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及笄惊变国公府的春日宴,一直是京中贵族最为期待的盛事。金瓦红檐之下,
丝竹声声、花影重重,而今年的宴会,却尤为不同——沈国公之女,沈知微,
将于今日行及笄之礼。晨光初破,薄雾未散,香炉中一缕青烟蜿蜒升起。沈知微端坐妆台前,
静若一幅画。铜镜之中,映出一张莹白若脂的面庞——眉似远山不描自黛,
唇如春樱未点自红。只是那双杏眸深处,映出的却非喜色,而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惘然。
“**今日定是京中第一美人。”流萤笑着,将一支碧玉簪轻插入沈知微乌黑的发间。
玉光盈盈,如水波流动。“待会儿裴将军见了,不知该有多欢喜呢。”指尖一颤。
“裴将军”三个字,仿佛触动了沈知微心底最柔软的一隅。
裴烬——那个与她一同长大的少年将军,昨日还笑着说,
要在今日送她一份“此生独有”的大礼。“流萤,”她轻声问,语气像是怕惊碎一缕梦,
“他……来了么?”“早来了。”流萤一边整理衣褶,一边笑道,
“此刻正与老爷在前厅说话呢。听说将军特意从边关带回了一样稀世之宝,
就等着在及笄礼上献给**。”沈知微唇角轻扬,却又在瞬息间克制。笑意未及盛放,
便被她硬生生压回心底。不该欢喜的——她这样告诫自己。可不知为何,自天未明起,
心头那一丝不安便如影随形,愈发清晰。她抬眼望向铜镜,指尖轻触那枚碧玉簪。
镜中之人,笑意若无,眉眼如水,唯有一丝细微的颤意,藏在眼底深处。吉时已至。
沉重的丝绣衣摆在地面拖曳出细碎的光影,沈知微身着繁复的礼服,一步一步走向宴客厅。
珠帘轻响,檀香缭绕。数百道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或赞叹、或羡慕、或好奇。
而她,却只看见了一个人。那人立于沈国公身侧,背光而立。裴烬。他一袭墨色常服,
衬得身形愈发挺拔,肩宽腰窄。眉目英挺如刀刻,唇线紧抿,唯独那双眼,
仍带着少年时的温柔。边关的风沙磨去了他的稚气,
也在他周身镀上冷冽的金属光泽——沉稳、克制,却叫人一眼难忘。沈知微的步伐微微一顿。
就在那一瞬,他抬眼望向她,嘴角轻轻一弯。笑意如曙光破云,穿透了厅中厚重的帷幕,
也穿透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礼乐悠扬而起。鼓声缓缓,笛音绵长。
沈知微跪坐在蒲团上,青丝垂落,指尖微颤。仪礼一项项进行,
她每一次起身、每一次俯首,都感受到那道视线的存在——灼热、克制,却从未移开。
“礼成——”司仪高声宣告。宾客齐声道贺,杯盏交错,人声喧哗。沈知微一一回礼,
心神却早已飘远。直到裴烬越过人群而来。他走得不疾不徐,步伐稳重,
眼神始终未离她半分。“知微,”他的声音低沉,带着风沙的质感,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恭喜及笄。”她抬眸,对上那双深邃如夜的眼。心跳失了节拍。裴烬微微一笑,
缓缓取出一个锦盒。“我有礼物要送你。”他打开盒盖,厅中瞬间一片低低的惊叹。
那是一支羊脂白玉簪。通体无瑕,温润如水。簪头雕成含苞的木兰,
花瓣脉络间隐约流动着一丝血红,仿若生命在其中微微跳动。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玉面生辉,
几乎让人不敢直视。“这是……”沈知微轻声。“血玉木兰簪。”裴烬语气温和,
眼神柔得几乎要化开,“听说此玉能庇佑主人平安顺遂。边关所得,我想着……再珍贵的玉,
也比不上你平安重要。”他伸出手,替她将玉簪插入发间。指尖轻触鬓角的刹那,
沈知微只觉一阵电流般的战栗,从耳畔蔓延至心尖。“真好看。”他低声呢喃,语气微烫。
不知是在说簪,还是在说她。沈知微唇瓣微启,尚未来得及回应——忽然,
一阵尖锐的痛意在太阳穴炸开。世界的色彩开始剥落。厅堂的光影在她眼前倾斜、破碎,
裴烬的笑容被撕扯成无数片断。那一刻,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现实深处伸出手,
将她猛然拉入另一道时空的裂隙之中——『漫天火光,硝烟滚滚。』天色被战火染成赤红,
碎裂的旌旗在风中翻卷。裴烬一身戎装,铠甲已被鲜血浸透,单膝跪地,剑尖插入焦土,
支撑着他将倾的身体。他唇色发紫,呼吸急促,血顺着指缝滴落。
“为什么……”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痛楚与不解,“知微,你为何——”话音未落。
破空之声骤起,无数箭矢如暴雨倾泻,将他瞬间吞没。“——不!!
