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府的孟婆，陪着阎王历经九世情劫。
我舍弃一切，甘愿与玄辰一起，永堕幽冥。
第九世，我救他性命。
他在我结束历劫时为我挡下天雷，却也因此失了记忆。
1
五百年后，幽冥殿中。
取心头精血为他挡下天罚之后，我们结为夫妻。
我以为，我们共患难，也会同享乐。
直到有一日，玄辰兴奋的朝我跑来。
“七七，我找到我第九世历劫时的救命恩人了！”
“她已无处可去，我准备留她在身边。”
“你知我最终恩义，你不会阻止我报恩的，对吗？”
我只轻轻点头，望你恢复记忆之时，不会后悔。
……
玄辰眸光清亮，严重盛满笑意。
堕入地府千年，我已许久没有见到过这么鲜活的玄辰。
犹豫了一下，我答应下来。
玄辰抱紧我，“七七，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你能陪我历经九世情劫，陪我入地府千年，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我一直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我确定瑶儿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看到瑶光的瞬间，我明白了。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我第九世养的一只狸奴。
我救玄辰的时候，她一直跟随在侧，身上早已沾染了我的气息。
后面她欲对玄辰下手，吸他精魂，被我发现。
念在多年情分，我只把她赶走，以示惩戒。
我不明白，她为何没同我一般，身上气息在堕入地府的时候就消散。
“瑶光灵魂不稳，初入地府，噩梦不断。你能不能取些安魂露给她用。”虽然是征询的话语，玄辰语气却不容置疑。
“按照规定，安魂露只用在积善冤魂身上。”我提醒玄辰。
“且五百年一次的血月即将出现，我的心头精血，还要为你挡下天罚，此事万万不可。”
玄辰当年为我挡下天雷，却要在每次血月出现之时，受剜心蚀骨之痛。
只有我的心头精血，可助他安然度过。
“孟七，我在你眼中，就如此无能？区区天罚，我自己就可度过。”
“你还是尽快**安魂露，报答我的救命恩人。”
玄辰说到救命恩人四个字的时候，刻意加重语气。
瑶光缩进玄辰怀里，“玄哥哥，我知道我肉体凡胎，不配用孟姐姐**的安魂露。”
“姐姐的精血对你有重要作用，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别出什么意外。”
话虽如此，她却漏出皓腕，上面一道道划痕清晰可见。
玄辰颇为心疼，抱的更紧，“瑶儿不用担心，孟七只是危言耸听。”
“你救了我，这还不是大善吗。孟七，你看看她手腕的划痕，没她救我性命，你有机会嫁给我吗？”
“你不是一直号称爱我？救瑶儿等同救我。”
我忍住心中酸涩难当，却只能默默抽取本源，调和露水。
强忍身体不适，我将安魂露递给玄辰。
玄辰小心翼翼的捧着安魂露喂瑶光喝下。
瑶光饮下露水，却突然眉头紧皱。
“玄哥哥，我好像更难受了，是不是这露水不纯？”
“我浑身撕裂了一样，玄哥哥救我！”瑶光捂住肚子，深色痛苦。
玄辰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说，你对瑶儿做了什么？安魂露是上古灵药，怎会让瑶儿难受至此！”
2
“玄哥哥，不都说孟婆的眼泪是最好的灵药，什么病痛都可以医治吗？孟姐姐，求你救救我！”
我目露嘲讽，这样的小把戏也拿来戏弄与我。
当初玄辰听到这样的风言风语，也觉荒诞，“无稽之谈，你的泪水是忘川本源，怎有治病救人之功效。”
现在他却迫不及待，“快，七七，你快哭呀。”
我惊诧不已，这还是我认识的公正严明的玄辰吗？
瑶光已经疼的满地打滚。
为了让我尽快哭出眼泪，玄辰开始不断的扇打我的脸颊。
很快，我的脸上一片红肿，泪水顺着肿胀的脸颊滑落，带来丝丝刺痛。
“竟然真的有用，七七，我刚才只是救人心切，你不会怪我吧？”
“瑶儿刚刚恢复，我先带她回去。”玄辰抱着瑶光，大步而去。
无视瑶光挑衅的眼神，我踏入忘川水中。
足足两天，我身体的不适才有所缓和。
抚摸着腰侧的伤痕，我陷入回忆。
第九世，玄辰是人世将军。
他被敌军包围，在山林中迷了路。
是我背着他，翻越三个山头，找到了村医救治他，手腕脚腕被草木划了数道伤痕。
敌人袭来，也是我替他挡了一刀，伤口就在腰侧。
其他伤痕都已淡去，但腰侧受伤严重，早已结下深深的疤痕。
