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姬不喻。

闭关前，我是家族最有希望的继承人，修的是至高无上的修罗道。

闭关一百年后，我出来了。

山还是那座山，家还是那个家。

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他们说，修罗道是魔道，我是家族的耻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我那个当年被我爹提携起来的亲叔叔，现在成了族长。他指着我的鼻子，让我自废修为，回头是岸。

我新收的小徒弟，一个话都说不全的瘦小乞丐，挡在我身前，冲他们龇着牙。

我笑了。

回头是岸？

不好意思。

我一脚油门，直接撞翻他们的破船。

岸，是用来被我的浪拍碎的。

我出关了。

闭关洞府的千斤闸，被我一巴掌拍成了齑粉。

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

我眯着眼，伸了个懒腰，骨头缝里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一百年。

修罗道第九重，成了。

感觉还不错。

就是有点饿。

我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朝着山下的家族大宅走去。

刚走到家族演武场的边缘，我就觉得不对劲。

太安静了。

而且，我闻到了一股香火味。

我们姬家是修仙世家，不敬鬼神，只敬强者。

祠堂一年才开一次，哪来的香火？

我绕过巨大的演武石，看到了那股味道的来源。

演武场的正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

漆黑的石碑，上面用朱砂写着三个血淋淋的大字。

“耻辱碑”。

碑前摆着香案，几个年轻的家族子弟正在那儿上香，嘴里念念有词。

“祈求祖宗保佑，让我等千万不要误入歧途，堕入魔道。”

“是啊，想想百年前那位，何等惊才绝艳，最后还不是成了魔头，成了我姬家洗刷不掉的污点。”

我脚步一顿。

百年前那位？惊才绝艳？

说的……好像是我？

我成了魔头？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白皙，干净，骨节分明。

这双手，拍碎过山，斩断过河，杀过真正的域外天魔。

什么时候，成了“魔”的象征？

我走了过去。

那几个小子弟看见我，愣了一下。

“你是谁？新来的外门弟子吗？不懂规矩，这里不能随便靠近！”一个领头的少年呵斥道。

他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是嫡系子弟的样式。

但我没见过他。

也是，一百年了，当年的小屁孩都成老头了。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那块石碑前。

碑上除了“耻辱碑”三个大字，下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开头第一句就是：姬氏不孝女，姬不喻。

后面洋洋洒洒几千字，痛陈我“窃取家族禁术修罗道”、“为求速成，滥杀无辜”、“走火入魔，沦为废人”的种种罪状。

写得那叫一个声泪俱下，文采飞扬。

我差点都信了。

“喂！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那个嫡系少年见我无视他，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要来推我。

我没回头。

只是体内修罗道的杀气，稍微泄露了一丝。

就一丝。

像夏天里的一缕凉风。

那个少年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刷”一下就褪尽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他几个子弟更是“扑通”几声，全跪在了地上，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没劲。

一百年过去，姬家的崽子们，怎么弱成了这个德行？

我抬起手，食指在石碑上轻轻一划。

“嗤啦。”

坚硬无比的黑曜岩石碑，像是豆腐一样，被我从中间划开。

上半截刻着我“罪状”的石碑，轰然落地，摔得粉碎。

只留下光秃秃的下半截，和上面那三个刺眼的“耻辱碑”。

我转过身，看着那个快吓瘫的嫡系少年。

“这碑，谁立的？”我问。

我的声音很平淡。

因为我闭关太久，嗓子有点干。

但在他们听来，不亚于九幽之下的恶鬼在嘶吼。

“是……是……是长渊族长……”少年结结巴巴地挤出几个字。

姬长渊？

我那个天赋平平，靠我爹的丹药才勉强筑基的堂弟？

现在成族长了？

我爹呢？

我心里咯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带我去见他。”我言简意该。

几个少年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在前面带路。

我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堆石碑的碎渣。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好玩了。

魔头？

行啊。

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