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坠落警报声像濒死野兽的哀嚎,在驾驶舱里炸得人耳膜生疼。林野死死攥着操纵杆,
指节泛白如骨,视线里的群山正以吞噬一切的姿态压下来。
“燃料储备百分之七……百分之六……”机械女声的冷静在此刻显得格外残忍,
他能听见引擎因供油不足发出的喘息,每一次震颤都像是在倒计时。这是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作为星际勘探队的替补队员,他本该在月球基地的温室里修剪太空番茄,
却因为主力队员突发辐射病,临时被塞进了“猎隼号”。
任务目标是勘测柯伊伯带边缘的小行星资源,可出发第三天,
飞船的燃料循环系统就出了故障——后来他才知道,那不是故障,是人为破坏留下的痕迹。
“弹射程序失效!”副驾驶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他面前的控制台已经变成一片刺目的红光,
“林哥,我们要坠下去了!”林野没有时间回头。他盯着舷窗外飞速放大的灰色山影,
那里有一道撕裂大地的沟壑,像上帝不慎划下的伤疤。谷底积着暗绿色的水,
在微弱的恒星光芒下泛着油腻的光,那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缓冲带”。“系紧安全带!
”他吼出这句话时,飞船已经撞上了第一片山壁。剧痛是从脊椎蔓延开的。
金属扭曲的尖啸、玻璃破碎的脆响、小陈短促的惊叫,
所有声音都混在一股浓烈的硝烟味里冲进鼻腔。林野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石子,
天旋地转间,额头重重磕在仪表盘上,温热的血瞬间糊住了视线。不知过了多久,
他在一片死寂中睁开眼。驾驶舱已经变形,左半边嵌进了岩壁,阳光从裂缝里斜射进来,
在悬浮的尘埃中划出光柱。小陈趴在操控台上,后脑的血浸透了座椅,
那片暗红色在灰色的金属上显得格外狰狞。林野动了动手指,右腿传来钻心的疼,
低头才发现小腿被一根断裂的钢管刺穿,黑红的血正顺着裤管往下滴。“小陈……”他想喊,
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从变形的驾驶座里爬出来。
每动一下,断骨摩擦的疼痛都让他冷汗直流,右腿的伤口更是疼得他眼前发黑。
外面是深不见底的谷,两侧是直上直下的岩壁,爬上去显然不可能。
谷底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碎石打在残骸上,发出细碎的噼啪声,
像是某种未知生物在磨牙。他靠在飞船残骸上喘息,视线扫过那片暗绿色的深潭。
潭水静得像块巨大的翡翠,边缘结着奇怪的白色晶体,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味,
不是水生动植物的那种,更像是……金属锈蚀的味道。“猎隼号,这里是月球基地,
收到请回答。”通讯器里突然传出杂音,林野猛地扑过去,抓起来时手指都在抖。
“这里是猎隼号!我们坠落在未知峡谷,坐标……”他报出最后的定位数据,
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请求救援!重复,请求救援!”杂音持续了半分钟,
然后是基地联络员疲惫的声音:“林野?信号很弱……根据轨迹推算,
你们坠落在Z-7星的西风谷。抱歉,救援梯队至少需要七十二小时才能抵达,
而且……”对方顿了顿,“你们的燃料爆炸信号很明显,
基地判断……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十。”低于百分之十。林野慢慢松开手,
通讯器从掌心滑落在地。七十二小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晚。夜幕降临时,
寒意像潮水般涌来。林野用急救包里的镇痛剂勉强压下疼痛,撕下小陈的防寒服裹在身上。
他不敢睡,谷底的黑暗似乎有实质,正一点点往骨头缝里钻。远处的深潭偶尔会泛起微光,
不是月光——Z-7星没有卫星,那光蓝幽幽的,像无数双眼睛在水底眨动。他后来才知道,
那叫“蓝眼泪”。二、深潭魅影第二天清晨,林野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不是风声,
也不是碎石滚动的声音,而是一种……湿漉漉的拖拽声,伴随着低沉的喘息,
从深潭方向传来。他挣扎着挪到一块岩石后,探出头去。潭边的白色晶体上,趴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大概有两米高,身体覆盖着暗灰色的鳞片,湿漉漉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冷光。
它的头部像是蜥蜴和螳螂的混合体,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一对复眼状的器官,
此刻正半阖着,透出微弱的红光。
最让林野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四肢——前肢是类似螳螂镰刀的结构,此刻正无力地垂着,
其中一只断了半截,黑紫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滴落在晶体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外星人。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刺进林野的大脑。星际联盟的数据库里记录过无数外星种族,
但没有一种和眼前这个生物匹配。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有把激光手枪,
却在坠机时不知所踪。现在他手无寸铁,连站都站不稳,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生物挣扎着抬起头,复眼转向他藏身的方向。红光骤然亮起。
林野心脏骤停,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那生物却没有动,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
喘息声越来越微弱。它的视线似乎没有聚焦,更像是在……感知。僵持了大约十分钟,
