嚼着糖。想起妈妈以前给的糖。

也是这个味道。接下来的日子。林晓橘每天都来。早上送早饭。中午讲孤儿院的趣事。

晚上给张奶奶带句话。沈知衍始终没说话。却悄悄记住了她的习惯。

她喜欢午后坐在梧桐树下画画。画板是捡来的硬纸板。彩笔只剩三支颜色。她却画得很认真。

画院子里的花。画追逐的孩子。画天上的云。他会趴在宿舍窗台上看。看她画累了伸懒腰。

看她把舍不得吃的牛奶糖。分给比她小的孩子。有次，两个男孩抢她的画稿。

把画纸撕成了两半。林晓橘没哭。只是蹲在地上捡碎片。沈知衍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却没敢出去。他还是怕人多的地方。那天晚上，林晓橘没来。沈知衍坐在床边。

抱着小熊等了很久。直到张奶奶来送晚饭。他才知道。林晓橘蹲在地上捡画时。

被石头磕破了膝盖。他一夜没睡好。第二天一早。就守在宿舍门口。林晓橘一出现。

他就直直地看着她的膝盖。林晓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已经不疼啦。

”她举起手里的算术本。“院长爷爷说你是聪明孩子。”“我数学不好。

”“你能不能教教我？”沈知衍的眼睛动了动。没说话。却侧身让她进了宿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让步。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知衍开始有了变化。林晓橘画画时。

他会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有孩子靠近。他会轻轻皱眉。

林晓橘就会说“别吵他”。那天下午，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林晓橘刚画好的画。

被风吹到了院子中央。那是幅画着梧桐树的画。她很喜欢。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沈知衍在宿舍窗边看到了。心脏猛地一紧。他第一次主动跑出宿舍。雨很大。

打湿了他的头发。林晓橘捡起画稿。转身往回跑。脚下一滑。摔进了泥坑。

沈知衍快步跑过去。蹲在她身边。林晓橘抬起头。脸上全是泥。却举着画稿笑。

“还好没湿太多。”沈知衍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裤腿破了个洞。渗出血迹。

他喉咙动了动。憋了很久。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疼吗？”林晓橘愣住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话。她反应过来后。眼睛亮得像星星。“不疼！”“我带你去涂药。

”她拉着他的手腕。往院长办公室跑。沈知衍没挣脱。她的手很暖。像那天的粥。

像那颗橘子糖。涂药时，林晓橘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放进他嘴里。“橘子味的。

”“吃了就不疼了。”沈知衍含着糖。甜意从舌尖蔓延到心里。他看着林晓橘的侧脸。

轻声说。“我叫沈知衍。”林晓橘猛地回头。笑得更开心了。“知衍，很好听的名字。

”从那天起。沈知衍不再躲着人。林晓橘喂流浪猫时。他会帮忙递猫粮。院长晒被子时。

他会搭把手。林晓橘画画时。他会捡些光滑的石头。给她当镇纸。有次，

之前抢画的男孩又来捣乱。伸手要撕林晓橘的画。沈知衍突然站到她身前。个子没对方高。

气势却很足。“不许碰她的画。”男孩愣了。没想到这个沉默的小子敢反抗。

林晓橘也站过来。“他是我朋友。”“你再捣乱我告诉院长。”男孩悻悻地走了。

沈知衍看着她。小声说。“以后我保护你。”沈知衍在孤儿院住了半年。

他和林晓橘成了最好的朋友。每天一起起床。一起帮张奶奶干活。一起坐在梧桐树下。

他教她数学题。她教他画梧桐树。沈知衍的手很巧。捡来的废木板。被他打磨成了小画架。

边缘有些粗糙。却刻了小小的梧桐叶图案。林晓橘收到时。眼睛弯成了月牙。

“这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她把两人的合照贴在画架上。照片是院长帮忙拍的。

背景是那棵梧桐树。她在背面写。“知衍是我的好朋友。”那天下午。孤儿院的大门被推开。

三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下来一群穿着西装的人。为首的男人很儒雅。脸色却带着疲惫。

他看到院长。快步走过去。“请问，这里有个叫沈知衍的孩子吗？”沈知衍正在给画架上漆。

听到自己的名字。手猛地一顿。漆刷掉在地上。林晓橘也愣住了。抬头看向门口。

男人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沈知衍时。眼睛瞬间红了。“知衍！”他快步跑过来。

蹲在沈知衍面前。“爸爸终于找到你了。”沈知衍看着他。很久才反应过来。这是他的爸爸。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沈爸爸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哽咽。“对不起。

”“爸爸没保护好你。”沈知衍的眼泪掉下来。不是因为委屈。是因为突然的离别。

他看向林晓橘。女孩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给流浪猫的猫粮。眼睛红红的。却没哭出声。