”沈知微的嘶喊被火光吞噬。——“啊!”她惊叫着回过神来。厅中的光影重新聚拢,
乐声、香气、宾客的低语,一齐回到现实。她仍站在原地。裴烬就在面前,眉头微蹙,
神情满是关切。“知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她呼吸紊乱,指尖冰凉。幻觉?不,
那场面太过真切,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荡——而裴烬临死前的目光,
绝望到让人心碎。“没、没事……”她勉强扯出一丝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能……有些累了。”话未说完,一阵更猛烈的刺痛突袭而至。那股力量再次席卷而来,
像要将她彻底撕裂。——『寒冬腊月,北风如刀。』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白雪染红了天地。
裴烬率军列阵于城下,铠甲映着冷光,正回首望她。“裴烬——!”她才喊出声,忽然,
城墙上乱箭齐发,全部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小心——!”她的喊声淹没在风雪中。
一支淬毒的箭矢精准地贯入他的后背。他转过头,眼神中写满震惊与……不解。随即,
身影缓缓倒下,沉入血雪之中。——不,不是这样的!沈知微心底几乎要裂开。
她不会害他,她怎么可能害他?可幻象没有停。一次又一次。她看见自己递出毒酒,
看见自己引敌入境,看见裴烬在她的计谋中死去。每一次,他都死在她面前。每一次,
那双眼都在问她——“为什么?”最后——『大红的喜堂,烛火辉映。』她与裴烬身着婚衣,
执手对拜。檀香缭绕,宾客齐贺。他微笑着看她,那一刻,她以为一切都能重来。忽然,
裴烬眉头一皱,唇角溢出殷红。他口吐鲜血,重重倒在她怀中。“裴烬——!
”她惊慌失措,抱紧他冰冷的身体。耳边,一个冰冷的声音缓缓响起——“若嫁裴烬,
一年之内,他必因你而死。”如同命运的宣判。——“不……”沈知微浑身颤抖,
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的呼吸几乎断裂,眼神惊恐而空洞。“知微!”裴烬见她摇晃不稳,
急忙伸手扶住她,“你到底怎么了?”她怔怔地看着他。那张温柔的脸此刻近在咫尺,
却仿佛隔着生死。下一瞬,她抬手——“嘶”地一声,将发间的玉簪拔下。“知微——!
”“啪——!”羊脂白玉簪坠地,应声碎裂。那朵含苞的木兰花散成几瓣,
细小的裂纹在地面蔓延,反射出冷白的光。满堂寂静。裴烬怔立原地,目光落在那碎片上,
神情震惊而痛楚。“为什么?”他的声音几乎破碎。沈知微脸色惨白,唇在颤抖,
却努力挺直脊背。“裴将军的礼物……太过贵重。”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决绝的寒意,
“知微……承受不起。”话音落下,眼前一黑。她的身体无力地向前倾倒。“知微——!
