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缆断裂的脆响在断崖间回荡时，林辰正坠入一片浓稠的黑暗。

失重感持续了约莫十息，风声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他死死攥着拳头，任凭碎石擦过脸颊——刚才跳下来时太急，没看清断崖底部的情况，此刻只能祈祷别一头撞在合金板上。

“砰！”

后背传来剧烈的撞击，却不是预想中的坚硬。林辰感觉自己砸在了一堆柔软的东西上，带着腥膻味的暖流顺着破洞的衣服渗进来，身下传来一声沉闷的低吼。

他猛地睁眼，借着上方探照灯偶尔扫过的微光，看清了自己的处境——竟落在一头巨兽的背上。

那是头形似星狮的异兽，通体覆盖着暗紫色鳞片，三条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呼吸粗重如破风箱。它的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暗绿色的血液正汩汩涌出，显然是受了重伤。

“星狱兽……”林辰倒吸一口凉气。

铁锈星的禁区传说里，这种异兽是最凶残的存在，星徒巅峰都未必能活着从它爪下逃脱。可此刻，这头凶兽却像只被拔了牙的猫，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用那双琥珀色的竖瞳警惕地盯着他。

林辰翻身从兽背上跳下来，刚站稳，就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响动。他瞬间绷紧神经，摸向靴子里的碎玻璃——却摸了个空，想来是刚才坠落时弄丢了。

“谁？”他低喝，声音在空旷的断崖底部有些发飘。

没有回音，只有布料摩擦金属的窸窣声。林辰缓缓转身，心脏猛地一缩。

不远处的合金堆旁，靠着个白色的身影。

那是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穿着剪裁精致的白色长裙，裙摆却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头发是罕见的银白色，此刻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脖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冰蓝色的瞳孔在昏暗中像淬了冰的宝石，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少女的右手按在小腹上，指缝间不断有鲜血渗出，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她的左手上戴着枚银色戒指，表面镶嵌着菱形的蓝色晶石，正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显然是件高阶防御饰品。

“帝国人？”林辰的目光落在少女长裙领口的暗纹上。

那是帝国皇室特有的“冰晶纹”，他曾在资源站的通缉令上见过。铁锈星属于联邦边境，帝国人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件怪事，更别说还是个穿着华贵、身受重伤的少女。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更冷了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仿佛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

林辰皱了皱眉。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是基因贵族看拾荒者的眼神，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像在看路边的星鼠。

他懒得理会，转身想找个隐蔽的角落处理身上的伤口。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哼，回头时正看见少女身体一歪，从合金堆上滑了下来，防护罩的光晕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她晕过去了。

林辰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

按理说，帝国人和联邦拾荒者就是死敌，更别说这少女一看就是高阶血脉，杀了她说不定还能从那枚戒指上捞点好处。可不知怎的，看着她蜷缩在冰冷的合金碎片里，脸色苍白得像要碎掉的样子，他想起了三年前冻死在资源站门口的老瘸子——也是这样，在寒风里一点点失去温度，直到身体硬得像块铁板。

“麻烦。”林辰低声骂了一句，还是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试探着碰了碰少女的手腕。皮肤细腻得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却冰得吓人，连脉搏都微弱得几乎摸不到。小腹的伤口很深，血色发黑，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像是中了某种毒素。

“基因反噬？”林辰想起墨老提过的只言片语。

帝国贵族的血脉能力虽强，却有致命缺陷——一旦动用超出自身境界的力量，就可能引发反噬，轻则重伤，重则暴毙。看这伤口的样子，这少女显然是强行催动了血脉，才落到这般境地。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左手的戒指上。那枚戒指的防护罩还在勉强运转，隔绝了周围的辐射和瘴气，否则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早就没命了。

“倒是个好东西。”林辰咽了口唾沫。

他伸出手，指尖刚要碰到戒指，少女突然睫毛一颤，冰蓝色的眸子猛地睁开，带着濒死的警惕和狠厉。她的右手不知何时多了把银色短刃，快如闪电地刺向林辰的喉咙！

林辰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偏头躲开，短刃擦着他的颈动脉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他顺势抓住少女的手腕，只觉得入手冰凉，对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显然是强撑着最后的力气。

“放手！”少女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林辰没放，反而加重了力道。他能感觉到少女的手腕在颤抖，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不想死就别动。”林辰的声音很沉，“你的血脉反噬快压不住了，再逞强，等不到救援就会烂在这里。”

少女的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这个穿着破烂的拾荒者竟能看出她的状况。她还想挣扎，却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林辰松开手，看着她重新倒回合金堆里，胸口剧烈起伏，防护罩的光晕又黯淡了几分。

