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落萧关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当我艰难地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被血色浸染的天空,暗红色的云团低低地压在头顶,
仿佛随时都会倾轧下来,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吞噬殆尽。“阿狰!举盾!
”一声暴喝如惊雷般在耳畔炸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下意识地抬手,
却感到右臂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裂开一般。低头看去,
粗麻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肩窝一直蔓延到肘弯,皮肉外翻着,
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这不是我的身体。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瞬间击碎了我混沌的意识。我分明记得,几秒钟前,我还在省图书馆的古籍部里,
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一卷唐代的《陇右道舆图》。指尖触到泛黄的麻纸时,
一阵突如其来的刺痛顺着神经窜上后颈,眼前随即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可现在,
我正跪在一片泥泞之中,腥臭的血水没过了脚踝,黏腻地缠绕着小腿。
手中握着的青铜盾边缘已经卷曲,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
每一道痕迹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经历的惨烈厮杀。一支羽箭呼啸着擦过耳畔,
深深地钉进身后的夯土城墙上,箭尾的雕翎还在嗡嗡作响。我猛地回头,
看见城楼的匾额在硝烟中摇摇欲坠,“萧关”两个斑驳的大字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
宛如泣血的符咒。萧关……陇右道……这些在古籍里看了无数遍的地名,
此刻正以一种无比残酷的方式在我眼前铺展开来。我颤抖着抬起左手,
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狰狞的旧疤,从虎口一直蜿蜒到腕骨,像一条凝固的蛇。
这道疤我在博物馆的唐代武士俑上见过无数次,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真切地触摸到它——在我自己的手上。“撤!快撤到关内!
”有人在我背后狠狠推了一把,我踉跄着向前扑去,恰好撞在一个披甲的士兵身上。
他闷哼一声,转过头来,我看清了他脸上的血污和惊恐。那不是演出来的表情,
是真正面对死亡时的恐惧,像冰锥一样刺进我的眼睛。“阿狰你傻站着等死吗?
”他嘶吼着,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城门方向拖。我踉跄着跟他跑,
脚下的泥泞像无数只手在拉扯着我。城门口一片混乱,士兵们互相推搡着,嘶吼着,
兵器碰撞的铿锵声、临死前的惨叫声、箭矢破空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
像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曲。“关门!快关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开始缓缓闭合。
我看见门缝里最后闪过的景象:一个穿着皮甲的胡人士兵,
正举着弯刀砍向一个倒地的唐军士兵,那士兵的脖颈喷出的血柱,
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砰!”木门重重合上,将外面的厮杀声隔绝开来。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周围的人也都在喘息,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掩饰的恐惧。“阿狰,你没事吧?
”刚才拽我的那个士兵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颧骨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但此刻他的眼神里却带着关切。
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知道“阿狰”是谁,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见我不说话,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伙吐蕃崽子太猛了,
要不是你刚才替我挡了一刀,我这条命恐怕就交代在那儿了。”他说着,指了指我的右臂。
我这才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我的骨头。
我低头看去,那道伤口的边缘已经开始发黑,显然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污染了。
“得赶紧找医官看看,”他皱了皱眉,“这伤口要是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他扶着我站起来,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连忙把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半扶半搀地带着我往城内走去。萧关的关内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没有繁华的街市,
没有喧闹的人群,只有低矮的土坯房,和一群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百姓。
他们看着我们这些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兵,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敬佩,
只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漠然,仿佛早已对这一切麻木了。
我们走到一间看起来像是医馆的屋子前,门口挂着一面褪色的幡旗,
上面写着“济世堂”三个字。他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混杂着血腥和腐烂的气息,让我一阵反胃。屋子里光线昏暗,
几个受伤的士兵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发出痛苦的**。
一个穿着灰色长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给一个断了腿的士兵包扎,动作熟练而迅速。
“李医官,麻烦您给我兄弟看看。”带我来的那个士兵喊道。李医官抬起头,
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把他扶到这边来。”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木板床。
我被扶到床上躺下来,李医官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撕开我右臂上已经被血浸透的战袍。
当伤口完全暴露出来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伤……”他皱紧了眉头,“很深,
而且好像被什么脏东西污染了。”他拿出一把小刀,在火上烤了烤,
然后小心翼翼地刮着伤口边缘的腐肉。我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但我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是潜意识里觉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我不能表现出任何软弱。“忍着点。
”李医官说着,把一些捣碎的草药敷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紧紧地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
他直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几天别碰水,按时换药。能不能好,