”裴烬一个箭步上前,在她坠地前将她接入怀中。他怀中的她,气息若有若无,睫毛轻颤。
在彻底陷入昏迷的刹那,沈知微的唇轻轻动了动。“……对不起。”烛火摇曳,
玉簪碎片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宴乐早已停歇,只余一室的静寂与未散的香。
厅内一片混乱,无人听见那声几不可闻的道歉。唯有紧抱着她的裴烬,身形骤然一僵。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苍白的面庞,指尖微微颤抖。那一双曾清亮的眼,
如今只剩下惊惶与痛意的倒影。再低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支碎裂的玉簪上。白玉裂成几瓣,
细小的碎屑散落一地,在灯光下泛着微凉的光。那朵木兰花已不成形,
花心处的血色纹路在裂缝间隐隐渗开,仿佛仍在流动。裴烬的神情一寸寸沉下去,
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惊讶、困惑、心疼,甚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惶乱。窗外,风声渐起。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聚起厚重的乌云,压得府邸的气氛愈发沉闷。片刻后,
一道闷雷滚过。细密的雨丝落下,拍打着窗棂,也落在地上的玉簪碎片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第二章疏离之始沈知微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
斑驳的光影散落在青石地面上,细尘在光线中缓缓漂浮。她睁开眼,神思恍惚了片刻,
才察觉自己正躺在闺房的床榻上。头痛已退,
却被一阵更深的闷痛取而代之——那是从心口渗出的、难以言喻的钝痛。“**,
您终于醒了!”流萤的声音带着惊喜与几分哽咽,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您昏睡了整整三日,可把大家急坏了。老爷夫人都来看过好几回,
裴将军更是……”“裴将军怎么了?”沈知微猛地坐起,嗓音沙哑而发紧。流萤神色一滞,
眼神闪烁,犹豫片刻才低声道:“裴将军他……日日都来守着。老爷说他身份特殊,
不便入内院,他便在府门外一站就是几个时辰。”沈知微的心蓦地一紧。她掀开锦被,
赤足下榻,快步走向窗前。手指微颤,推开窗棂一条缝隙——国公府高高的朱门外,
那道熟悉的身影果然伫立在暮色中。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落在青石路上,
如一条孤独的剪影。他静静站着,微仰着头,目光坚定地望向府内,仿佛能穿透层层屋宇,
看见她所在的方向。“他……一直这样站着?”沈知微轻声问,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指尖在窗沿上微微发抖。“是啊,”流萤轻轻叹息,“第一天还下着雨,裴将军连伞都不打,
就那样淋着。奴婢偷偷给他送过伞,他却说——‘她一日不见我,我便一日不走。
’”沈知微闭上眼,睫毛微颤。雨中的身影、湿透的衣襟、那份近乎固执的守候,
一幕幕浮现在脑海,刺痛如针。她深吸一口气,竭力平稳语气:“去告诉他——我醒了,
但不想见他。”流萤怔住,脸上写满震惊。“**!您这是为何?裴将军对您一片真心,
京中谁人不知?那日您摔了玉簪,他非但没责怪,反而第一时间护着您。
这样的情意——”“去吧。”沈知微打断她,声音轻,却透着不容抗拒的冷意。
她转身离开窗前,衣袖滑过光影,掩住了那一瞬间几乎要溢出的情绪。流萤望了她一眼,
最终低下头,默默退了出去。窗外,天色渐暗。风从缝隙掠过,带来一丝雨的潮气。
沈知微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渐沉的落日,
眼前却又浮现出预知中的惨况——裴烬万箭穿心,倒在血泊中,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睛,
最终只剩下不解与绝望。“我不能害你……”沈知微低声呢喃,泪水无声滑落,
在衣襟上洇出淡淡的湿痕。片刻后,流萤匆匆回来,神情为难:“**,
裴将军说……除非亲耳听您说不想见他,否则他不会走。”沈知微指尖微颤,沉默片刻,
才抬手拭去眼泪。她整了整衣襟,神色一点点恢复平静:“那就让他亲耳听听。
”她走出闺房,穿过静谧的庭院,脚步声在青石小径上轻轻回荡。落日的余晖染红回廊,
风吹动帷幕,带起一丝凉意。来到通往府门的回廊尽头,厚重的朱门将内外隔开,
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那个熟悉的气息——沉稳而执拗。“裴将军。”她开口,
声音平静,却冷得像覆着一层霜。“请回吧。”门外静默了一瞬,
随即传来裴烬急切的声音:“知微!你怎么样了?那日为何——”“我很好。
”沈知微打断他,语气克制而疏远。“只是经过那日,我想明白了许多事。
”她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说出那句违心的话:“你我自幼相识,
情分自然不同。但婚姻大事,关乎一生,我不能因一时情热而草率决定。
”门外传来一阵低沉的呼吸声。“草率决定?”裴烬的声音里透着难以置信,
“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认为是草率?”沈知微紧紧攥住袖中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裴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我们聚少离多,性情也未必相合。我思前想后,
觉得我们还是……就此止步为好。”短暂的沉寂。只有风从门缝间穿过,带起一阵微凉。
“是因为那支玉簪吗?”裴烬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压抑。“若你不喜欢,
我可以寻更好的。边关苦寒,我知你在那没有姐妹、亲人相伴,
日后我必多抽时间陪你……”“不是玉簪的问题。”沈知微闭了闭眼,
语气冷硬得几乎生疼。“是我们本就不合适。你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而我……只想寻一个能朝夕相伴的寻常夫君。”话一出口,她心口骤痛。她知道,
这样的话连自己都难以相信。谁不知沈家大**心高气傲,又怎会甘做寻常人妇?
