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心

栀心

主角:沈枝意楚轻舟
作者:懒癌晚期橙子

栀心精选章节

更新时间:2025-09-06

民国二十年,我在报纸上的采访专栏里看到了她的名字。一别四载,彼时的她已是留学归来,

北城小有名气的作家,而我家道逐渐中落,仍被困于闺阁。还记得那天,

南城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寒意料峭,我捂着厚厚的围巾,埋低头搓着手,像往常一样赶路。

天寒地冻的日子,路上行人少了很多,我的脸颊冻得生疼,路过一家咖啡馆,

我打算进去取取暖,即使我并不知道自己是否买得起这里的咖啡。不过凭心而言,

我从来喝不惯这西洋传过来的东西。刚欲推门而入,

便透过玻璃看见了窗边端坐着的一个女子。她挽着简单大方的发髻,别着支翡翠玉簪,

身着一件素雅的白色旗袍,一手执书卷,一手握杯盏,桌上的花瓶中摆放着初绽的鲜花。

她神色温润似水,彷佛和外面的皑皑白雪融为了一张如墨之画。她乍看不过中人之姿,

但细细琢磨片刻,便能发觉出周身散发的书卷气与如兰之质,如此而来,

外貌比之那独特的韵味与魅力不过是白玉微瑕。我忆起报纸上附在文字旁的照片,才惊觉,

这竟就是沈枝意。她早就不是南城县镇里的那个女子了。我们一起迎来十八岁的那年,

一个人轻盈地走出了南城,一个人永远困在了原地。自殊途起始,距离便愈来愈远,

就像现在好似只隔了一扇门,我却再无推开它的勇气。我继续行走在雪地里,

踩下的每一个脚印很快就会被新雪覆盖,就这样,我的痕迹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我说不上自己对沈枝意的心情,即使我们曾是无话不说朋友。我有些高兴,又有些哀伤,

但我无法否认,至少此刻,羡慕甚至是嫉妒,占了上风。

在南城这座城市花天锦地的外壳之下,总有些地方还残余与滋生着旧时代的脓水,

即使烈如砒霜,人们却仍偶甘之如饴。又或许,新时代从未到来。这些文字,

都是沈枝意在文章里提及她的家乡时所写。我并不完全明白,依稀记得,

我和她打小一块长大,我们生活的地方繁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夜幕中。

沈枝意父亲早逝,只有一个依靠缝补维持生计的母亲,她当初矮小瘦弱,性子又孤僻,

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她唯一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学堂里永远排在第一位的成绩。

可是又有谁会在意呢?在那样的年代与环境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书读不了几年就要辍学,

像她们这样生活在底层的女孩子,要么工作,要么嫁人。自从出生开始,

一切都循规蹈矩地实行,没有人会反抗,也没有人能反抗。我比之她,就是云泥之别。

我生得漂亮,性情温婉,极懂规矩,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父亲经商,

开着当时镇上规模最大的服装店,家境也算优渥,旁人见了我都会称上一句"江**"。

母亲教我上流社会的礼仪,教我怎么能在舞会上惊艳四座,

教我怎么成为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教我怎么做挑不出错处的贤妻良母,却从不让我读书。

我从来不会觉得我的人生寡淡无趣,我只觉得这世间每一个女子都是这般的按部就班。

我与沈枝意本来毫无交集,因为母亲不允许我和她待在一起,就连说话也不行。

直到一次意外,我才发现她没有裹小脚。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沈枝意和我们的差异,

也是第一次我从小到大堆砌起的一成不变的世界突然裂开了一丝裂缝,不合时宜,

却让我感到好奇,想踮起脚尖,去看看缝隙之外的世界,它让我无比向往。

但我同时也深刻的地意识到,我终究躲不过晚清的宿命了。"你真觉得这样很好看吗?

