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我与隔壁摊的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活像对冤家。
她竟连续两天没出摊,我以为她终于认输,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我寻到她家,
门半掩着,屋里却站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男人冷笑一声:“她已经嫁给我了,
你们那些吵架,都是她吸引我的把戏。”011989年的夏天,
热浪把集市的石板路烤得发烫。我的卤味摊子刚支棱起来,
隔壁摊卖凉粉的夏晓月就又开始作妖了。“陈旭!你那破炉子能不能往边上挪挪?
烟都飘我这儿来了!我的客人还怎么吃凉粉?”她叉着腰,柳眉倒竖,声音清亮又带点娇嗔,
引得周围几个卖力气的小伙子都停下手里的活,嬉皮笑脸地朝这边看。我头也不抬,
只顾着用大蒲扇扇着炉火,烟气被我扇得更猛,直直地扑向她的摊位。“嫌熏得慌就挪远点,
集市是你家开的?”我闷声回了一句。“你!”夏晓月气得跺脚,胸口起伏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野蛮人!”我懒得理她。这已经是我们这个月第十八次吵架了。
从她半年前把摊子摆在我旁边开始,我们就没消停过。她嫌我的卤味味道太重,
我嫌她的凉粉占地方。她骂我木头疙瘩,我讽她狐狸精。集市上的人都看惯了,
把我们俩斗嘴当成了每日的消遣。可今天,有点不一样。往常吵完,
她总会不甘心地瞪我一眼,然后用更甜腻的声音招呼客人,故意气我。今天,
她骂完一句“野蛮人”,却没了下文。我从炉子后面抬起眼,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刁蛮,反而藏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委屈,
又像是……不舍?她很快就撇开了视线,低头默默地收拾东西,动作比平时慢了很多。
我没再吭声,继续守着我的卤味锅。第二天,她没来。第三天,她还是没来。
她那个总是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凉粉摊位,空荡荡地立在那里,像一张咧开的大嘴,
嘲笑着我的不知所措。集市上的人都在议论。“哎,晓月那丫头怎么两天没来了?
”“谁知道呢,是不是跟陈旭那小子吵架吵跑了?”“我看是,陈旭那小子嘴笨,人又楞,
哪有姑娘家受得了天天跟他吵。”这些话跟苍蝇似的,嗡嗡地往我耳朵里钻。
我烦躁地挥舞着蒲扇,心里的火比炉子里的炭火还旺。我以为我会觉得清静,
甚至会有点得意,毕竟那个天天跟我找茬的“冤家”终于认输了。可事实是,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那感觉就像心里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风一吹,
就四面八方地漏风,冷得我发慌。我连卤肉都忘了翻个儿,差点糊了锅。
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胳膊:“旭子,想什么呢?魂都丢了。
”我看着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心里的那股恐慌愈发强烈。“奶奶,我……我出去一趟。
”我把摊子交给奶奶,几乎是落荒而逃。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但双脚却不受控制地朝着一个方向走。那是夏晓月家的方向。我只去过一次,
是上次她假装崴了脚,非要我送她回家。那条巷子很窄,两边的墙皮斑驳脱落。
我站在她家那扇掉漆的木门前,心脏怦怦直跳。我来干什么?问她为什么不来摆摊?
还是……跟她道歉?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我抬起手,想敲门,却发现门半掩着,留着一道缝。
我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屋里站着一个男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跟这间破旧的小屋格格不入。
他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个玻璃杯,听到动静,抬起头看我。那眼神,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轻蔑。“你找谁?”他开口,声音冷冰冰的。
“我……我找夏晓晓,”我舌头有点打结,“我是她邻摊的,她两天没出摊了,我来看看。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放下杯子,踱步到我面前。他比我高半个头,
一股浓烈的古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呛得我想打喷嚏。“她已经嫁给我了。
”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嫁人了?怎么可能?前几天我们还在吵架,
她还……她还用那种眼神看我。“你胡说!”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都在发抖。
男人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和怜悯。“胡说?我叫秦方,秦氏食品的继承人。
晓月现在是我的未婚妻,马上就是秦太太。”他顿了顿,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哦,
对了,她还跟我提过你。她说集市上有个傻小子,天天跟她吵架,特别有意思。
”他的声音压低了,凑到我耳边,用一种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们那些吵架,
都是她吸引我的把戏。”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我以为的战场,
不过是她精心设计的嫁衣。我以为的欢喜冤家,不过是她钓鱼的诱饵。我,陈旭,
一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笑话,一个供人取乐的跳梁小丑。就在这时,
里屋的门帘被掀开,夏晓月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连衣裙,脸上化着精致的妆,
和我印象里那个穿着朴素、素面朝天的邻摊妹子判若两人。她的脸上带着得意和嘲讽,
看到我时,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陌生和疏离。她避开了我的视线,
一句话都没说,径直走到秦方身边,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那一瞬间,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用力撕扯,痛得我无法呼吸。
愤怒、屈辱、难以置信……所有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为什么?