这番话不过是拙劣的推辞。门外的沉默延续得更久。“知微,”裴烬终于低声道,
语气中透出隐隐的疲惫,“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是会轻易变心的人。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紧,几乎要被这句话击溃。他了解她,也看穿了她的伪装。
若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她绝不会如此冷绝。可她不能说。“裴将军想多了。
”她艰难地维持着平稳的语气,“人都是会变的。何况我们本就只有儿时情谊,
何来变心一说?”话音落下,门外再无声息。沈知微屏住呼吸,心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既害怕他再追问,又害怕他真的转身离开。终于,裴烬的声音再次响起,
低沉而疲惫:“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尊重。”脚步声渐渐远去,沉稳而缓慢。
每一步,都像踏在她心上。沈知微的身体一软,几乎站不稳,
最终无力地靠着回廊的柱子滑坐在地。泪水终究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晚霞散尽,
回廊的阴影笼罩了她的身影,也吞没了她所有的声音。流萤上前,急忙扶住她,
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解:“**,您这又是何苦呢?”沈知微没再回答,只是低着头,
任泪水一滴滴坠落。当夜,沈知微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七岁那年,她不小心掉进国公府后院的荷花池,是十岁的裴烬毫不犹豫地跳下水,
将她救了上来。两人浑身湿透,坐在池边瑟瑟发抖,他却还笑着安慰她:“别怕,有我在,
绝不会让你有事。”十岁那年,她因顶撞教书先生被父亲罚跪祠堂,是裴烬偷偷翻窗进来,
给她带来了热乎乎的糕点和一件披风。他说:“跪累了就靠着我睡会儿,我替你守着。
”十三岁那年,裴烬即将第一次随军出征,临行前夜,他翻墙入院,
将一枚自己雕刻的木簪放在她窗前。月光下,少年目光灼灼:“知微,等我回来,
在你及笄礼上,我一定送你一份配得上你的礼物。”往事如潮水般涌来,甜蜜得让人心碎。
“裴烬...裴烬...”她在梦中无助地唤着他的名字,醒来时,枕巾已被泪水浸湿。
天将破晓,沈知微披衣起身,悄悄来到院中。那支被摔碎的血玉木兰簪,
她命流萤悄悄捡了回来,此刻正静静躺在锦盒中,碎成三段。她取出碎簪,就着微弱的晨光,
一点点尝试拼接。玉簪断裂处的尖锐边缘划破了她的指尖,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
“**!”早起打扫的流萤见状,急忙上前,“您这是做什么?既然舍不得,
为何又要...”沈知微苦涩一笑:“有些东西,再舍不得,也要放手。
”她仔细地将碎玉包好,藏入妆匣最底层。这是他为她精心挑选的礼物,
她终究狠不下心真正丢弃。“流萤,替我准备笔墨。”她忽然道。“**要写信给裴将军?