“联邦巡逻队在上面搜你。”林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要么现在杀了我，让他们发现你的踪迹；要么就老实待着，等我处理完麻烦，或许能分你半支抑制剂。”

他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锡纸包，里面是半支快过期的辐射抑制剂——这是他原本打算换压缩饼干的，此刻却成了谈判的筹码。

少女看着那支灰扑扑的抑制剂，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屈辱，却最终没有说话。在生死面前，所谓的贵族尊严，比纸还脆。

林辰见她默认，便不再理会，转身走向那头濒死的星狱兽。这头凶兽虽然快死了，但它的鳞片和利爪都是值钱的东西，至少能换两支新的抑制剂。

他刚走到星狱兽面前，手腕上的淡金色印记突然发烫。紧接着，脑海里响起墨老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

“小子！这兽核里有混沌之力的残留！快！吞噬它！”

“混沌之力？”林辰一愣。

“别管那么多！用意念催动印记，把它的兽核吸出来！”墨老的声音急促，“这可是好东西，能帮你稳固刚觉醒的星力！”

林辰半信半疑，试着集中意念。手腕上的印记果然亮起微光，一股无形的吸力从印记中散发出来，朝着星狱兽的头颅而去。

那头星狱兽似乎感觉到了威胁，虚弱地低吼一声，想要挣扎，却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它的头颅处开始发光，一颗核桃大小的暗红色晶体缓缓从眉心浮起，表面萦绕着淡淡的黑雾——正是它的兽核。

兽核刚脱离兽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飞向林辰的手腕。淡金色的印记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将兽核包裹其中，一点点吞噬殆尽。

林辰只觉得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丹田，刚才和赵阔打斗留下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体内的星力也变得更加凝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境界正在朝着星徒中境稳步提升。

“果然是混沌星骸……”墨老的声音带着惊叹，“连异兽的本源之力都能吞噬，这潜力……啧啧。”

林辰没心思听他感慨，因为他发现，那头星狱兽的尸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变成一张空荡荡的鳞片外壳，连一丝能量都没剩下。

“这到底是什么能力？”林辰忍不住问。

“说了是吞噬一切力量。”墨老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星力、基因、异兽本源……只要你境界够，连恒星的能量都能吞。不过现在还不行，你根基太浅，强行吞噬高阶能量只会爆体而亡。”

林辰点点头，将星狱兽的鳞片和利爪收进怀里。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上方传来巡逻队员的呼喊声，还有悬浮摩托引擎的轰鸣——他们显然已经开始下探了。

“躲进那边的管道里。”林辰看向少女，指了指不远处一道锈蚀的通风管道口，“不想被联邦的人抓去做实验，就跟我来。”

少女咬着唇，显然不想跟一个拾荒者为伍，可上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没有选择。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双腿一软，差点摔倒。

林辰皱了皱眉，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你！”少女又惊又怒，冰蓝色的眸子里像要喷出火来，“放开我！无阶者，你敢碰我？！”

“再吵就把你丢在这里喂星鼠。”林辰的声音毫无波澜，抱着她走向通风管道。

少女的身体很轻，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冷香，和铁锈星的腥膻味格格不入。林辰能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虚弱。他没心思理会，此刻最重要的是躲开巡逻队的搜查。

通风管道比上面的更狭窄，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进。林辰将少女护在身前，用后背顶着管道壁，一点点往前挪。黑暗中，他能清晰地听到少女急促的呼吸，还有她强忍着疼痛的闷哼声。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突然传来光亮。林辰示意少女停下，自己先探出头观察——外面是个巨大的舱室，看起来像是星舰的动力核心区，布满了粗大的能量管道，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臭氧味。

“安全。”他回头低声道，将少女从管道里拉出来。

刚站稳，少女就猛地推开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戒备。她扶着冰冷的管道壁，大口喘着气，小腹的伤口又开始渗血，脸色苍白得像纸。

林辰从怀里掏出那半支抑制剂，丢了过去：“拿着。”

少女下意识地接住，看着手里灰扑扑的针管，又看了看林辰沾满油污和血渍的手，眉头皱得更紧，显然是嫌弃。

“要么用，要么扔。”林辰懒得跟她废话，转身去检查舱室的出口，“这里的通风系统还在运转，说明和外界有连通，应该能找到出去的路。”

少女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抑制剂，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拔开针头，注射进了自己的手臂。药剂刚进入体内，她就感觉到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开，虽然无法压制血脉反噬，却让她恢复了些许力气。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敌意。

林辰回头看了她一眼：“林辰。”

“苏沐月。”少女报上名字，顿了顿又补充道，“帝国，冰凰家族。”