”我冲上前,想抓住她的肩膀问个明白。我需要一个解释!哪怕是假的!“站住!
”秦方眼神一冷,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从他身后闪出,像一堵墙一样拦在我面前,
粗壮的手臂用力推在我的胸口。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我们秦家和夏家已经定亲,”秦方轻蔑地看着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你一个摆摊的,识趣点。”他的语气就像在驱赶一只碍眼的苍蝇。我猛地挣脱那个保镖,
眼睛赤红地瞪着他们,怒吼道:“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夏晓月,你看着我!
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秦方冷笑着,将夏晓月搂得更紧了些,像是在宣示**。
“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看清楚,你以为的那些情趣,不过是晓月为我量身定制的把戏罢了。
她只是想让我看看,她多有魅力,连你这样的傻子都能被她迷得团团转。
”夏晓月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里,没有半分愧疚,
只有胜利者的炫耀和对我这个失败者的鄙夷。我的胸口窒息般的疼痛。所有关于她的回忆,
那些争吵、那些拌嘴、那些偶尔流露出的关心,在这一刻全都变得面目全非,
扭曲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02“旭子,你跑哪去了?脸怎么这么白?”我张了张嘴,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该怎么告诉奶奶,那个她也挺喜欢的“邻家丫头”,把我当猴耍了?
我该怎么说,我们陈家引以为傲的祖传卤味,可能也成了别人算计的目标?
我的沉默和失魂落魄,让周围那些爱嚼舌根的妇人找到了新的话题。“哟,这不是陈旭吗?
这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还能怎么,被夏晓月那丫头给甩了呗!
”一个胖女人故意提高了嗓门,生怕我听不见似的:“你们是不知道,
夏晓月那丫头攀上高枝了!听说是城里秦氏食品的少爷!开着小汽车呢!”“真的假的?
那可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不是嘛!人家现在是少奶奶了,
哪还看得上咱们这穷集市。可怜陈旭这傻小子,还以为人家真看上他了呢。”嘲笑声,
议论声,像无数根细小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我强忍着掀翻摊子的冲动,
胡乱地收拾着锅碗瓢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心头绞痛,不是因为失去,
而是因为被愚弄,被践踏。王婶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
她是我摊位旁边的老字号布料摊老板娘,看着我长大的,待我像亲儿子一样。
她担忧地看着我,把茶杯塞进我手里。“旭子,喝口水,别听她们胡咧咧。
”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却暖不了我冰冷的心。王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旭子,
这事儿不简单。”我抬起头,看向王婶。“王婶,您……知道什么?”王婶叹了口气,
眼神里满是凝重:“那个秦家,是城里有名的食品公司。我早就听说,
他们想把集市上这些有特色的小吃都‘收编’了,搞什么连锁经营。”我的心猛地一沉。
“尤其是你家的祖传卤味,”王婶继续说,“你忘了?去年食品展销会上,
你家的卤味拿了金奖,秦家的人当时就在场,还过来问东问西的。”我当然记得。
当时秦家的人出价想买我的配方,被我一口回绝了。这是我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手艺,
是我们的根,多少钱都不卖。王婶拍了拍我的手,眼神里多了几分了然:“你再想想,
夏晓月是什么时候来这摆摊的?”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是那次展销会之后!
她就像凭空冒出来一样,恰好就在我摊位旁边租下了一个空位,还恰好卖的是解腻的凉粉。
王婶叹息道:“我早就觉得这丫头不对劲。你看她,哪像是正经做生意的?
心思全不在摊子上,天天跟你吵架,还总有意无意地打探你家卤味的方子。说什么香料啊,
火候啊……现在看来,都是有预谋的!”所有的“巧合”,
在这一刻都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索。夏晓月从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近我的。
她就像一条美女蛇,吐着信子,用她甜美的外表和精心设计的“争吵”作伪装,
一步步引我入套。我猛然意识到,我不但被骗了感情,我赖以维生的祖传手艺,
我唯一的家业,都已经成了他们砧板上的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秦方、夏晓月……他们不仅要毁了我的心,还要夺走我的根!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瞬间清醒。心头的屈辱和痛苦,在这一刻,
尽数转化成了冰冷的、燃烧的复仇火焰。我不能倒下!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抬起头,
眼神中再无半分迷茫和痛苦,只剩下钢铁般的坚定。“王婶,谢谢您。
”我看着王婶担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让他们毁了我们陈家的招牌。这笔账,
我记下了!”我要查清楚这一切,把他们欠我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0.3秦方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要快,也更直接。仅仅过了两天,
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就出现在了我的摊位前。他们手里拎着公文包,下巴抬得高高的,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路边的垃圾。
其中一个头发梳得油亮的男人清了清嗓子:“你就是陈旭吧?我们是秦氏食品公司的,
我姓张,是采购部经理。”周围的摊主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指指点点。我擦拭着案板,
头也没抬,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事?”张经理显然没料到我这个态度,脸色沉了一下,
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是这样,我们秦总非常欣赏你的卤味手艺。我们公司决定,
收购你的摊位和祖传配方。”他旁边那个瘦高个推了推眼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合同,
拍在我的案板上。“这是我们拟定的合同,价格是……五百块。
”“噗嗤——”旁边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五百块?
