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指尖划过一沓外卖单。动作随意得像在翻垃圾。最后一张,停在“沈淮”两个字上。
名字下方,还印着个小小的卡通笑脸头盔。她红唇一勾,指甲尖在纸面上“哒”地一敲。
“就他了。”声音冷得像冰珠掉进银盘。助理周雯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苏总?
他…他只是个送外卖的!”苏晚眼皮都懒得抬。“送外卖的,干净。”“没背景,好控制。
”她补充道,语气毫无波澜,“合同拟好,下午签。”窗外,
属于苏氏集团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里面,却早已被蛀空。
家族里那些贪婪的叔伯,像一群嗅到腐肉的秃鹫,围着她父亲留下的基业盘旋。招赘,
是她堵住悠悠众口、暂时保住控制权的唯一办法。
一个无权无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挡箭牌。完美。---沈淮拖着个半旧的帆布行李箱,
站在苏家别墅巨大的雕花铁门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边缘已经磨出了毛边。
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干净,却也廉价。他抬头望着眼前这栋庞然大物。阳光刺眼,
他微微眯起了眼。像个误闯入巨人国度的迷路小孩。管家陈伯面无表情地打开侧门,
目光扫过他寒酸的行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沈先生,请跟我来。
”声音平板得像机器。沈淮点点头,安静地跟上。行李箱的小轮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发出细碎又突兀的滚动声。这声音回荡在空旷得能听见心跳的豪华门厅里,显得格外孤寂。
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倾泻下来。照亮他年轻却过分平静的脸。
也照亮了通往未知的深长走廊。---巨大的环形书房,空气凝滞得能拧出水。
苏晚的父亲苏宏盛,脸色铁青得像刷了一层劣质油漆。他猛地一拍红木书桌,
震得上面的青瓷笔筒都跳了一下。“胡闹!”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苏晚脸上,“找个送外卖的?
!苏家的脸还要不要了!”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沈淮的手指都在抖。“你看看他!
哪一点配得上我们苏家?!”苏晚端坐在他对面的高背椅上,背脊挺得笔直,
像一把淬了冰的刀。“配不配,我说了算。”她语气平淡,
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父亲身后那几个西装革履、眼神闪烁的叔伯。“各位叔叔伯伯,
”她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失望吧?”“没能塞进你们选好的‘自己人’?
”几个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书房角落的阴影里,沈淮安静地站着,垂着眼。
仿佛这场围绕他展开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只有放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苏晚站起身,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无声,却带着千钧压力。她走到书桌前,
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啪!”文件被重重拍在苏宏盛面前。“股权**协议。
”苏晚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书房里所有杂音,“签了它,苏氏,还是苏氏。
”“不签…”她目光缓缓扫过那几个叔伯,最后定格在父亲脸上。“明天股市开盘,
你们手里的废纸,会跌得更快。”空气死寂。只有苏宏盛粗重的喘息声。沈淮微微抬眼,
视线掠过苏晚紧绷的下颌线。那线条锋利又脆弱。像她此刻强撑的姿态。
---苏晚的私人助理周雯,踩着细高跟,像一阵风刮进顶层总裁办。“苏总!出事了!
”她声音发紧,把平板电脑怼到苏晚面前。屏幕上,赫然是沈淮的个人信息页面。旁边,
还附着一张他穿着某团外卖制服、在烈日下推着电动车的抓拍照片。标题血红刺眼:【惊爆!
苏氏集团总裁苏晚招赘内幕!神秘新郎竟是外卖小哥?!】配文更是极尽嘲讽挖苦之能事。
“哗众取宠!手段低劣!”周雯气得声音发颤,“肯定是那几个老东西搞的鬼!
就想看您出丑!”苏晚盯着屏幕,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光洁的桌面上敲击。
一下,又一下。节奏有点乱。“公关部是死的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掉冰渣。
“已经在紧急处理了!但…发酵太快了!”周雯急得快哭出来,“下面评论区…简直没法看!
”苏晚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城市在脚下铺陈,车流如织。
这玻璃幕墙外的世界,向来匍匐在她脚下。此刻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勒得她有些窒息。
她需要冷静。需要一杯酒。苏晚转身,走向办公室角落的小吧台。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酒瓶。
“叮咚——”总裁专属电梯,发出一声清脆的抵达提示音。厚重的门无声滑开。
沈淮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印着“XX便利店”标志的塑料袋。袋口敞着,
露出几盒纯牛奶和…两包小熊饼干?他穿着早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额角还有一层薄汗,
像是刚跑上来。眼神清澈,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像个刚下课赶着回家的大学生。“苏总,
”他声音清朗,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我…我买了点喝的。”他局促地晃了晃塑料袋,
小熊饼干在里面发出哗啦的轻响。“您…要不要喝点牛奶?”他补充道,
眼神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他们说,牛奶…安神。”周雯张着嘴,彻底石化。
苏晚握着冰酒瓶的手指,骤然收紧。指关节泛白。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心头。“安神?