两日的怠工，忘川河畔，小鬼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我打起精神，却看后面齐刷刷跪倒一片。
是玄辰和瑶光来了。
瑶光挽着玄辰的手臂，气色颇好，但眼睛却红肿着。
玄辰眸色阴沉，“孟七，瑶儿的香囊丢了，是你拿的？”
我有些懵，“我这几日一直在忘川水中泡着，我并不知道。”
玄辰怒道，“还敢狡辩，瑶儿这几天一直在养伤，醒来就发现香囊不见了。我的宫殿只有你能自由出入，不是你是谁？”
“我对瑶儿好，只因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想到你如此是非不分！”
“侵占他人财物，按例罚你去寒冰地狱幽禁三日，以示惩戒！”
“至于奈何桥这边，暂由瑶儿代替你。”
玄辰知道我最怕冷。
以往地府寒冬，我的手冷了，他会呵着气，给我暖手。
做孟婆汤他也不让我亲自动手，我只需准备好材料，他安排小鬼替我做。
我挣扎不已，泪流满面，“阿辰，香囊不是我偷的！”
“我上千年的陪伴，在你眼里，当真比不得她所谓一世恩情？”
玄辰目光闪烁，眼神飘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却在此时，一只香囊从我身上掉落。
众鬼惊诧望着我，眼神里充满鄙夷。
“还说不是你，证据确凿，孟七，给瑶儿赔罪。”
“没做过的事，我为何要认！”我冷眼看着玄辰，“一个香囊而已，值得我偷？”
玄辰嗤笑，“一个香囊而已？这是瑶儿救我的物证，你定是想窃了之后，引我误会，让我以为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什么都不做，我还能高看你一眼。如此行径，反倒令人厌恶！”
他把香囊狠狠砸在我脸上，“既然你想要，送你了，瑶儿身份已经确定，不需要这个香囊了！”
第九世，玄辰受伤时，我身上佩戴的就是这个香囊。
曾几何时，玄辰对着我说，“七七，以后万一我认不出你，你就把香囊拿出来，我记得这个味道，肯定能认出你来。”
原来，我的香囊竟是被瑶光偷了，怪不得当时我遍寻不见。
我看着香囊被众小鬼踩踏，布料崩坏，香料撒在地上。
“犯错拒不认罚，再加三天！”
玄辰不耐烦再说下去，一脚狠狠踢在我腿弯处。
3
我被他踢的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小鬼摁着我的头，让我给瑶光磕头认错。
寒冰地狱，众鬼魂在这毫无生气，只能感觉到彻骨的寒冷。
寒意渗入骨缝，我的身体都快要结冰。
我已经意识不清，却见玄辰大踏步而来，他是担心我吗？
我被带回宫殿。
“你身上这些伤也是算计来的？是想让我心疼你吗？我明明跟楚江王说了，幽禁期间，不废你灵力！”
是啊，楚江王是答应了，可其他判官看我失势，早已倒戈瑶光。
他们找来法器，压制我灵力，让我如一个凡魂一般，感受刺骨寒意。
他再晚来一会，我形体难保。
“这几日，瑶儿替你值守奈何桥，体力不支，你可以回去了。”
我察觉不对，却又不想再回暗无天日的寒冰地狱。
答应下来。
回到忘川河畔，瑶光已经离开。
有鬼差突然闯入。
“孟婆，你值守忘川，却玩忽职守，这几日，许多往世魂魄带着前世记忆步入轮回。”
“现人间大乱，地府威严不复，我等奉酆都大帝之名，拿你受罚。”
“五十道天谴，已是念你千年未出差错！”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玄辰着急忙慌找我回来，为什么瑶光不发一言还我权势。
我看向站在一侧的玄辰。
“孟婆，还不快快去受罚！”
玄辰眼神慌乱，悄悄附在我耳侧。
“瑶儿她心善，有些冤魂不想喝孟婆汤，她不忍那些小鬼忍受钩刀绊足、铜管刺喉之苦，就放过他们了。谁知竟被天界发觉。”
“瑶儿也是一片好意，她毕竟凡身肉体，一道天雷都受不了，何况五十道。”
“待你替瑶儿受完天雷，咱俩就重新办一次成婚仪式，你不是一直想要个仪式吗？”
“别闹了七七，你我夫妻一体，就当替我还了这救命之恩吧。”
我忍者身体眩晕，“五十道天雷，我身体尚未恢复，又如何能忍受！”
“且这样一来，十日后血月出现，我如何为你挡下天罚？”
玄辰却不再看我，“天罚之事我自有主张，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
他侧过身去，示意小鬼堵住我嘴巴。
“七七乃我发妻，我实在不忍听她凄惨叫声。”
“各位官差，天谴可否在此进行？孟婆虽是我妻子，但玩忽职守，捅出惊天过错，我想在此震慑众阴司鬼差。”