林野突然注意到它断肢的伤口——那不是自然断裂,边缘异常整齐,
像是被某种锋利的武器切割开的。还有它身上的鳞片,好几处都有灼烧的痕迹,
焦黑的边缘下渗出同样的黑紫色血液。它在被追杀。这个念头让林野打了个寒颤。中午时分,
那生物的气息越来越弱。林野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
但求生的本能却在尖叫——这是个外星人,它或许知道离开这里的方法,或许有通讯设备,
甚至……有燃料。他拄着一根断裂的金属杆,一瘸一拐地朝潭边挪去。每靠近一步,
空气中的腥气就重一分,那黑紫色的血液在白色晶体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发出刺鼻的气味。
距离那生物还有三米远时,它突然动了。镰刀状的前肢猛地抬起,
复眼里的红光瞬间炽烈如焰。林野吓得后退一步,却因为腿伤摔倒在地,疼得闷哼出声。
就在这时,那生物的动作停住了。它盯着林野的腿,复眼里的红光微微闪烁,
像是在判断什么。过了几秒,它缓缓放下前肢,发出一阵类似风箱拉动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叹息?林野这才敢仔细看它。它的后肢更接近人类的结构,
只是脚趾上长着尖锐的爪子,此刻正深深抠进晶体里,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最奇怪的是它的腹部,那里有一道横向的裂口,此刻正微微开合,像是在呼吸。
“你……需要帮助吗?”林野试探着开口,声音嘶哑。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懂,
但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开场白。生物没有回应,只是复眼的红光柔和了些许。
它慢慢转动身体,指向深潭中央,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断肢,
最后做出一个类似“捧”的动作。林野愣住了。它是想让他去潭里拿什么东西?他看向深潭。
水面平静无波,蓝幽幽的光比昨晚更亮了,像撒了一把碎星。
他突然想起勘探队的资料里提过,Z-7星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超导矿石,
这种矿石在特定条件下会发出蓝光,难道……“哪里有能治好你的东西?”林野问道。
生物没有点头,但复眼里的红光闪烁得更急促了。林野咬了咬牙。他需要信息,
需要离开这里的机会,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闯一闯。他脱下防寒服外套,
露出里面的紧身作战服,又从急救包里翻出仅剩的一支抗生素和绷带——这是他全部的家当。
“我去拿。”他对生物说,然后深吸一口气,跳进了深潭。潭水比想象中更冷,
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四肢百骸。水底能见度很低,蓝幽幽的光从下方传来,
像指引亡魂的冥火。林野忍着腿上的剧痛,奋力向下游。大约潜了十几米,
他看到水底铺满了菱形的蓝色晶体,每一块都在发出柔和的光——那就是“蓝眼泪”。
而在晶体中央,半嵌着一个金属装置。那装置大约有篮球大小,通体银白,
表面刻着复杂的螺旋纹路,纹路里流淌着和蓝眼泪一样的蓝光。它看起来不像武器,
也不像通讯器,更像是……某种能量容器。林野游过去,试图把它从晶体里**。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装置的瞬间,装置突然亮起,蓝光顺着他的指尖爬上手臂,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腿上的疼痛竟然减轻了不少。他惊讶地看着手臂上的蓝光,
那光芒在皮肤上游走片刻,然后缓缓退去,只留下淡淡的灼热感。他不再犹豫,
用力将装置从晶体中拔出,抱着它向上游去。当他浮出水面,
那外星生物正死死盯着他怀里的装置,复眼里的红光剧烈跳动,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林野把装置递过去,它立刻用完好的前肢接过来,小心翼翼地贴在断肢的伤口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装置上的蓝光顺着伤口渗入,那黑紫色的血液瞬间凝固,
伤口处竟然开始长出新的组织,灰色的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去。不过几分钟,
那断肢竟然恢复如初,只有鳞片的颜色稍浅,证明这里曾受过伤。
生物活动了一下新长出来的前肢,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像是在表达感激。它转向林野,
腹部的裂口突然张开,露出里面一层薄膜,
薄膜上浮现出一行闪烁的文字——竟然是标准的星际通用语。“感谢。我是泽尔,
来自阿尔法星系。”林野的心脏狂跳起来。能沟通!这意味着他离开这里的希望又大了一分。
“我是林野,地球人。”他急忙回应,“我的飞船坠毁了,需要离开这里。
”泽尔的复眼闪烁了几下,腹部的文字再次变化:“追杀我的人很快会来。
他们是‘掠夺者’,为了‘星核’而来。”它指了指林野刚才拿出来的装置,
“你手里的是能量核心,他们必须得到它才能启动母船。”林野愣住了:“星核?那是什么?
”“阿尔法星系的能源核心。我们的家园被掠夺者摧毁,我带着星核逃亡,坠落在这颗星球。
”泽尔的文字闪烁得有些不稳定,“他们的探测器会追踪星核的能量,
最多十二小时就会到达。”十二小时。林野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他看向泽尔:“你有办法离开吗?我的飞船已经报废了。”泽尔的复眼转向猎隼号的残骸,
沉默了几秒,文字再次浮现:“可以修复。但需要燃料,还有……你的帮助。
”三、月光下的追杀修复飞船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泽尔虽然能修复自身,
却无法直接操控机械,它的镰刀状前肢根本握不住工具。林野只能忍着腿伤,
在泽尔的指导下拆卸、重组。泽尔似乎对人类飞船的构造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