林辰挑眉。冰凰家族是帝国七大皇族之一，血脉等级高达S级，据说能操控寒冰之力，冰封星辰。难怪这少女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原来是顶级的基因贵族。

“联邦的通缉令上，好像有你们家族的人。”林辰随口道。

苏沐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和你无关。”

林辰耸耸肩，不再追问。他走到一扇紧闭的合金门前，试着推了推，纹丝不动。门上有个电子锁，屏幕已经暗了下去，显然是早就没电了。

“让开。”林辰对苏沐月说。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的星力灌注在右拳上。淡金色的星力在拳面流转，带着刚吞噬兽核后的狂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调动星力，虽然还很生涩，却比之前对付赵阔时熟练了不少。

“轰！”

一拳砸在合金门上，发出一声巨响。门上出现一个浅浅的拳印，却依旧没有打开。

“星徒中境的力量，还是太弱了。”墨老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林辰没有放弃，再次蓄力，又是一拳砸了上去。这一次，他隐约感觉到手腕上的印记也在发热，一股微弱的混沌之力融入星力中。

“咔嚓！”

合金门发出一声脆响，锁扣的位置出现了裂痕

苏沐月站在一旁，看着林辰拳头上流转的星力，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联邦的平民修炼星力本就困难，这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岁，却已经达到星徒中境，而且星力的凝练程度，比一些帝国的旁系子弟还要强。

更让她在意的是，他拳头上偶尔闪过的黑色雾气，带着一股让她本能警惕的气息，仿佛……和她的冰凰血脉有着某种相克的联系。

“砰！”

第三拳落下，合金门终于被砸开一道缝隙。林辰喘着气，甩了甩发麻的拳头，正准备推开缝隙，却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队长，刚才的动静好像是从这边传来的！”

“搜！仔细搜！那小子肯定就在这附近！”

是联邦巡逻队！

林辰瞬间绷紧神经，一把将苏沐月拉到管道后面躲起来，同时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别出声。

苏沐月猝不及防，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撞在他怀里。她能清晰地闻到林辰身上的铁锈味和血腥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能量气息。这让她很不舒服，下意识地想挣扎，却被林辰死死按住。

“不想死就别动。”林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警告。

苏沐月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的皮肤是长期暴晒的小麦色，额头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藏着星辰的黑夜。不知怎的，她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挣扎。

合金门被缓缓推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进来，伴随着巡逻队员的脚步声。

“队长，里面没人。”

“不可能！刚才的动静明明就在这儿！”队长的声音很不耐烦，“给我仔细查！管道里、缝隙里，都别放过！”

光柱在舱室里扫来扫去，好几次都差点照到他们藏身的管道后面。林辰能感觉到怀里的苏沐月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强行压制血脉反噬的痛苦——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开始发紫。

“再这样下去，不等巡逻队发现，她就先撑不住了。”林辰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淡金色印记突然再次发烫，一股比刚才吞噬兽核时更强烈的吸力散发出来，目标直指怀里的苏沐月！

“不好！”墨老的声音带着惊呼，“混沌星骸在主动吞噬她的血脉之力！快放开她！”

林辰想松手，却已经晚了。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能量顺着手臂涌入体内，那是苏沐月的冰凰血脉之力！

“啊——！”

苏沐月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她能感觉到自己最本源的力量正在被掠夺，就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剜走了一块！

巡逻队员显然听到了动静，光柱瞬间朝着管道后面扫来！

“在那儿！”

“抓住他们！”

林辰心中一急，下意识地催动体内的星力，想要推开苏沐月。可就在星力与那股冰系血脉之力接触的瞬间，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淡金色的星力和冰蓝色的血脉之力在他的体内交织、碰撞，最后竟然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全新的力量！这股力量一半炽热如星辰，一半冰冷如寒冰，顺着他的经脉流转，最后汇入丹田，让他的星力瞬间暴涨！

“星徒……高阶？！”林辰又惊又喜。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在这一刻突破了！

而苏沐月，在失去那一丝血脉之力后，脸色反而好看了些，血脉反噬的痛苦似乎也减轻了不少。她呆呆地看着林辰，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迷茫和震惊。

“怎么可能……无阶者……怎么可能吞噬我的冰凰血脉……”

巡逻队员已经冲了过来，为首的队长举着能量枪，对准了管道后面：“不许动！放下武器！”

林辰没有动。他看着体内那股冰火交织的力量，又看了看一脸震惊的苏沐月，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这趟铁锈星的深渊之行，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

他缓缓站直身体，挡在苏沐月面前，感受着体内前所未有的力量，漆黑的瞳孔深处，淡金色的星力与冰蓝色的血脉之力悄然流转。

“想抓我？”他看着冲过来的巡逻队员，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那就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