”流萤眼中燃起希望。沈知微摇头:“不,是给父亲的。我要请他...回绝裴家的提亲。
”流萤倒吸一口冷气:“**三思啊!这门亲事是两家早就默许的,
裴将军对您又是一片真心,若是回绝,岂不是...”“快去。”沈知微语气坚定,
眼中却盛满痛楚。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提笔的手微微颤抖。墨迹在纸上晕开,
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信写得很简短,只是恳请父亲以“性情不合,聚少离多”为由,
婉拒裴家的提亲。她知道这封信会伤透裴烬的心,也会让两家长辈失望,但她别无选择。
若亲近的代价是他的性命,她宁愿他恨她一世。信送出后,沈知微独自坐在窗前,
凝望着院中那棵木兰树。花正盛开,白瓣如雪,香气盈盈。那是她与裴烬最喜欢的地方。
曾几何时,他们并肩立于树下,他笑着对她说,待他功成名就,必以十里红妆迎她过门。
而今,她亲手斩断了这一切。“对不起,裴烬……”她的声音极轻,几乎被风吹散。
“但只要你还活着,恨我也无妨。”窗外,天色渐亮,晨光透过树影洒入屋中,
温柔却冷清。木兰依旧盛放,春意正浓,而她知道——从此之后,她的世界再无春光。
而在国公府外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裴烬静静立于墙角的阴影中,目光始终未离沈府的大门。
他手中紧握着一块玉佩——与沈知微摔碎的那支玉簪原是一对。“知微,”他低声自语,
眼神坚定,“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朝阳升起,
将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色。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眼中,
此刻却沉淀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痛楚。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但他更知道,
那个他从小守护到大的姑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推开他。而他要做的,就是找出真相,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第三章泥淖弃花半月时光,如指间流沙,悄然流逝。沈知微倚在窗前,
目光淡淡落在庭院中新抽的柳枝上。风过,枝影摇曳,青翠欲滴。自那日拒婚后,
她便深居简出,对外称病。国公府昔日门庭若市,如今也渐渐冷清,
唯有一个人——日日来信,日日被拒。“**,”流萤轻步走进,放低了声音,
“裴将军又来了。”她顿了顿,神情有些犹豫,“这次……他带了一盆花。
”沈知微的手指轻轻一颤,片刻后才问:“什么花?”“奴婢也没见过。听守门的小厮说,
那花形如烈焰,花瓣洁白如雪,却缠着血丝般的纹路,奇异得很。
”流萤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又补充道,“裴将军说,这花名叫‘雪焰’,
只生在边关最高的雪山上,十年才开一次花。他为了采那花……险些跌下悬崖。
”沈知微的呼吸忽然乱了。她仿佛看见了那一幕——皑皑白雪之巅,风刃呼啸,
裴烬一身戎装,手掌血痕淋漓,却仍伸手去摘那一抹灼亮的花影。风雪将他衣袍掀起,
他却执拗得像昔年一样,仍旧为她冒险。心口一阵紧缩,几乎透不过气。
去年上元节的记忆忽然浮现——上元节的夜色下,他们并肩立在城楼,看着天边万盏灯火。
她笑着指向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若这世上真有一朵像烈焰一样洁白的花就好了,
就像那颗星,明亮又温暖。”裴烬侧头看她,眼中满是温柔与笃定:“总会有的。”如今,
那句温柔的承诺竟成了命运的印证。沈知微垂下眼,指尖攥紧衣袖。——她明白,
他从不曾忘记过她的每一句话。“他在哪里?”沈知微轻声问。“在前厅候着,
老爷正在招待。听说...还来了几位军中的将领,都是裴将军的袍泽。”沈知微闭了闭眼。
他特意选在众人在场时前来,是想当着所有人的面表明他的心迹,
也是赌她不会在众人面前再次拒绝他。好一个裴烬,终究是了解她的。“更衣。”她站起身,
声音平静无波。流萤惊喜地应了声,连忙为她梳妆打扮。
沈知微却只挑了一件素净的月白襦裙,发间什么首饰也没戴,
连那支裴烬送的木簪都取了下来。前厅里,气氛微妙而凝重。裴烬一身墨色劲装,风尘未褪,
却更显挺拔。身侧三位将领肃立,皆是与他并肩作战的旧识。沈国公端坐主位,神色复杂,
目光落在厅中央那盆奇花上。果然如流萤所言:花瓣洁白如雪,纹路却似血丝蔓延,
阳光一照,像是有微小的火焰在内部跳动,美得令人心悸。“知微来了。
”沈国公见女儿入内,略微松了口气。众目转向沈知微。裴烬的眼里闪着炽热与期待,
他上前半步,声音低沉而温柔:“知微,这是我从雪山之巅带回的雪焰。
你曾说想要一朵像烈焰般洁白的花,我找遍边关,终于寻到了。”他眼角有血丝,
手背仍留着几处未愈的伤痕——采花时的代价。这一幕几乎刺痛了沈知微的心,
她努力压下涌起的痛楚,把视线从裴烬身上移开,落在那盆花上。“裴将军费心了。
”她淡淡一声,语气平静得几乎无波澜,“可惜,年少时的戏言,不应当当真。
”裴烬的目光微暗,却仍坚定:“这不是戏言。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在心里。
”几位将领见状,连忙附和。“为这一盆花,将军在雪山上守了三天三夜,差点冻掉手指。
”“将军对沈**一片诚意,天知地知。”“边关苦寒,可每提**,将军嘴角便有笑。
”沈知微听着这些话,胸口像被刀绞。她明白裴烬的情义,
明白他为她付出的险与苦;也正因此,她更不能让这份情义牵连他的性命。
她的眼神越发沉静,声音更冷:“裴将军,你既有心,我感激。但婚事非儿戏,
若因我而连累你去赴那生死……不成。”话语不多,却刀刀入骨。厅中一时间沉寂。
沈知微在心里下定了决心:若亲近会要了他的命,她宁可让他恨她一世——她必须让他死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知微缓缓走到那盆雪焰花前。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洁白的花瓣,
动作温柔得让裴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然而下一刻,她猛地端起花盆,在所有人的惊呼声中,
狠狠地将它摔向地面!“砰”的一声巨响,陶盆四分五裂,泥土飞溅,
那株绝世奇花被甩出盆外,落在青石地板上。洁白的花瓣沾满了污泥,破碎不堪,
再不复方才的美丽。满堂寂静,所有人都惊呆了。裴烬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花,
又看向沈知微,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受伤:“为什么...”沈知微强迫自己冷笑一声,
声音清晰而冰冷:“草木无心,将军又何必自作多情。”这话如同利刃,
狠狠刺入裴烬的心口。他踉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沈**,你太过分了!
