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开学后,我终于知道那封情书是谁写给我的了,这件事还是谭慈告诉我的。
刘晨辉这个家伙,我拿他当兄弟,他居然想追我。
兄弟之间的感情变质固然可恨,可为了赶新潮把主意打到兄弟身上,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那时候都是青春懵懂,觉得谈恋爱是很新潮的事,能有个女朋友,男朋友那都是被羡慕的对象。
玩的好的朋友一起写情书给某一个人都是稀疏平常的事,甚至有些神经大条的还让朋友帮忙一起捎一下情书。
最后在我的逼迫下,刘晨辉终于承认那只是恶作剧而已,想给我个惊喜,让我不要当真。
而我看到兄弟的感情回归正轨,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有的时候,感情在潜移默化的改变,那些不易察觉的瞬间,已经变得天差地别。
就比如我和小金主之间的关系。
后来我反思了下,可能是距离和身份的问题,让我们之间产生了隔阂。
他是海城这种大城市生活的小孩,小时候不懂事,可现在长大了,想法和眼界已经趋于成熟,我们的人生三观已经随着生活环境的不同,出现了偏差。
而我也自动将我们之间的关系进行区分,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划分到低人一等的范畴。
小时候不懂事,概念不深,长大了便知道我们之间存在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如果不是我妈的缘故,我们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可好兄弟就不一样了,那是朝夕暮处,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分,我们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关系,怎么能突然变质呢。
刘晨辉半开玩笑的说,青蓝,你要是能淑女点就好了。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淑女了,没揍他已经是格外开恩。
他问我到底有没有看那封情书,如果没看能不能收回。
我觉得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悬崖勒马,觉得兄弟情比爱情要坚如磐石,走的更能长远的多。
我是非常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的,所以我一直希望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回想当时发现情书的过程,告诉他,我真的没看,当然那封情书也不知所踪。
结果他不信,偏说我已经看了,并且故意藏起来,想以后拿出来对他鞭尸。
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虽然他给我提供了思路,我后来回去也找了半天。
结果愣是没有找到被我丢到哪里去了,也错过了对刘晨辉鞭尸的机会。
初三一整年,我直接住校了。
我爸上的是三班倒,我妈又在海城,两人怕我晚上回来没饭吃,早上没人送,于是又商量要我妈辞职。
我爸的理由是那么多年了,女儿好歹上了初三,这么关键的一年,不能懈怠。
我妈左右为难,说人家给咱们家买了房,这才过去几年,就要过河拆桥了?
最后我自己妥协,我要住校。
为了让他们心安理得,我还给他们讲了住校的种种好处。
两人唉声叹气了好一会,又双双对我表达了歉意和内疚之情,我便带着行李去住校了。
其实他们也不用表现的太难过,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小时候,刚住到那栋二层家属楼,我爸晚上上夜班,只有小小的老娘在家。
由于去小伙伴家看了她爸爸租的鬼片,晚上睡觉,我灯都不敢关,离床老远就跳上去,缩在被子里恨不得把自己敲晕立马睡着。
现在长大了,对于这些照顾之类的事,我就更没什么感觉了。
初三的时光过的飞快,中考结束后,我妈打了电话给我。
鉴于小金主初一还没考试放假,她暂时没办法回来,和我爸商量后,让我去海城玩玩,放松放松。
这么多年,虽然我妈在海城给人家当保姆,可我一次也没去过。
小时候非常向往,每次听小金主描述的那些新鲜事物和带回来的新潮玩具,我都恨不得自己也是海城人。
现在长大了,反倒没那么向往了,觉得那是很遥远的地方,而我们更想去的是省城。
我和谭慈,还有刘晨辉约好以后要一起考去省城的大学。
对于小金主的印象,已经都封存在小时候的记忆里了,我也没什么觉得遗憾和想念。
其实也不是。
我偶尔还是会想起小金主,想他在海城在干嘛,在过着什么样炫彩斑斓的生活。
现在我妈突然让我去海城,不能和朋友们过暑假,这件事让我犯了难。
于是我深思熟虑,不能被繁华虚无的大城市所诱惑,不能抛弃我的伙伴们为基础信念。
我去了反而给人家添麻烦,她这么多年都是住家保姆,我去了是住人家还是去住酒店啊。
从小我爸就秉承着不要麻烦别人的观念灌输我,家里少根葱,他要么不放,要么让我立马去买,都不会说去隔壁邻居家借一根。
反而是左邻右舍有什么缺的,会时常来我们家借,虽然说是借,这些小玩意谁还会还回去,那样显的太斤斤计较,是不想好好相处了。
我提出不满,心生怨念,我爸都会告诫我,别人是别人,咱们是咱们。
所以我现在不想去给我妈带来不便。
我想我妈让我去,可能是金主夫妇,比如乔阿姨客套的礼貌,而我如果不识好歹的去了,就太没有边界感了。
虽然书本上说人人平等,可现实中我就是觉得低了那家人一等,谁让我妈是被雇佣的保姆呢。
说难听点,和古代大户人家的老妈子也没什么差别。
那我这个老妈子家的孩子过去了,差不多就算是家生子,家生子以后也是要服侍主人家的。
以后我妈年龄大了干不动了,是不是就变成我去做小保姆,接替我妈继续照顾小金主了?
吓的我直接打电话告诉我妈,我不去海城。
我在心里和那个地方划了条线,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可不能继承她的衣钵。
开玩笑嘛,我以后的人生怎么能拘泥在那高门大户里做小伏低呢。
我脑袋里想象着自己穿着女仆服,站在小金主床边,为他提供早醒服务,想想都觉得特别雷人。
在我的认知里,我可是和他平等的,而且他还得叫我一声蓝蓝姐,可不能长大了,这关系就变质了。
虽然现在我意识到已经变质了,我在他面前就是有点小小的自卑。
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挺矛盾,一方面自我认命,一方面又自命不凡。
我妈见我坚持,就没再多说什么。
而我刚刚参加完中考,正是放飞自我的时候,家里没人管我,便和小伙伴们一起去网吧玩游戏,去商场里抓娃娃。
每天过的不亦乐乎。
我有时候挺感谢我爸妈这种放养式养娃,从来也没拘着我,而我自认为也没有长歪。
我庆幸自己交的都是老实本分的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