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又是这句话。

在楼上，她就是用这句话来搪塞我。

现在又说一遍？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这行字，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张建国活蹦乱跳，中气十足，刚刚还拍着桌子吼我，哪里像是需要救命的样子？

他要是真病了，需要用钱，我二话不说。

可他明明是拿着我们的血汗钱去挥霍，去搞那些不着四六的“投资”！

林晓月这谎撒得也太不走心了。

她把我当三岁小孩耍吗？

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又冒了起来，压过了刚才的悲凉。

我直接回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公，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晓月急切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我冷笑一声，“你倒是给我编个像样点的理由。我爸得了什么绝症，需要五万块钱来救命？是哪个医院的诊断，还是哪个神医的偏方？”

我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林晓月才幽幽地说：“他没生病。”

“没生病你跟我说救命？”我的音量不由自主地拔高。

“他……他欠了别人的钱，高利贷。今天下午那些人找上门来了，说今天不还钱，就要他一条腿。”

林晓月的声音带着哭腔。

“所以，我只能把工资给他……”

高利贷？

我愣住了。

这个词，我只在电视和新闻里见过。

我爸，张建国，一个普普通通的退休工人，怎么会和高利贷扯上关系？

“你确定？”我追问。

“我……我亲耳听到的。”林晓月说，“下午我提前下班回家，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争吵声。我从门缝里看到，有几个很凶的男人围着爸，让他还钱。”

她的描述让我心里一紧。

“他们要多少钱？”

“五万。”

这个数字，正好和我俩的工资对上。

“那你怎么不报警？或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质问道。

如果真像她说的那样，这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我不敢。”林晓月的声音更咽了，“那些人看着就不是好人，他们还威胁说，要是敢报警，就……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当时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爸又一直给我使眼色，让我不要出声。”

“后来他们走了，我就赶紧问爸是怎么回事。他才跟我说，他之前投资失败，借了高利贷周转。利滚利，现在要还五万。他说他也是没办法，不想让我们担心。”

“他说只要今天把钱还了，就没事了。我怕他出事，所以才……”

听着她的解释，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愤怒，怀疑，还有一丝后怕。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我爸确实是惹上了**烦。

在这种情况下，她把钱拿出来救急，似乎……也情有可可原。

可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投资失败？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就是上个月，他说朋友介绍的那个项目。他说稳赚不赔，结果把自己的养老金都赔进去了，还欠了外债。”

上个月？

我记得，上个月他确实神神秘秘地，说要干一番大事业，问我们要钱，我没给。

没想到他竟然去借了高利贷。

“那他现在把钱还给人家了？”

“嗯，那伙人一走，爸就让我把钱转给他，他马上就给人家打过去了。”

“转账记录呢？”我追问。

“我……我没看。”

“林晓月！”我简直要被她气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这么糊涂？他说转了就转了？万一他是骗你的呢？万一他拿着这笔钱又去干别的了呢？”

“他不会的，他都吓成那样了，怎么还会骗我。”林晓月替我爸辩解。

“他吓成那样？我刚刚看他，中气十足，还在那儿看电视喝茶，哪里像是受过惊吓的样子？”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一个刚刚被高利贷逼债，差点被打断腿的人，能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

“那是因为……因为事情解决了，他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啊。”林晓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

我沉默了。

整件事充满了疑点。

林晓月的说辞，听起来像是在极力地把一切都合理化。

可偏偏，我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来反驳她。

高利贷这种事，可大可小。

万一是真的，我今天的行为，就显得太不近人情，太不孝了。

可万一是假的……

我不敢往下想。

如果这是我爸和我老婆联合起来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骗走我们的钱……

那这个家，就真的烂到根了。

“老公，你先回来好不好？外面冷，我们回家慢慢说。”林晓月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回去？

回去面对那个谎话连篇的父亲，和一个我开始看不懂的妻子？

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呢？

这个城市，除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家，我再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我知道了。”

我挂断了电话，在原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迈开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么样，我必须回去。

我要亲自去验证，林晓月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回到家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客厅里灯火通明。

林晓月坐在沙发上，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看到我回来，她立刻站了起来，迎了上来。

“老公，你回来了。”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手机给我。”

林晓月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我。

“你不是说，爸把钱转给债主了吗？我要看转账记录。”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林晓月眼神闪躲，“爸的手机，我怎么能随便看。”

“你不给我，我就自己去拿。”

我说着，转身就要去对门。

“别！”林晓月一把拉住我，“我给你拿！”

她匆匆跑去对门，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我爸那部崭新的旗舰手机。

手机还很烫，显然是刚用过。

我接过来，心里冷笑一声。

高利贷逼债，还有心情玩新手机？

我打开手机银行，我爸倒是没设密码。

我点开转账记录，仔细地翻看着。

下午的记录里，除了从我和晓月卡里转进来的两笔钱之外，再没有任何大额的支出记录。

根本没有什么五万块的转账。

钱，还在他卡里！

“林晓月，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把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说好的还钱呢？钱呢！”

林晓月看着手机屏幕，脸“刷”地一下全白了，毫无血色。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骗了你！他也骗了我！”

我指着对门的方向，怒吼道。

“根本没有什么高利贷！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骗局！一场你们一家人合起伙来算计我的骗局！”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刺向她，也刺向我自己。

林晓月浑身一颤，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她猛地摇头，抓着我的胳膊，语无伦次地辩解。

“不是的……不是的张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你不知道？”我甩开她的手，一步步地逼近她，“你敢说你一点都没怀疑过？你敢说你心甘情愿地就把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全都交出去？”

“我……”

“你不敢！”

看着她苍白无助的脸，我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愤怒。

就在这时，对面的门突然开了。

我爸张建国沉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我妈王秀英。

“大半夜的，你又在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建国一进来就冲我吼。

我妈也跟着帮腔：“就是啊，张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跟你老婆吵？”

我看着他们俩，怒极反笑。

“好啊，你们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找你们。”

我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

“爸，你不是说钱都还给高利贷了吗？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卡里这五万多块钱是怎么回事？”

张建国看到我手里的手机，脸色一变。

王秀英也愣住了。

“你……你怎么拿你爸的手机？”王秀英指着我，气急败坏。

“我不拿，怎么能看到这出好戏？”我冷笑道，“爸，你这导演当得不错啊，连高利贷逼债的戏码都想得出来，还拉着我老婆给你当演员。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

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尖锐的讽刺。

张建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当面揭穿，他显然是恼羞成怒了。

“混账东西！有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吗？”他冲过来，扬手就要打我。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手？”

我的眼神冰冷，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

长久以来积压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不想再忍了。

张建国没想到我敢还手，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愤怒。

“反了你了！你还敢跟我动手！”

他另一只手也朝我挥了过来。

我妈尖叫着上来拉架，林晓月也哭着喊“别打了”。

家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就在我们撕扯在一起的时候，我爸口袋里突然掉出来一个东西。

“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是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绒布袋子。

袋口没系紧，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

不是什么金银首饰。

而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

我离得最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那张纸上，赫然印着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病危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