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十一点零三分,他给老婆林薇发了一条消息:「老婆,你到家了吗?
今天怎么这么晚?」现在是早上五点三十三分。消息旁边,依旧是一个孤零零的灰色小勾。
未读。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林薇昨天是去参加大学同学的聚会了。在去之前,
她特地保证:“老公,我一定早点回来,不会超过十点半,明天还要上班呢。
”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李明把手机放下,慢慢坐起身。卧室里一片安静。
床的另一边,空空荡荡,床单整洁。林薇确实没回来。李明的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
这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半年,林薇的“应酬”和“聚会”越来越多。一开始,
她还会提前报备,会在十点半前回来。后来,变成了十一点、十二点。最近这几次,
她干脆直接不回来了。她总是说:“你别瞎想,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能出什么事?
就是老同学们聊得投机,在KTV唱通宵了,我怕影响你睡觉,就在闺蜜家将就了一晚。
”李明相信过。他相信她是去闺蜜家了。他相信她是应酬推不掉。直到有一次,
他忍不住给林薇的“闺蜜”打了个电话。“你好,请问林薇在你那里吗?”他问得客气。
电话那头,闺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谁?李明?她不在我这儿啊,
我们有一年多没见了吧。”李明当时挂了电话,站在客厅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他没有质问林薇。他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害怕。他害怕一旦说出口,
这段维持了五年的婚姻,就会像易碎的玻璃一样,瞬间破碎。他不敢去面对那个最坏的可能。
他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她可能只是临时换了地方,可能只是不想让我担心。但这次,
连一个“闺蜜家”的借口都没有了。林薇什么都没说。整整一天。
从昨晚十一点零三分到现在,六个半小时。李明深吸一口气,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赤脚走到客厅。家里的陈设还保持着林薇出门前的样子。沙发上,
她随手丢下的那件米色外套还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出门前喷的淡淡香水味。
他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机,再次点开微信。他发送了第二条消息:「薇薇,你现在在哪里?
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很担心。」发送时间:5:35AM。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然后走去厨房,烧了一壶热水。他给自己冲了一杯浓茶。他坐在餐桌前,
一口一口地喝着热茶,眼睛却始终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五点四十五分。五点五十分。
六点整。手机屏幕,黑沉一片,没有任何动静。他开始尝试拨打林薇的电话。
第一次:“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第二次:“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第三次:“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李明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关机了。为什么会关机?
是没电了?还是……故意的?他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理智告诉他:冷静,
可能真的只是手机没电了。可另一个声音,像毒蛇一样在他脑海里嘶嘶作响:你还不明白吗?
她根本就不想让你找到!他走到阳台,拉开落地窗。清晨的阳光洒了进来,
却照不亮他心头的阴霾。“嗡……”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李明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不是林薇。是他的同事,老张:「老李,今天早上有个紧急会议,你八点前一定要到公司!」
李明看着这条消息,只觉得无比讽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林薇,哪还有心思去开什么会议?
他回复:「张哥,我家里有点急事,今天可能去不了,你帮我跟王总请个假。」
老张很快回复:「老李,你搞什么?王总点名要你参加,你不知道吗?公司最近裁员,
你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李明看着“裁员”两个字,内心毫无波澜。裁员?