"许挽桢理所当然的语气,就好像我才是那个格格不入的人一样,但世间女子,

难道不都是同我一样的吗?我不知道,所有女子生下来都要裹小脚,

怎么偏偏就沈枝意这么大胆。我自觉地替她保守了这个秘密,有了秘密的两个人,

关系总会渐渐拉近。沈枝意是我们那唯一一个坚持上学并获得海外留学机会的人。

她拿到通知的那日,我收到了楚家送来的婚书。我很为她高兴,

感觉我们俩个都迎来了自己想要的未来。"你真觉得快乐吗?"分别的那日,

沈枝意深深地望向我,“风是自由的,

我希望你也是”我竟然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了怜悯与悲哀。我有些恼怒,就算她比我更有文化,

学了更多东西,那又凭什么用她的价值准则来衡量我的人生,质问我,

而我当然也不需要这种居高临下的凝视,那日,我少有地没有维持温婉的形象,

道:"我当然快乐了,我不在意我是否自由。沈枝意,我会过得比你更加幸福。"后来,

我们再也没联系过。三年后,沈枝意没有回来,而我却收到了楚家的退婚书。

楚家是南城的富商,颇有地位与话语权,从前还是与江家一般的小门户,后来一跃飞升,

反倒是江家高攀不上了。楚家繁盛的同时,江家一日日的败落下去。

时代的变化几乎是转瞬之间,能顺应时代潮流,敢于走向新世界的人抓住了机遇,成为新贵,

而固守在原地,执着挣扎于封建制度洪流里的守旧派,则会被现实裹挟与湮没。

楚家大少爷楚轻舟早就出国留学了,而我还留守原地,并将永远在这里。

我父亲对楚家的出尔反尔很是愤怒,在屋里和楚家派来的人吵得不可开交,

我母亲坐在一旁扶着桌子默默抹泪,镇子上的人看着我家的笑话,作为饭桌上的谈资。

而我只感到了窒息,像溺亡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

家中所有人都认为是楚家嫌弃江家门楣不够高,只想攀附新的权贵,

而我听说这婚是楚轻舟在海外之时,亲自做主退的,想必是他见识了更开明更聪慧的女子,

便再也瞧不上我这封建社会里的闺阁女子了吧。回忆至此,恍惚间,有那么一瞬,

我感觉我就是沈枝意笔下旧时代的产物,早就应该被抛弃,被遗忘。

当久违的阳光重新望向南城,大雪渐渐消融的时候,父亲的服装店又开张了。

冬天过去便是春天,春天过去便会入夏。店里的生意仍然没有起色,店员早就请不起了,

我这个所谓的江家大**便亲来帮衬扶持这着。其实我隐约能够猜到,

店里的服装款式早就被淘汰了,**工艺也低效,

竞争力远远比不上那些洋人开的物美价廉的服装厂。很多店铺也在寻求更新换代,

可是我的父亲容不得一点其他的东西,我曾试着劝过一句,便被痛骂一顿,

后来我仿佛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一板一眼地听从父亲的指令,

日复一日的做着无谓的挣扎,而母亲无一日不在为我寻找夫家。店里没什么人来,

我也无聊得紧,便坐在柜前,透过玻璃橱窗观望外面的景色。不知何时,

经过了一个约莫长我一两岁的男人,打扮地儒雅斯文,戴一顶黑色毡帽,身材笔挺,

面若玉盘,举止文雅,一看便是个出身不凡的贵公子。他在对面花铺要了几株栀子花花。

我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个人,我能确定,这就是楚轻舟。他回来了。我慌慌张张地站起,

向门口快步走去,第一次将店铺毫无顾忌地丢在脑后,只是想着追上他。我刚踏出店门,

楚轻舟正好转身,望向了我。他的神色淡漠,

就像面前所站不过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人罢了,他一句话都没说,捧着栀子花离开了。

我与楚轻舟青梅竹马,喜欢了他很多年。可是如今,他是忘了我也好,故意不认我也罢了,

总之,他的眼中不再有我了。我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沈枝意。

当初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对楚轻舟的心意分享给她时,沈枝意就斩钉截铁地道:"不行。

"我很不解,楚轻舟生那般好看,对每一个人都很有礼,陪着我放风筝和看烟火,

给我捎各种新奇的玩意儿和街头的糖糕。楚轻舟不喜欢学习,感兴趣的没一个正经事,

经常惹祸,还是当时镇子里有名的纨绔子弟。我以为沈枝意是因为这些对他印象不好的,

她是这么说的:"虽然楚轻舟品性不坏,但是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又到处沾花惹草,

做朋友无大碍,做夫婿那是万万不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的我太过天真,

总觉得楚轻舟对我的情感是不一样的,还为此和沈枝意起过争执。"江寻溪,

你真觉得他会为你收心,会为你浪子回头吗?"后来,我们之间再也没聊过楚轻舟。

楚轻舟几乎每日都会路过这条街,每次都只是在我对面的花铺买几株栀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每次来都隐隐地向我这个方向瞧上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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