”一位脾气火爆的将领忍不住出声,“裴将军对你一片真心,你怎能如此践踏?”“真心?
”沈知微抬起下巴,眼神轻蔑,“若真心就是强人所难,那这样的真心,不要也罢。
”她转向裴烬,一字一句道:“裴将军,我早已说得明白,我们之间再无可能。请你以后,
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了。”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知微!”裴烬猛地抓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告诉我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绝不是如此无情的人!
”他的眼神灼热,仿佛能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沈知微几乎要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溃不成军,但她不能。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声音冷得像冰:“裴将军请自重。你我再无瓜葛,我的事,与你无关。”这一次,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厅,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走出厅门的那一刻,泪水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对不起,裴烬。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那盆花很美,
真的很美。可是比起你的性命,它什么都不是。前厅里,裴烬仍站在原地,
怔怔地看着地上那株被泥土玷污的雪焰花。他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拾起残破的花朵,
轻轻拂去花瓣上的污泥。“将军...”一位将领不忍地开口。裴烬却只是摇了摇头,
将残花仔细地收进怀中。他抬头望向沈知微离去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我不会放弃的,
知微。”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无论你遇到了什么难处,
我都会查个水落石出。”而此刻,沈知微已回到自己的院落。她一踏入房门,便瘫软在地,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流萤心疼地上前,扶住她,轻声安慰。
“那盆花……收拾了吗?”沈知微哽咽着问。流萤点头,
声音微微颤抖:“奴婢已经让人悄悄收起来了,只是……花已经毁了,怕是难以存活。
”沈知微闭上眼,心口像被刀绞一般痛楚。当夜,她做了一个梦。梦中,
那株雪焰花在月光下重新绽放,洁白的花瓣上血丝纹路熠熠生辉。裴烬站在花旁,
微笑着伸出手,温柔如初。“知微,来我身边。”她欣喜地奔向他的怀抱,
可就在触碰到他的瞬间,他的身体忽然化作万千箭矢,呼啸着向她射来……尖叫惊醒,
冷汗已将寝衣浸透。窗外,月色皎洁,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黑暗。而在国公府的院墙外,
裴烬静静伫立在阴影中,手中捏着一片从雪焰花上抢救下来的花瓣。月光下,
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我一定会找出真相,知微。”他低声许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远处,夜色中,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悄然隐入阴影。兜帽下,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一出绝情戏码,可惜演得太过,反倒露了破绽。
沈家大**,你究竟在隐藏什么?第四章:质子为棋京城的春日总是短暂的,几场急雨过后,
天气便骤然热了起来。沈知微称病不出已有一月,国公府的门前渐渐冷清,
连裴烬都不再日日来访。这本该是沈知微求之不得的结果,可当真如愿了,心头却空落落的,
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这是今日的药。”流萤端着一碗浓黑的汤药走进来,
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沈知微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滑过喉间,
她却浑然不觉。这药是府医开的安神方子,对她日渐频繁的头痛和失眠却收效甚微。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病根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外面……可有什么消息?”她放下药碗,
语气淡然,像是不经意地问一句家常。流萤迟疑片刻,低声回道:“听说裴将军接了圣旨,
三日后要去西山军营操练新兵,一去恐怕要月余方回。”沈知微指尖轻颤。
西山军营——那是他初次领兵之处,也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的地方。记得他十六岁那年,