那就裁吧。现在,工作、房贷、车子,所有这些曾经让他奋斗不息的东西,突然之间,
变得轻如鸿毛。他唯一在乎的,是那个在外面彻夜未归的妻子。他把手机重新放回桌上。
他开始回忆。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三年前,他们结婚。那时,林薇看他的眼神里,
充满了星星和爱意。“李明,能嫁给你,我真的好幸福。”她曾这样说。
他们一起攒钱付了这套小三居的首付。一起规划着要生一个可爱的宝宝。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或许是从林薇升职加薪之后吧。
她开始接触到更多她口中的“精英”。她的衣着越来越时髦,身上的香水越来越昂贵。而他,
依旧是那个每天挤着地铁、朝九晚五的普通程序员。她开始嫌弃他身上的“烟火气”。
“李明,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应酬回来都一身油烟味?多难闻。”她皱着眉头说。“李明,
你那件衬衫都穿两年了,该换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土?”她毫不留情地说。
李明觉得自己像个被嫌弃的旧玩具。他努力地去迎合。他戒了烟,他换了新的衣服,
他甚至去学了她喜欢的红酒品鉴。可一切努力,都像泥牛入海。挽救不了,也改变不了。
他再次拿起手机。这一次,他没有拨打林薇的电话。他打开了她的微信朋友圈。最新的动态,
是昨天下午三点发的。一张她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对着精致甜点的**。
配文:「久违的下午茶时光,真好。」照片里的林薇,画着精致的妆容,笑容明媚。
可她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以前对着李明时的那种温柔和爱意。李明往下拉。
在最近一条评论区,有一个男人留言:「等你晚上,不见不散。」这个男人的头像,
李明见过。是林薇公司的一位高层。他甚至还知道,这个男人,是有家室的。那一刻,
李明心里最后一根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裂了。他笑了。笑得无比凄凉。原来,
他一直以来的逃避,都是在自欺欺人。所有的担忧、所有的不安、所有的自我安慰,
都在这一刻,被这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他没有哭。眼泪似乎都凝固在了他的心里。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被丢进了冰窟。他突然间,什么都不想管了。公司裁员?去他的!
房贷车贷?去他的!这个女人?去她的!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间他曾以为是港湾的屋子。
他看到了衣柜,里面塞满了林薇的新衣服。他看到了鞋架,上面堆满了林薇的新鞋子。
他看到了梳妆台,上面摆满了林薇的昂贵化妆品。所有的一切,都跟他格格不入。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他只是一个提供物质基础的“工具人”。而现在,
这个“工具人”,决定**了。他走到卧室,打开自己的衣柜。
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和几条牛仔裤。他拿出了一个旧背包。
他把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几百块现金,以及他随身带的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电脑,
塞进了背包里。他没有带任何林薇的东西。没有他们的合影,没有她的信物,什么都没有。
他不需要。他背上背包,走到客厅。他拿起手机,给林薇发了最后一条消息:「林薇,
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他没有等回复。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个手机。他走到玄关,
穿上那双磨了边,已经穿了三年的运动鞋。他轻轻地拉开了门。清晨六点半的阳光,
洒在他的脸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砰。”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这栋他供了三年,曾经充满他所有幻想的房子。他走下楼。小区门口,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正在听着早间新闻。“师傅,去哪儿?
”司机问。李明沉默了几秒。他去哪儿?他没有目的地。他没有父母家可以回,
父母在他大学时就去世了。他没有要好的朋友可以投靠,
他的生活圈子早就被林薇“清理”干净了。他只有自己。“师傅,”李明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麻烦您,去最近的,最大的寺庙。”司机愣了一下,
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小伙子,大早上的,去寺庙干嘛?烧香拜佛?”李明摇了摇头,
脸上没有表情。“不,我要出家。”司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哈哈大笑起来:“小伙子,
别开玩笑了!你这身板,这年纪,出什么家?”李明转头,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
“我没开玩笑。”他的语气平静,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我的家,已经没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平静却绝望的侧脸,笑容渐渐凝固。“行吧,小伙子,
看你也不是个冲动的人。”司机叹了口气,“离这儿最近,最出名的,是西山寺。
不过人家收不收你,我可不知道。”“去西山寺。”李明说。一路上,司机没有再说话,
只是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这个奇怪的年轻人。七点二十,车子停在了西山寺的山门前。
西山寺依山而建,气势恢宏。山门前,香客不多,显得宁静而庄严。李明付了钱,
提着背包下了车。他站在巨大的山门前。朱红色的门楼,黑色的牌匾,
上书三个烫金大字:西山寺。他深吸一口气。这里,或许能给他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
没有林薇,没有世俗纷扰的开始。他迈开脚步,走进了山门。一路上,
他经过了天王殿、大雄宝殿。香火的气味,空气中的檀香味,让他烦躁的心情,
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他找到了寺庙的客堂。一位身着僧袍的知客僧正在整理桌上的簿册。
“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知客僧抬头问道,他的眼神平和,带着一丝慈悲。
李明放下背包,双手合十,姿势有些生硬。“师傅,我想……我想出家。”知客僧显然一愣,
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了李明一眼。“施主,出家不是儿戏,
更不是逃避现实的场所。你看起来……过于年轻了。”“我今年三十岁。”李明说,
语气平静,“我来,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找回我自己。”“哦?
