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的现场，星光璀璨，衣香鬓影。

江述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面容清俊。他微微侧头，听着身旁资深制片人低声交谈，目光却偶尔会落在前方那个空着的、贴着“沈栖迟”名字的座位上。

今晚是国内电视剧最高奖项“金梧桐奖”的颁奖礼，而他执导，沈栖迟主演的都市情感剧《烟火人间》获得了包括最佳导演、最佳女主角在内的多项提名。

沈栖迟，他的女主角，也是他秘密交往了三年，却在半年前突然对他提出分手的……前女友。

“紧张吗？江导。”旁边的制片人笑着打趣，“这次要是拿了最佳导演，可就是最年轻的金梧桐得主了。”

江述收回目光，唇角牵起一抹得体的浅笑：“李制片说笑了，能入围已经是肯定。”他语气平和，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有搁在膝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绪。

他紧张，并非完全为了奖项。更多的是因为，他终于要再次见到沈栖迟了。

这半年来，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甚至推掉了所有可能与他在公开场合碰面的活动。他由最初的震惊、不解、愤怒，到后来的担忧、失落，最后，所有激烈的情感都被时间磨成了细密的、无时无刻不在的钝痛。

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前明明那么好。一起熬过籍籍无名的日子，在狭窄的出租屋里分享一碗泡面，在寒冷的片场互相取暖。他看着她从青涩的新人成长为炙手可花的视后，他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他功成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向全世界宣布她的存在。

可她却在他执导的剧集大获成功，他事业即将腾飞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抽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冰冷的“江述，我们到此为止吧”，然后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思绪纷乱间，现场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和骚动。江述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猛地一缩。

入口处，沈栖迟挽着一位圈内资深前辈的手臂，款款走来。

她穿着一身冰蓝色的曳地长裙，衬得肌肤胜雪，锁骨精致。妆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艳动人，长发挽起，露出优美修长的天鹅颈。她微笑着向四周点头示意，眼神明亮，姿态优雅，仿佛自带光环，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江述几乎屏住了呼吸。

半年不见，她变得更美了，美得有些陌生。那种美，不再是他记忆中带着依赖和柔软的甜，而是一种疏离的、耀眼的、仿佛独立于所有人之外的冷艳。

她的目光扫过台下，掠过他所在的方向时，没有丝毫停顿，仿佛他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心口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蔓延开来。江述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

沈栖迟在她的位置坐下，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却又像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颁奖典礼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个个奖项颁出，欢呼声、掌声此起彼伏。

当颁发到“最佳女主角”时，大屏幕上依次播放着五位提名者的精彩片段。轮到《烟火人间》里沈栖迟的片段时，江述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屏幕。

画面里，她饰演的女主角在雨夜中崩溃大哭，那种绝望和挣扎，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江述记得那一场戏，她NG了很多次，总说找不到感觉。后来，他陪着她一遍遍对戏，在她冷得发抖时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在她情绪崩溃时默默递上热水……

那时，她的眼泪是热的，依赖是真的。

“……获得本届金梧桐奖最佳女主角的是”颁奖嘉宾故意拉长了声音，制造悬念。

江述看到前方沈栖迟挺直的脊背，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

“沈栖迟！恭喜！”

热烈的掌声瞬间响起。聚光灯打在沈栖迟身上，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和激动，站起身，与周围的人拥抱。

她走上了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奖杯。

站在话筒前，她发表获奖感言，感谢了剧组，感谢了导演，感谢了公司和粉丝，言辞得体，笑容完美。

江述一直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期待着，哪怕只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带着一丝旧日情意的话……可是没有。她感谢了“江述导演”，语气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客气而疏离。

就在他以为感言即将结束时，沈栖迟的话锋微微一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这边，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个人。谢谢你……曾经的陪伴和指引。也谢谢你的……放手。”

“轰”的一声，江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沈栖迟那句“谢谢你的放手”在耳边反复回响。

放手？他何曾放手？是她决绝地离开！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巨大痛楚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周围的镜头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若有若无地对准了他。

沈栖迟在如潮的掌声中走下舞台，经过他身边时，裙摆甚至没有一丝晃动，更没有看他一眼。

江述僵硬地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接下来，“最佳导演”的奖项，毫无悬念地落入了他的手中。他走上台，接过奖杯，说着早已准备好的感谢词，神情自若，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已经彻底坍塌了。

颁奖礼结束后是官方晚宴。江述端着香槟，应付着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人，目光却始终在搜寻那个冰蓝色的身影。

他看到沈栖迟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偶尔会抬眼望过来，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眼中没有任何波澜，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继续与他人的交谈。

那种彻底的、将他视为无物的漠然，比任何指责和怨恨都更让江述感到窒息。

他再也无法忍受，寻了个空隙，走向宴会厅外的露台。

冬夜的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心口那片荒凉却愈发清晰。

“江导。”一个熟悉到刻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述身体猛地一僵，缓缓转过身。

沈栖迟站在几步开外，手里也端着一杯酒，脸上带着淡淡的、公式化的微笑，看着他。露台的灯光昏暗，勾勒出她完美的侧脸轮廓，也让她眼中的情绪显得晦暗不明。

“恭喜你，最佳导演。”她举了举杯，语气轻描淡写。

江述看着她，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压抑着怒意的质问：“为什么？”

沈栖迟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分手？为什么……在台上说那些话？”江述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痛楚，“沈栖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用这种方式……羞辱我？”

“羞辱？”沈栖迟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脆，也格外冰冷，“江导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感谢你的放手，让我有了更广阔的天空，不是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他，身上清冷的香水味萦绕在江述的鼻尖，那是他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觉得陌生的味道。

“江述，”她叫了他的名字，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你给不了的，或者说，我不再需要你给了。”

“我给不了什么？”江述死死盯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一毫的伪装或动摇，“栖迟，我们之前……”

“没有之前了。”沈栖迟打断他，眼神平静无波，如同结冰的湖面，“《烟火人间》已经拍完了，奖也拿到了。我们之间……也该彻底落幕了。”

她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随手放在旁边的台子上。

“再见，江导。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冰蓝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消失在露台入口的灯光里。

江述独自站在寒冷的露台上，手里那座刚刚获得的、象征着无限荣耀的金梧桐奖杯，此刻却感觉沉重冰冷无比。

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很久，很久。

直到寒风几乎将他的身体冻僵，他才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深深印痕。

一股从未有过的、混杂着心痛、不甘和某种被彻底激怒的冷意，从心底最深处缓缓升起。

沈栖迟，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会被你轻易抛下，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等待你回头的江述吗？

不。

从你决定放手，从你站在台上云淡风轻地感谢我“放手”的那一刻起。

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高不可攀。

我会站在更高的地方，高到让你……再也无法忽视，再也无法轻易说出“放手”。

江述的眼中，最后一丝温情被冰冷的锐利所取代。

他转身，走进温暖的宴会厅，背影挺拔，步伐坚定，仿佛刚才那个在露台上失魂落魄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

星光之下，他与她，再无“我们”。

但属于他江述的征途，此刻，才真正拉开序幕。

而他期待着，有一天，沈栖迟会为她今天的“放手”，付出怎样的代价。

好的，我们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