临行前翻墙入院,将一枚木簪悄悄放在她窗前,低声说等他凯旋,必定风光迎亲。往事如烟,
回想起来尽是刺心的痛。“知道了。”她淡淡答应一声,转向书案,“我要抄经静心,
不要让人来打扰。”流萤欲言又止,终是轻叹一声,退下了。沈知微提起笔,
却久久未能落墨。宣纸洁白,映着她苍白的面容。她知道,单是疏远裴烬还不够,
必须让他彻底死心。而最快的方法,就是让他相信,她已另有所属。而最合适的人选,
莫过于那位在京中处境微妙的陆三皇子——陆允。陆允为北陆送来的质子,入京已五年。
身份特殊,既受礼遇又受盯防,朝中人多敬而远之。他与裴烬一文一武,
性情与背景天差地别;若她与陆允走近,裴烬自会相信她已改心。
只是...这步棋太过凶险。陆允表面温雅,实则深不可测,与他周旋,等同与虎谋皮。
正当沈知微犹豫之际,机会自天而降——三日后,宫中将举办赏荷宴,京中贵族悉数应邀。
她原欲推辞,收到请柬后一番思量,决定赴宴——此乃接近陆允的绝佳良机。宴会上,
她特意选了一身水蓝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与满园姹紫嫣红格格不入。果然,
她一出现,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有好奇,有怜悯,也有不屑。裴烬也在。他坐在武将席中,
与同僚谈笑风生,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这是自雪焰花事件后,他们第一次见面。
沈知微的心揪痛着,却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在女眷席中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宴会进行到一半,她瞅准陆允离席更衣的时机,悄悄跟了上去。御花园的假山后,
陆允果然在那里等她。“沈**。”他转过身,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久仰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起,气质清雅如竹,
与裴烬的英武截然不同。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思。“三皇子。
”沈知微微微颔首,“冒昧相邀,还望见谅。”陆允挑眉:“沈**如今是京城风云人物,
能得你青眼,是本王的荣幸。只是不知...**所为何事?”沈知微深吸一口气,
直截了当道:“我想与三皇子做一笔交易。”“哦?”陆允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愿闻其详。
”“我知三皇子在京城处境艰难,若有需要,我可借沈家之力,为三皇子行些方便。
”她抬眼直视着他,“作为交换,我希望三皇子能配合我演一场戏。
”陆允轻笑出声:“是为了裴将军吧?听说他为了你,可是茶饭不思,连练兵都心不在焉。
”沈知微心口一痛,强自镇定道:“三皇子既然知道,我也不必隐瞒。
我只希望他能对我死心。”“有意思。”陆允踱步上前,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审视,
“沈**为何选我?”“因为三皇子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沈知微坦然回视,“而且,三皇子的身份特殊,是最合适的人选。”陆允沉默片刻,
忽然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一片落花。动作亲昵得让沈知微浑身一僵。“演戏可以,
”他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但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沈**要的,本王可以给。
但本王要的,恐怕不止沈家的那点方便。”“三皇子想要什么?”陆允直起身,
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日后自然会见分晓。不过沈**放心,绝不会让你为难。
”沈知微心中警铃大作,但事已至此,已无退路。“那就...一言为定。
”当他们一前一后从假山后走出时,恰好撞上前来寻陆允的内侍。那内侍愣在当场,
目光落在并肩而行的二人身上——沈知微脸颊微红,陆允神色温柔,举手投足间皆有风度。
消息如风般迅速传回宴会厅。沈知微回到席间时,
能感受到投向她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惊讶、鄙夷、幸灾乐祸交织。她强作镇定,
端起茶杯的手却微微发抖,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颤动。“知微。
”低沉而压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带着锋利的寒意。她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裴烬站在身后,眉眼如刀,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怒火与震惊。“你和他……”他的声音沙哑,
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是什么关系?”沈知微攥紧袖中的手,指甲陷入掌心,微微发白。
她抬眼,努力让神情平静如水:“这与裴将军何干?”裴烬向前一步,气息压低,
几乎带着咬牙切齿的质问:“我听说你与他私下相会,可是真的?”四周瞬间寂静,