”知客僧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施主遭遇了何事?不妨说来听听。”李明沉默了一下。
“我妻子,彻夜未归,一天没有给我任何消息。”他没有说出那些关于出轨的猜测,
只是说了事实。“仅仅是这样,就要抛弃世俗的一切吗?”知客僧问。“不。
”李明摇了摇头,“我抛弃的,不是世俗,而是这段已经腐烂的感情。
”“这套房子、车子、工作,我拼尽所有努力得到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她幸福。
”“可现在我发现,我的努力,对她而言,已经成了束缚。”“她需要更广阔的天地,而我,
也需要一个,能让我清净下来的地方。”知客僧听完,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施主,
出家不是说出就出的。我们需要时间了解你,你需要时间了解佛法。
”“我们寺庙有‘短期出家’的规定,你可以先以居士身份,在寺内住下,体验一段时间,
再做决定。”“我可以吗?”李明问。“可以。”知客僧点了点头,“你先办个手续,
就从今天开始吧。你的法号,就叫……‘净心’如何?希望你能净化自己的心灵。
”“谢谢师傅。”李明松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的心头,压着的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点。
他填写了表格,交了简单的食宿费用。知客僧给他安排了一间位于后山的禅房。禅房很小,
一床、一桌、一椅,别无他物。但很干净。李明放下背包,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
完全属于自己的平静。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山林。他的手机,
被他锁进了背包里。他决定,在寺庙里的这段时间,他不会再去看那个手机。
他要给自己一个彻底的隔绝。他要看看,没有他,他的妻子会怎么样。更重要的是,
他要看看,没有她,他自己会怎么样。与此同时。
在距离西山寺一百多公里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林薇被清晨的阳光晃醒。她伸了个懒腰,
感觉浑身酸痛。她转头,看了看身边那个还在熟睡的男人。他是她的老板,王总。
她有些烦躁地推开他搭在她身上的手。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手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
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是李明。三条微信消息。全部是李明。林薇皱了皱眉。“这个李明,
是不是有病啊?都快七点了,他不用上班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她点开微信。
第一条:「老婆,你到家了吗?今天怎么这么晚?」(昨晚11:03)第二条:「薇薇,
你现在在哪里?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好吗?我很担心。」(今早5:35)第三条,
只有短短的几个字:「林薇,我走了。以后,你自己保重。」
(今早6:35)林薇看到第三条消息,嗤笑了一声。“他能去哪儿?装什么深情?
无非就是去他那个破公司加班呗。”她随手回复了一句:「我在外面,没电了。别吵我,
我忙着呢。」她想都没想,就把最后那句“我走了”当成了李明闹脾气的气话。
她和王总之间的事情,她知道李明肯定有所察觉。但李明从来没敢挑明。她吃准了李明爱她,
吃准了李明放不下这个家。她相信,只要她回去道个歉,撒个娇,李明就会像以前一样,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她又看了一眼王总。她现在享受这种被“成功人士”追捧的感觉。
这是李明给不了她的。她把手机插上充电器,然后去浴室洗漱。她决定,
今天上午陪王总处理点事情,下午再回去。大不了回去被李明念叨两句,她敷衍一下,
也就过去了。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正在错过,她人生中,最后一次挽回的机会。
她更不知道,她的丈夫,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小家,住进了西山寺的禅房。在西山寺,李明,
或者说,净心居士,正站在禅房外。一位小沙弥走了过来。“净心师兄,住持请你过去。
”小沙弥说。李明跟着小沙弥,来到了后山的竹林深处。一间小小的竹屋前,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僧,正在煮茶。他就是住持,法号“了尘”。“净心,过来坐。
”了尘法师的声音,带着一种空灵的磁性。李明走过去,在他对面跪坐下来。“法师,
我……”“你不必说,你的‘红尘’味,太重了。”了尘法师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喝了它,然后把你的故事,都放下。”李明接过茶杯,滚烫的茶水,暖了他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