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水晶灯把下面的一切都照得透亮。
顾衍今天结婚。新娘不是我。
巨大的LED屏幕上,正播放着他和新娘许若琳从相识到相恋的甜蜜VCR。台下的宾客看得入神,脸上挂着祝福的笑。
我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手里捏着一个U盘。
三分钟前,我把它交给了负责播放视频的工作人员,说这是顾总准备的惊喜。
视频里的许若琳穿着洁白的婚纱,依偎在顾衍身边,脸上是胜利者的微笑。解说词温柔地响起:“……他们的爱情,历经考验,终成正果。”
画面一黑。
宾客们以为是正常的转场,还有人在交头接耳。
下一秒,屏幕再次亮起。
地点换成了一间凌乱的酒店大床房。镜头晃动,像是**。
屏幕上出现了两个赤身裸体的人。
男人是顾衍。
女人,不是许若琳。
视频没有声音,但画面足够震撼。各种不堪入目的姿势,伴随着男人脸上那种我从未见过的、放纵又迷离的表情。
女主角的脸在镜头前一晃而过,是许若琳的亲妹妹,许若依。
宴会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一秒。
两秒。
随即,是爆炸般的哗然。
“那……那是顾衍?”
“天啊!另一个女的是谁?不是新娘啊!”
“这是……婚礼上放这个?疯了吧!”
许若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抓着顾衍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顾衍的表情,从最初的错愕,到震惊,再到滔天的狂怒。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在人群中搜索,最后,精准地定格在我身上。
他看见我了。
我对他举了举手中的香槟杯,隔空敬了一下,然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真甜。
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苏辞。
然后,他推开身边僵住的新娘,像一头发疯的野兽,拨开人群向我冲来。
“苏辞!你敢!”他的咆哮声穿透所有嘈杂。
周围的保安反应过来,试图拦住他。宾客们乱作一团,尖叫声,议论声,闪光灯,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交响乐。
我没动。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被保安死死架住,还在疯狂地挣扎,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里面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真可笑。
一个月前,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把一份离婚协议甩在我脸上。
“签了它,净身出户。”
“为什么?”我问。
“若琳回来了。我欠她的。”他说,“苏辞,我腻了。”
我为他顾家七年,为他放弃事业,为他处理所有他不愿沾手的家族烂事。最后,只换来一句“我腻了”。
我问:“那我呢?我这七年算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眼神里全是嘲讽:“你想要的,不就是顾太太这个位置吗?现在,游戏结束了。”
今天,我亲手按下了这个游戏的停止键。
在顾衍被彻底控制住之前,我转身,走进了宴会厅外的夜色里。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不用看,也知道是顾衍。
我没有接。
我走到桥上,看着手机屏幕上他的名字,一下,两下,三下……
我笑了笑,松开手。
手机划出一道弧线,落入漆黑的河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顾衍,你的世界,我退出了。
再也不见。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云栖山。”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姑娘,那地方可偏,是个寺庙,晚上都关门了。”
“我知道。”**在车窗上,看着城市的灯火飞速倒退,“有人在等我。”
云栖山很高。
车子只能开到半山腰。剩下的路,要自己一步一步走上去。
石阶上长着青苔,潮湿而滑。夜里的山风带着凉意,吹在身上,却让我觉得无比清醒。
顾衍找不到我了。
他会把整个城市翻过来,动用他所有的关系和金钱,但他找不到我。
因为他从来不会相信,我会来到这种地方。
在他的认知里,苏辞这个女人,爱慕虚荣,贪恋权势,离开他就活不下去。
他错了。
过去的苏辞已经死了。死在他说“我腻了”的那一天,死在他和许若琳筹备婚礼,而我被赶出家门的那一夜。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远处出现了一点昏黄的灯光。
千年古刹,云栖寺。到了。
寺门紧闭,我没有敲门。
我绕到后山的一处小径,那里有一扇小小的侧门。
一个穿着灰色僧袍的小尼姑正提着灯笼等我,看见我,她双手合十。
“苏施主,住持等您多时了。”
我点点头,跟着她走进去。
寺庙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几声木鱼敲击。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这味道让我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住持是一位年近七十的老师太,法号“了因”。
她坐在蒲团上,面前是一盏青灯。
见我进来,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平静得像一潭古井。
“来了。”
“我来了,师父。”我在她对面的蒲团上跪坐下来。
“外面的事,都了了?”
“了了。”
“心呢?”
我沉默了片刻,抬头看着她:“还没。”
了因师太点点头,不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重新开始捻动佛珠。
我知道她的意思。
斩断过去,不只是形式,更是内心。
这一夜,我没有睡。
我就在禅房里坐着,听着外面的风声,听着寺庙里的钟声。
我想了很多。
想我和顾衍的开始。
那时他也是家族里不受重视的次子,我是他商业联姻的妻子。我们曾经也算相敬如宾,一起并肩作战,把顾家的产业一点点夺回来。
我以为我们是战友,是亲人,日久可以生情。
可在他坐稳了总裁位置的那一天,许若琳回来了。
他所有的温情和耐心,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他开始夜不归宿。
他开始对我冷言冷语。
他会在接到许若琳电话时,毫不犹豫地挂断我的通话。
有一次我生病发高烧,烧到意识模糊,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很吵,是KTV的音乐声。
“什么事?”他的声音很不耐烦。
“我发烧了……你能不能……回来一下……”
“苏辞,你几岁了?发烧就自己去医院,别拿这种小事烦我。”
然后,我听见许若琳娇滴滴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阿衍,是谁啊?快过来陪我唱歌嘛。”
顾衍立刻换了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个骚扰电话。我马上来。”
电话被挂断。
那一晚,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烧得浑身发抖。
我看着天花板,第一次觉得,这个我经营了七年的家,不是家,是个牢笼。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该走了。
可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七年的付出,要为他所谓的“白月光”让路?
凭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帮他打下的江山,然后一脚把我踢开?
所以,我策划了这场“贺礼”。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
我要让他和他珍视的许若琳,成为全城的笑柄。
我要让他知道,我苏辞,不是一个可以任他随意丢弃的物件。
天亮了。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
了因师太睁开了眼睛。
“想好了?”
我跪在她面前,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弟子苏辞,愿皈依我佛,斩断尘缘,求师父剃度。”
了因师太静静地看了我许久,叹了口气。
“痴儿。”
她拿起一把戒刀。
冰冷的刀锋贴上我的头皮。
一缕,一缕,青丝落下。
像是告别,也像是重生。
当最后一缕头发落下时,我感觉整个人都轻了。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佛门弟子。”了因师太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前尘旧事,皆为虚妄。爱恨嗔痴,皆是业障。”
“赐你法号,戒爱。”
我双手合十,低声念道:“弟子戒爱,谢师父。”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苏辞。
只有云栖寺,一个名叫戒爱的小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