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合上的刹那，墨渊猛地从床上栽下来。

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泥地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心口那片密密麻麻的钝痛在疯狂蔓延。他挣扎着爬到门口，指尖抠着门板缝隙，眼睁睁看着那道月白身影被金光裹挟着升空，直到彻底消失在云层里。

“清玄——！”

嘶哑的呼喊撞在山壁上，只换来空荡的回响。墨渊瘫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滚烫的泪砸在布满裂纹的木头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明明说过要保护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连一句像样的承诺都给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夜风穿过林梢的呜咽。墨渊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起一簇执拗的火苗。

他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踉跄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翻出母亲留下的那个旧木箱。箱子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兽皮地图，上面用朱砂标着几处晦涩的符号——那是母亲临终前告诉他的，山里藏着的秘地。

“娘说过，迷雾谷有能通天地的古树……”墨渊指尖抚过地图上最偏僻的角落，那里画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清玄，等着我。”

他用布条紧紧缠住还在渗血的掌心，背上弓箭和药篓，抓起那柄锈铁剑就冲进了夜色里。山风灌满他的衣襟，脚踝的旧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可他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凌清玄被天枢仙使拎在手里，风刃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能感觉到仙力在快速流失，天枢仙使施加在她身上的禁锢咒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仙骨。可她死死咬着牙，目光始终望着那片越来越远的山林——那里有她放不下的人。

“别白费力气了。”天枢仙使的声音冷得像冰，“凡人的情爱于仙而言不过镜花水月，等回到天庭，洗去凡尘记忆，你自会明白今日的荒唐。”

凌清玄猛地转头瞪着他，凤眸里淬着冰：“你懂什么？”

“我不懂？”天枢仙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当年是谁为了修炼雷劫术，连师尊的最后一面都不肯见？是谁说情爱最是误事，要斩断七情六欲？”

凌清玄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天枢仙使说的没错，从前的她，确实视情意为修行路上的绊脚石。可遇见墨渊之后，她才明白，那些被她嗤之以鼻的凡尘烟火，竟是这世间最温暖的存在。

“此一时彼一时。”她别过脸，声音却有些发虚。

天枢仙使冷哼一声，不再理她，加快速度朝着南天门飞去。

***墨渊在山林里奔波了整整一夜。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云层时，他终于找到了迷雾谷的入口。谷口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白雾，隐约能看见一棵参天古树的轮廓，树干上缠绕着流光溢彩的藤蔓，散发着微弱的灵气。

“就是这里了。”墨渊眼睛一亮，刚想迈步进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他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阵腥甜。这屏障带着淡淡的仙力波动，竟和天枢仙使身上的气息有些相似。

“可恶！”墨渊抹掉嘴角的血迹，再次冲向屏障。可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撼动那层薄薄的光幕。

他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浑身是伤，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难道他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清玄受苦吗？

就在他绝望之际，胸口忽然传来一阵温热。他低头一看，发现是那枚送给凌清玄的狼牙，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怀里，正散发着柔和的红光。

红光接触到屏障的瞬间，光幕竟出现了一丝裂痕。墨渊眼睛一亮，连忙将狼牙紧紧握在手里，再次冲向屏障。

这一次，他顺利地穿过了光幕，进入了迷雾谷。

谷里的景象让他惊呆了。参天古树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树干上布满了古老的纹路，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树下开满了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比他在山里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精纯。

墨渊走到古树下，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树冠，深吸一口气：“古树爷爷，求您救救清玄吧。”

话音刚落，古树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几片叶子落在他的肩头。墨渊愣了一下，发现叶子上竟浮现出几行字：

“仙凡有别，强行干预，必遭天谴。”

墨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他很快又坚定起来：“我不怕天谴，我只想让她平安。”

古树再次摇晃起来，这一次，树干上的纹路亮起了金光，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阵法中央，缓缓浮现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此乃通仙果，食之可获百年修为，能短暂破开仙凡壁垒。”叶子上的字迹再次变化，“但你要想清楚，凡人承受仙力，无异于饮鸩止渴。”

墨渊看着那颗通仙果，没有丝毫犹豫。他伸手摘下果实，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穿他的经脉。墨渊疼得蜷缩在地上，浑身抽搐，意识却异常清醒。他仿佛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体内奔腾，正在改造他的肉体凡胎。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退。墨渊缓缓站起身，感觉身体里充满了用不完的力气，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隐约感觉到远处云层里的仙力波动。

