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雪第一次在我面前流泪了。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没见过她这样子。

被他爸爸打，她没有哭过。

被她哥哥诬赖偷钱，她也没有哭过。

我们一起去打工，被黑心的老板克扣工资，她也没有哭过。

这一次她抱着我声泪俱下道：“可那是我妈妈啊，我能怎么办呢？你帮帮我吧，攸攸。”

我本来是心有触动的，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默认。

立刻擦干眼泪，拿起手机，打开一个页面。

那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app，里面眼花缭乱的动图让我有些不适。

等我真的看清楚时，我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她开口解释道：“其实没什么，你仔细看一下就知道，只是一些擦边图，没有真正露点的，那是犯法的。”

“你不要小看这些图，有时候一张能卖到200块。如果遇到大方一些的，他会打包你的图，一次收入就不菲。”

“可以不露脸的，其实像你，身材比脸要赞，是很适合拍这个的。这样你也不用为了学费辛苦打工了。”

我的耳朵和脑袋一样，发出一些嗡嗡嗡的声音。

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

“你来拍，我来卖，咱们强强联合，一定能挣到钱的。这样我妈看病的钱有了，你读书的钱也有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而且根本不用露脸，不会有人知道你是谁。也不会影响你谈恋爱和结婚。”

听到这句我直接打断了她：“那你觉得闵川是怎么找到我的？”

她愣了一下，道：“那就是个意外，其实我们大部分接触的都不是身边的人，网络上的人真真假假的，不用太在意。”

我对她的说法毫不感兴趣，只盯着她的眼睛问了一句：“所以你卖了多少张了？”

这一刻她错愕的眼神一览无余。

我知道我猜对了。

她还是狡辩道：“没有开始呢，我只是刚刚了解到，没经过你的同意，我怎么可能做呢？之后就算做，我也会把你所有的特征都p掉，不可能有人能认出来的。”

“你给闵川的朋友们发了什么？收他们钱了吗？”

“正常交往能发什么？一些调情的照片罢了。”

她说完这句眼光闪烁的看了我一下，才继续道：“不过我照片发的比较多，而且手机里存的也都是你的照片，可能会有发错的情况。而且我收他们钱怎么了？我跟每个人在一起都是正正经经交往的，我付出了身体，也付出了情绪价值。”

我冷笑了一声：“所以你的每个前任都被你发错过照片？这些男的虽然蠢，但也不至于真的没大脑吧？”

她听到这句突然跳了起来：“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太清楚不过了。苦情戏也不用在我面前唱了，跟那些被你发过照片的人解释清楚，要求他们把照片删掉。还有，把你那个***也删掉，之前有卖掉的，也请你解释清楚。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处理好，你就等着吃官司。”

她大概是没想到我的态度这么坚决。

因为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我甚至想过，她用我的照片骗吃骗喝，我也是能接受的。

毕竟以前苦日子过多了，虚荣一点很正常。

可我完完全全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

5、

倪雪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

她妈妈生了两女一儿，最后因为生活实在穷困潦倒而丢下孩子跑路了。

十几年前的女人从农村跑出去，不是做苦力就是靠皮肉。

幸好她妈妈有一张非常卓越的脸，也靠着这张脸辗转于各个包工头身边。

一直到去年她才正式找到倪雪，说想接她回身边生活，结果才去了一个礼拜她就检查出白血病。

真的很难不让人臆断，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回头。

其实这之前有过零星的联系，不过倪雪一直都很排斥，因为有过一次，她妈妈直言说要给她介绍个老板。

那一次我记得她很生气，回到宿舍骂了很久，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这样一个母亲。

“她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居然说我有这张脸，是因为她。我如果想要报恩，就应该用这张脸去为她现在的老公谋个前程。”

当年的话还历历在耳，可面前的姑娘早已面目全非了。

她听到我说的那么严肃，立刻道：“我真的没有发给很多人，但我交往过那么多对象，你让我一个个排查真的不太可能。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了，攸攸，相信我好吗？”

我不会相信她的。

因为她之前也是这么信誓旦旦的跟我说，她绝对不会搭理她那个丧心病狂的母亲的。

可我刚刚看了转账记录，半年内她给对方转了二十万。

我不知道该笑她傻还是骂她笨。

我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因为我明白一个女孩子缺少母爱的心理。

我不知道我该说她比我幸运还是比我不幸运，因为我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我的妈妈。

有人说她是个疯子，在村头生下我就跑了。

有人说她是个傻子，生完我就掉水里淹死了。

总之，我这个没妈的孩子跟着没子女的爷爷生活了十几年。

等他去世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

我对倪雪三令五申：“不要再把照片发给任何人了，无论是我的还是你的。挣钱是没有捷径的，如果你没有底线，你迟早会被反噬。”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她当着我的面，把手机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的联系方式全都删掉了。

也卸载了那个app，顺便清除了网盘里我所有的照片。

她哭丧着脸对我说：“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要生我的气，但我真的没想要伤害你，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我刚准备开口说什么，她又急急道：“我真的不会了，我这半年已经给她20万了。我仁至义尽了，她也知道我掏不出来钱，很久都不联系我了。”

人有时候是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的。

就像我控制不住的去怨恨她，但又控制不住的想为她找借口。

爱和恨有时候总是找不到清晰的分界线。

我还是说了句：“你好好照顾自己吧，我找到实习了，过几天就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