玄辰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一道道天雷劈在身上，我的骨头一寸寸碎裂，身体已然接近崩溃边缘。
众小鬼或同情或悲悯的神色落在我身上。
意识模糊间，我看到玄辰捂住瑶光的眼睛。
“瑶儿，我知你胆子小，如此血腥场面，你不用逼自己看。我想震慑的人并不是你。”
我分明看到，瑶光的嘴角翘起。
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里的伤。
我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五日之后。
玄辰正拿着绢帕，替我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他眸中满是心疼，“七七，我没料想这天谴竟如此之重，辛苦你了。”
“这次你替瑶儿受罚，我本想让她来道谢。奈何她实在胆小，见不得血腥之气，竟病了几天。”
“这几日我都在你这边，她一直嚷着害怕，我一会要回去陪她。”
“真是个胆小鬼。”
玄辰说着，竟低低笑出声来，宠溺的眼神都要藏不住。
我别开眼。“阿辰，分开吧。”
或许我这句话太过突然，玄辰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一脚踹开椅子，站起身来。
4
“分开？你我纠缠九世，你伴我入地府千年，你真舍得分开？”
“七七，我以为你是不同的，你知道我看中恩义。却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欲擒故纵过了头，可就惹人厌烦脸！”
“分开，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都不要想着离开我！”
离开的脚步声重，门也被摔的震天响。
我没发现的是，体内代表孟婆神位的地府契约印记，已然出现一道裂缝。
“孟姐姐，求你救我义兄！”
瑶光冲进屋内，跪在地上。
玄辰扶起她，替她擦着眼泪，“七七，瑶儿义兄身处阿鼻地狱，因不堪折磨，魂魄将散，只有你能救他了。”
“你只需要剜出三滴心头精血，就能救人一命，何乐不为？”
虽已多次失望，我却仍不相信，“你可知心头精血会伤我本源，动我根基？”
“况且能入阿鼻地狱之人，多是大奸大恶之徒。你掌管生死簿，定人善恶，此人由你亲自判定。”
“且怕有不公，发配之时，都经孽镜台照过，断不会错。”
“这等恶人，你要我舍命相救？”
瑶光再次跪下，“孟姐姐，我义兄并非奸恶之徒，他只是被人陷害。”
“他现在危在旦夕，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说着，瑶光不停磕头，额头已见丝丝血色。
玄辰将她拉起来搂在怀中，心疼的给她灌入灵力，减少伤痛。
以前，我手上即使破个口子，玄辰也会如此对我。
现在，“孟婆，瑶儿善良，他义兄定不是奸恶之辈，想是那孽镜台出了差错。”
“你快取三滴心头精血，助瑶儿救她义兄，莫要推脱！”
眼前的玄辰脸色阴戾，完全不是记忆中苏醒后握着我手的温柔模样。
我惨笑，“好，那就如君所愿！”
我指尖凝力，生生剜出三滴精血。
剧痛让我神魂震荡，腰间的伤口撕裂，渗出隐隐血色。
玄辰嫌弃的看着我，“三滴血而已，你怎么如此不堪？”
他伸手想要扶我。
我甩开他，“不必劳烦阎君。”
听我如此称呼，玄辰眉头微拧，正欲张口。
瑶光声音哽咽道，“玄哥哥，要不，精血先给我？我义兄快要撑不住了。”
“快回去休息，等我救了瑶儿义兄再来看你。”
玄辰搂着瑶光快步离去。
拖着破败不堪的身体回到孟婆亭，我本源大损，身体里似乎有什么在碎裂。
看着忘川水中憔悴的身影，我摸着腰上的旧伤，再也支撑不住。
一片灼热之中，我发现身后九尾天狐的虚影已开始显现。
我终于想起，当初做孟婆，我是签了结印契约的。
我从未想过解契，也就不知，损了本源，契约自动解封。
众鬼停下来，看着眼前光芒炽盛的孟婆亭，纷纷捂住眼睛。
玄辰目光也被吸引。
“七七？是你吗？你为何变成这样？你身后为何有九尾？”
我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玄辰，九世情深，终成笑柄。今日，这孟婆枷锁，这地府牢笼尽还与你！”
我掌心燃起青色狐火，将象征孟婆神职的契约焚为虚无。
三日后血月出现，没有我心头精血相助，受不住天罚将损玄辰半生修为，封印记忆也会重现。
我看着眼前玄辰慌张的眼神，“此后，地府黄泉，你我再无瓜葛！好自为之。”
转身踏入归墟星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