宾客的呼吸都像被收紧,厅中凝成一片无形的压迫。沈知微深吸一口气,
勉强扬起一抹浅笑:“三皇子博学多才,与他交谈,受益匪浅。”话说得模棱两可,
却足够挑动想象。裴烬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寒冬腊月的冰湖,冷得令人窒息。“好,
很好。”他微微点头,嘴角却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笑声里带着自嘲:“原来沈**喜欢的是这般风雅人物,倒是我这个粗人,不懂情趣了。
”他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下,回眸深深望了她一眼:“只望沈**莫要后悔今日的选择。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宴会的灯火中,沈知微心如刀绞。她强撑着直到宴会结束,
一回到府中便高烧不退,倒在床榻。在病痛与迷糊中,
她仿佛又回到那个细雨飘洒的午后——裴烬站在国公府外,浑身湿透,却固执地守着她。
“对不起……”她在梦中低语,声音哽咽而微弱,“对不起……”而在京城另一端的驿馆,
陆允独坐棋桌前,烛光摇曳,映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容。他轻轻落下一子,
唇角微扬:“沈知微……你究竟在隐瞒什么?这场戏,本王便陪你演下去。”窗外,
一轮弯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满庭院。命运的棋局已经布下,而局中的每个人,
却都以为自己才是执棋者。第五章:宫宴决裂太后的寿辰宫宴,是京城今夏最盛大的盛事。
琉璃灯盏映得殿内亮如白昼,金丝楠木案几上陈列着时令鲜果与精致御膳,
丝竹管弦之声缓缓流淌。满朝文武携家眷盛装出席,衣香鬓影交错,一派盛世华章。
沈知微坐在女眷席中,一身藕荷色宫装,发间仅簪一支素银簪子,
在珠光宝气的贵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她能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好奇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
自她与陆三皇子交往的传言传遍京城,她便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瞧见没?
就是那位沈**,前些日子还和裴将军亲密如胶,
现在却搭上了北陆的质子……”“听说前日在御花园,有人看见她与三皇子单独相处,
举止亲密得很……”“裴将军真是瞎了眼,竟为了这等水性杨花之人……”议论声虽低,
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沈知微耳中。她垂眸凝视案上的青玉酒杯,指尖冰凉,
似要将整颗心都冻结。“沈**今日独自一人?”一个温润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沈知微抬眼,看见陆允不知何时已来到她席前。今日他一身墨绿色蟒袍,面如冠玉,
气度卓然。手中折扇轻摇,唇角带笑,姿态翩翩,恰似世间无双公子。“三皇子。
”沈知微起身行礼,刻意放慢动作,好让众人都看见他们之间的互动。
陆允十分配合地伸手虚扶,动作自然却带着几分亲昵:“不必多礼。
前日与**共赏的《山河志》,本王又寻到几处有趣之处,不知**可愿移步一叙?
”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宾客都听见。沈知微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无需回头,她已知是谁——裴烬,就坐在不远处武将席中。一月未见,他清瘦了些,
眉宇间添了几分沉郁,此刻死死盯着她与陆允,手中酒杯几乎要捏碎。“是时候了。
”沈知微心中暗想,这是让他彻底死心的最佳机会。她抬眼看向陆允,
唇角扬起一抹浅笑:“三皇子博学多才,能得指点,是知微之荣幸。”话音未落,
身后传来酒杯重重放下的声响。裴烬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向她们走来。整个大殿骤然安静,
丝竹之声不知何时停了。满堂目光全都聚焦在三人身上,连太后与皇上也悄然注视,
却未出声干预。“知微。”裴烬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的怒火几乎令空气凝固,
“你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沈知微迎上他痛楚的目光。他的双眸仍如深潭盛星,
却布满血丝,写满了不解与受伤。她几乎要在这目光下溃不成军。“裴将军。
”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我与谁交往,与你何干?”裴烬上前一步,
几欲抓住她的手腕,却又硬生生止住:“就因为这等风雅人物,你就变了心?
我们十余年的感情,难道不比几句诗词歌赋更珍贵?”他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临绝境的挣扎。沈知微心痛得几乎裂开,但不能退缩。她必须让他恨她,让他彻底离开。
“裴将军误会了。”她抬眼,目光扫过四周竖耳倾听的宾客,最后落在裴烬脸上,
一字一句道:“我沈知微,宁愿与质子清茶论道,也不愿与将军——一介武夫——共度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