沈爸爸注意到她。院长在一旁解释。“这是晓橘。”“这半年一直照顾知衍。

”沈爸爸朝林晓橘笑了笑。“谢谢你，孩子。”“以后常来家里玩。”沈知衍被抱上轿车。

他扒着车窗。一直看着林晓橘。林晓橘突然跑过来。把怀里的画本塞给他。“这个给你。

”“里面有我们画的梧桐树。”“还有流浪猫的样子。”“想我的时候就看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笑着。沈知衍攥着画本。手指关节发白。车子发动的瞬间。

他突然喊出声。“晓橘！”林晓橘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会回来接你的！

”沈知衍的声音很大。盖过了汽车引擎声。林晓橘用力点头。眼泪终于掉下来。

车子越开越远。沈知衍扒着车窗。看着那抹扎着高马尾的身影。直到变成一个小点。

他低下头。打开画本。第一页是梧桐树。旁边写着“晓橘和知衍”。他从口袋里摸出颗糖。

是早上林晓橘给的。橘子味的。他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把糖纸夹在画本里。回到沈家。

豪华的别墅。熟悉的佣人。却没了孤儿院的暖意。爸妈给他请了最好的医生。

给他换了最新款的玩具。他却提不起兴趣。晚上睡觉。他把画本放在床头。

把那颗糖纸压在枕头下。妈妈走进房间。看到他手里的旧画本。有些心疼。“知衍，

妈妈给你买新的画本。”沈知衍把画本抱在怀里。摇头。“这是晓橘给我的。

”爸妈对视一眼。没再说话。第二天。爸妈要送他去私立学校。沈知衍拒绝了。

“我要去普通学校。”“和晓橘以后上的学校一样。”爸妈愣了。从没见过他这样坚持。

最终还是同意了。从那天起。沈知衍变了。不再是那个娇气的小少爷。上课认真听讲。

下课就去图书馆。周末跟着爸爸去公司。从端茶倒水学起。爸爸问他为什么这么拼。

他看着窗外的梧桐树。轻声说。“我要变得很厉害。”“这样才能回去接她。

”他把那枚橘子味的糖纸。塑封起来。放进钱包里。画本始终摆在床头。

每天睡前都会翻一遍。他每年都会匿名给孤儿院捐物资。每次都特意嘱咐。

要给孩子们准备橘子味的水果糖。他不知道。孤儿院的梧桐树下。林晓橘每天都会去。

抱着他做的小画架。画着不同季节的梧桐树。画本里新添了很多插画。每一张。

都有梧桐树的影子。每一张。都藏着一个约定。十三年后。A市CBD写字楼。

林晓橘攥着工牌。站在“星衍设计”分公司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办公区灯火通明。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HR带她到工位。桌上摆着崭新的电脑。旁边放着盆小多肉。

“林设计师，你的位置。”HR笑着说。“总监很看重你的‘梧桐系列’初稿。

”林晓橘点点头。心里有点小激动。这是她投了十家公司后。拿到的最心仪的offer。

她坐下来。打开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瞥见桌角的企业简介。创始人一栏写着“沈知衍”。

她愣了愣。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新来的？”旁边工位的女生探过头。

妆容精致，语气却带着疏离。“我叫张莉。”“设计二组的组长。”林晓橘连忙笑了笑。

“你好，我叫林晓橘。”张莉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的帆布包上。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林晓橘没在意。打开“梧桐系列”的设计稿。画布上。老梧桐树的枝桠延伸。

漏下细碎的阳光。这是她藏在心里的执念。也是她的设计核心。入职半年。

林晓橘的表现很亮眼。三个设计方案中标。成为部门的黑马。也成了张莉的眼中钉。

张莉在公司待了三年。一直没拿到重要项目。眼看林晓橘要接下年度重点。她坐不住了。

那天晚上。林晓橘加完班。把“梧桐系列”最终稿存在U盘里。放在工位抽屉里。

第二天一早。她刚到公司。就被总监叫进会议室。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张莉站在投影前。

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投影幕布上。是她的“梧桐系列”设计稿。署名却写着“张莉”。

林晓橘瞳孔一缩。“总监，那是我的设计！”她声音有点抖。是愤怒，也是委屈。

张莉转过头。故作惊讶。“林晓橘，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

”她点开电脑里的文件。“你看，创作时间比你早一周。”林晓橘这才反应过来。

张莉偷了她的U盘。还篡改了文件属性。“我有初稿的修改记录！”林晓橘急忙说。

“还有同事能证明我一直在做这个方案！”张莉嗤笑一声。“修改记录可以伪造。”“同事？

谁会帮你作证？”她扫了眼在座的人。几个平时和她走得近的同事。纷纷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