五百块就想买断我陈家几代人传下来的心血?这已经不是侮辱了,这是**裸的羞辱!
我终于抬起头,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他们。“滚。”我的声音不大,
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张经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没想到我敢这么不给他们面子。“陈旭,你不要不识抬举!秦总看得上你的东西,
是你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我冷笑一声,拿起案板上的合同,当着所有人的面,
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多少钱,都不卖。”我把纸屑扔到他脸上,
“带着你的五百块,滚回你的秦总那里去,告诉他,我陈旭的东西,他买不起!”“你!
”张经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找死!你信不信我让你这摊子明天就开不下去!
”瘦高个经理也沉下脸,语气里带上了威胁:“陈旭,我们是好心来跟你商量。
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后果可就不是你能承担的了。集市上的生意,
恐怕会变得很‘不好做’哦。”他的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驳,
一个洪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秦氏公司现在改行当恶霸了?
光天化日之下强买强卖啊?”是王婶!她双手叉腰,挡在我面前,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秦家的人欺负我们旭子一个孤儿寡母的!
五百块就想抢人家祖传的配方!还有没有王法了!”王婶这一嗓子,
瞬间点燃了周围摊主们的怒火。集市上的人,大多都是靠着小本生意糊口,
最恨的就是这种仗势欺人的恶霸。“就是!太欺负人了!”“当我们集市没人了是吧!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们!”一时间,群情激奋,卖菜的大婶举起了手里的萝卜,
卖肉的屠夫掂了掂手里的剔骨刀,所有人都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瞪着那两个经理。
张经理和瘦高个哪见过这阵仗,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这是要造反吗?”“造反?我们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公道!”我往前一步,挡在王婶身前,
目光森冷地盯着他们,“回去告诉秦方,我陈旭虽然只是个摆摊的,
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要是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集市上几百号人,
都不会善罢甘休!”两个经理看着黑压压的人群,知道今天讨不到好,只能撂下一句狠话。
“好,陈旭,你等着!你会后悔的!”说完,他们就灰溜溜地钻出人群,狼狈地逃走了。
人群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和叫好声。“旭子,好样的!”“别怕他们!我们都支持你!
”王婶拍着我的肩膀,欣慰地笑了:“看到没,旭子,你不是一个人。
”我看着周围一张张朴实而又充满善意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虽然疲惫,
但内心却充满了前所未闻的斗志。秦方,这只是开始。我不会退缩。04夏晓月,
那个我曾经以为天真烂漫的女孩,成了秦方最锋利的一把刀。
她开始在集市上散布关于我的谣言。她挽着新买的皮包,画着精致的妆,
在相熟的摊位前“无意间”透露:“哎呀,你们不知道吗?
陈旭家的卤味之所以味道那么特别,不肯把配方外传,是因为里面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呢!
”“是什么啊晓月?快说说!”“这我可不敢乱说,反正啊,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你看他奶奶,身体不就一直不好吗?”一石激起千层浪。“加了不干净的东西?”“天呐,
怪不得他家卤味颜色那么深!”“他奶奶身体不好,难道真是因为吃自己家的东西?
”谣言像瘟疫一样在集市上传播开来,越传越离谱,越传越恶毒。有人说我为了让卤味更香,
往里面加了罂粟壳。还有人说,我用的都是死猪烂肉,所以才卖得比别人便宜。我的摊位前,
彻底门可罗雀。甚至有几个之前被秦方买通的“顾客”,突然找上门来,捂着肚子大喊,
说吃了我的卤味拉肚子了,要我赔偿医药费。他们在我摊位前大吵大闹,
引来无数围观的目光。那些目光里,充满了鄙夷、怀疑和幸灾乐祸。我百口莫辩。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声誉,被他们一点点摧毁。那天,奶奶拄着拐杖,
颤巍巍地来到集市。她听到了那些风言风语,气得浑身发抖,
指着那些造谣的人骂:“你们这些烂了舌根的!我孙子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吗?
我们陈家的卤味做了几十年了,靠的就是一个‘干净’!你们要遭报应的!”结果,
奶奶一激动,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我冲过去抱住奶奶,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