“多谢古树爷爷。”他对着古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冲出了迷雾谷。

***凌清玄被关在天牢里，冰冷的玄铁锁链锁住了她的仙骨，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异常艰难。

天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霉味。她蜷缩在角落，望着头顶那方小小的天窗，脑海里全是墨渊的身影。

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抛弃了他？他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牢门忽然被推开了。苏婉然穿着华丽的仙裙，带着一众仙娥，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苏婉然的声音甜腻，眼神里却充满了得意和嘲讽，“没想到堂堂雷罚仙尊，竟会落到这般田地。”

凌清玄冷冷地看着她：“你满意了？”

“满意？怎么会满意呢？”苏婉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你亲眼看着，你的雷罚殿，你的地位，甚至你的一切，都变成我的。”

“你以为天帝会一直信任你吗？”凌清玄嗤笑一声，“你的野心，迟早会暴露。”

“那又如何？”苏婉然不以为意，“至少现在，我是风光无限的雷罚仙子，而你，只是个阶下囚。”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恶毒，“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凡人，已经被我派人处理掉了。”

凌清玄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仙力瞬间暴涨，玄铁锁链发出刺耳的嗡鸣：“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苏婉然笑得越发得意，“一个区区凡人，也敢觊觎仙尊，真是自不量力。”

“苏婉然！我要杀了你！”凌清玄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锁链。可玄铁锁链是用陨铁混合仙力炼制而成，她越是挣扎，锁链勒得越紧，仙骨传来阵阵剧痛。

“姐姐，别白费力气了。”苏婉然站起身，拍了拍手，“好好在这待着吧，等过几日，就是你的死期了。”

说完，她带着仙娥扬长而去，留下凌清玄一个人在牢房里。

凌清玄瘫坐在地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墨渊死了？那个说要保护她的凡人，那个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凡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都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墨渊就不会卷入这场纷争，就不会死。

巨大的悲痛和绝望淹没了她，她的仙力开始紊乱，周身的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时，牢房的墙壁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凌清玄抬起头，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墙而入，落在她面前。

是墨渊！

他穿着那身熟悉的玄色劲装，身上沾满了尘土和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看到凌清玄，他的眼眶瞬间红了：“清玄，我来救你了。”

“墨渊……”凌清玄愣住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不是……”

“我没事。”墨渊走到她面前，伸手想要解开锁链，却被锁链上的仙力弹开，“这东西怎么解开？”

“别碰！”凌清玄连忙阻止他，“这锁链有仙力加持，你碰了会受伤的。”

“我不怕。”墨渊的语气异常坚定，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将体内的仙力凝聚在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锁链。

滋啦一声，仙力和锁链上的仙力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声。墨渊疼得闷哼一声，指尖冒出阵阵青烟。

“墨渊！”凌清玄心疼地喊道，“别管我了，你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走。”墨渊固执地摇了摇头，继续尝试解开锁链，“我说过，要保护你。”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指尖被烫得血肉模糊，却没有丝毫退缩。凌清玄看着他执着的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傻瓜，你这个傻瓜……”

就在这时，墨渊体内的通仙果之力忽然爆发，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他的指尖涌入锁链。玄铁锁链发出一阵刺耳的嗡鸣，竟然开始出现裂痕。

“有效果了！”墨渊眼睛一亮，加大了仙力的输出。

咔嚓一声脆响，玄铁锁链终于断裂开来。凌清玄瞬间感觉浑身一轻，仙力开始快速恢复。

墨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清玄，我好想你。”

凌清玄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真实的体温和心跳，终于确定这不是幻觉。她伸出手，紧紧地回抱住他，声音带着哽咽：“我也是。”

两人相拥许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墨渊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眼神温柔：“我们快走。”

凌清玄点点头，和墨渊一起朝着牢房外走去。

刚走出天牢，就遇到了闻讯赶来的天枢仙使和苏婉然。

“叛仙，你竟敢越狱！”天枢仙使怒喝一声，周身的仙力瞬间暴涨。

苏婉然看到墨渊，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没死？”

“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墨渊将凌清玄护在身后，眼神冰冷。

“不知死活！”天枢仙使怒喝一声，抬手就朝墨渊拍出一掌。

“小心！”凌清玄连忙挡在墨渊面前，凝聚仙力抵挡。

两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凌清玄被震得后退了几步，墨渊连忙扶住她。

“清玄，你怎么样？”

“我没事。”凌清玄摇了摇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墨渊，我们一起走。”

墨渊点点头，和凌清玄背靠背站在一起，面对着天枢仙使和苏婉然。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