”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急促的声响,
几步走到沈淮面前。她比他矮一点。但气势凌厉得如同出鞘的利剑。她猛地抬手!
不是去接那袋可笑的牛奶。而是狠狠攥住了沈淮胸前的廉价T恤布料!用力往下一扯!
力道之大,让沈淮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被迫微微弯下腰。两人的脸瞬间离得很近。
苏晚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和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沈淮,”她的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山雨欲来的危险气息,“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办公室的空气凝固了。
周雯吓得大气不敢出。沈淮被迫俯着身,T恤领口被苏晚攥得变了形,勒着脖颈。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清澈的眼底,
那层无辜的薄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戾撕开了一道缝隙。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
在缝隙底下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微澜。“苏总,
”他声音有些发紧,带着被勒住的不适,“我只是…不想您生气。”那点微澜迅速隐没。
他又变回了那只误入丛林、眼神湿漉漉的小鹿。苏晚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想从那片清澈的湖水里,找出哪怕一丝伪装的痕迹。没有。除了不安,就是茫然。
她猛地松开手。力道撤得太快,沈淮失去平衡,往后趔趄一步才站稳。T恤领口皱巴巴的,
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脖子。眼神有些委屈。苏晚烦躁地转过身,
背对着他。“滚出去。”声音冰冷。“在我发火之前。”沈淮没动。他默默弯腰,
把刚才踉跄时掉在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那两包小熊饼干滚落在地毯上。他小心地捡起饼干,
拍了拍灰,又轻轻放回袋子里。动作很轻。然后,他把那个印着便利店Logo的袋子,
轻轻放在了旁边光可鉴人的意大利进口茶几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牛奶…我放这儿了。”他小声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
走向那扇沉重的电梯门。背影单薄。带着一种无声的倔强。电梯门合拢的轻微“嗡”声传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苏晚和周雯。还有茶几上那个格格不入的塑料袋。里面躺着几盒纯牛奶。
两包沾了点灰的小熊饼干。苏晚盯着那袋子,胸口的无名火非但没消,反而烧得更旺。
她抓起茶几上的冰酒瓶。琥珀色的液体被狠狠倒入杯中。仰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烦躁。---夜幕降临,城市的霓虹如同流淌的星河。
希尔顿酒店顶层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空间切割成无数个璀璨的碎片,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水、雪茄和高级食材混合的奢靡气息。
苏晚挽着沈淮的手臂走进来。她一身暗红色丝绒长裙,勾勒出凌厉的线条,
像一柄出鞘的利刃。沈淮穿着临时借来的黑色礼服,剪裁合体,却掩不住眉眼间的青涩。
他安静地跟在她身侧,像个尽职尽责的背景板。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探究的,好奇的,
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与鄙夷。窃窃私语如同细密的毒针,从四面八方射来。“看,
那就是苏晚捡的‘外卖小郎君’?”“啧,脸倒是挺嫩,可惜了…”“苏家真是江河日下,
连这种货色都……”苏晚下颌线绷紧,挽着沈淮的手微微用力,
指甲几乎要嵌进他手臂的布料里。她面上维持着无懈可击的冷傲,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径直走向宴会厅深处。沈淮被她带着往前走,对那些针刺般的目光恍若未闻,只是垂着眼,
视线落在脚下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顶上扭曲晃动的光影。“哟,苏总!稀客啊!
”一个油滑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插了进来。李兆铭端着酒杯,挡在了两人面前。
他是苏家生意场上的死对头,更是苏宏盛那几个好弟弟的“亲密战友”。此刻,
他脸上的笑容堆得能挤出油来,小眼睛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他目光像黏腻的舌头,
在沈淮身上舔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苏晚脸上。“苏总好眼光!”李兆铭咂咂嘴,声音拔高,
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这小哥儿,真水灵!看着…刚断奶没多久吧?”他往前凑了凑,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我说苏总,”他拖长了调子,语气狎昵下流,
“啃这种嫩草…滋味儿怎么样?嫩是嫩,就怕…没什么嚼头吧?啊?哈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瞬间安静下来的宴会厅里回荡,显得格外嚣张。
周围那些看客的眼神更加露骨,等着欣赏苏晚如何狼狈收场。苏晚的脸色瞬间冰封。
挽着沈淮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羞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直冲头顶。
她正要开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臂弯里抽了出来。动作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沈淮向前踏了一步。仅仅一步。挡在了苏晚和李兆铭之间。
挡住了那些恶意的目光,也挡住了那令人作呕的酒气。他依旧微微垂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