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带我来的那个士兵谢过李医官,又扶着我走出医馆。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城墙上燃起了火把,昏黄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我叫王勇,
”他突然开口说道,“你忘了?我们是一起从长安来的。”我愣了一下,
随即意识到他是在告诉我“阿狰”的过去。我点了点头,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我记得。”“你刚才是不是吓傻了?”王勇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我知道,
这是你第一次上战场。谁都一样,第一次见血都会害怕。”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只能沉默。“别担心,”王勇拍了拍我的肩膀,
“慢慢就习惯了。在这萧关,谁不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的话让我心里一阵发凉。
习惯?习惯这种每天和死亡打交道的日子?我不敢想象。我只想回家,
回到那个有空调、有网络、有外卖的现代社会。可是,我该怎么回去呢?“对了,
”王勇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刚才校尉说,等我们休整一下,就要去支援临洮了。
吐蕃人最近在那边闹得挺凶的。”临洮?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记得历史书上说过,
安史之乱后,唐朝国力衰退,吐蕃趁机占领了河西、陇右等地,临洮就是当时的前线之一。
难道……现在是安史之乱之后?“现在……是什么年号?”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连这都忘了?现在是广德元年啊。怎么了,阿狰,
你真的没事吧?”广德元年……公元763年。我心里一沉。这一年,
吐蕃刚刚占领了长安,虽然很快就撤退了,但唐朝在西北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而萧关,
正是抵御吐蕃入侵的重要关隘。也就是说,我现在身处的,
是一个战火纷飞、危机四伏的时代。“我没事,”我强装镇定地说道,
“可能是刚才太累了,有点糊涂。”王勇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再多问。
他扶着我走到一间简陋的营房前:“你先在这儿休息吧,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我点点头,
看着他转身离开。走进营房,里面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汗臭和霉味。
我摸索着找到一张空床,躺了下去。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我却毫无睡意。我睁着眼睛,
看着头顶漏风的屋顶。月光从破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想起了图书馆里的那卷《陇右道舆图》,想起了指尖那阵突如其来的刺痛。
难道是那卷舆图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它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力量?我又该怎么回去?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让我头痛欲裂。我用力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我越是想冷静,就越是慌乱。我就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就在这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阵喧哗。我心里一紧,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只见一群士兵举着火把,
簇拥着一个身穿铠甲、腰佩长剑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刚毅,
眼神锐利如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校尉来了!”有人低声说道。我心里一动,校尉?
难道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只见那校尉走到营房门口,停下脚步,目光扫过我们这些士兵。
他的眼神冰冷而威严,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都给我听好了,
”他开口说道,声音洪亮如钟,“吐蕃人已经开始围攻临洮了,节度使命令我们连夜出发,
支援临洮!”人群中一片哗然。谁都没想到,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就要立刻出发去支援另一个战场。“校尉,我们的弟兄们都已经很累了,
”一个士兵鼓起勇气说道,“而且还有很多人受了伤……”“累?受伤?
”校尉冷笑一声,“在这萧关,谁不累?谁没受过伤?临洮要是失守了,下一个就是萧关!
到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所有人的侥幸心理。是啊,
在这个乱世,谁都无法独善其身。“都给我抓紧时间准备,半个时辰后,城门口**!
”校尉说完,转身就走。士兵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但我能感觉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绝望。我回到床上,坐了下来。半个时辰后就要出发,
去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地方,参加一场我不知道结果的战争。我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
但我知道,我没有选择。在这个世界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只能听从命令,随波逐流。
就在这时,王勇拿着两个麦饼走了进来。他把一个麦饼递给我:“快吃点吧,
等会儿赶路需要力气。”我接过麦饼,看着上面粗糙的纹理和夹杂着的沙砾,
突然觉得一阵恶心。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咬了一口,干涩的麦饼在嘴里难以下咽,像在嚼沙子。
“阿狰,别担心,”王勇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安慰,“我们经历过那么多战斗,
这次也一定能平安回来。”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平安回来?
在这个战火纷飞的时代,平安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但我还是点了点头,咬着牙,
把那个麦饼一点点咽了下去。我知道,无论多么害怕,无论多么无助,我都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找到回去的路。半个时辰后,我和其他士兵一起,
站在了萧关的城门口。月光下,我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像一群沉默的幽灵。校尉骑在马上,
目光如炬地看着我们。“出发!”随着他一声令下,我们迈开脚步,走出了萧关,
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前路一片漆黑,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但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我的命运,已经和这个陌生的时代,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第二章夜赴临洮夜露打湿甲胄时,我才发现这具身体的旧伤远比想象中狰狞。
右臂的包扎布渗出血渍,与腋下那道月牙形伤疤黏在一起,
每走一步都像有钝刀在骨肉间拉锯。王勇背着半袋干粮走在左侧,
青铜剑悬在腰侧晃出细碎的寒光,他脖颈上挂着的狼牙坠子,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红。
“你攥着盾的指节都白了。”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第一次见你这样,
以前就算被流矢擦过眉骨,你都能笑着把箭杆**。”我猛地收紧手指,
青铜盾上的防滑纹嵌进掌心。阿狰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三骑快马冲破夜色,为首者举着支断裂的箭杆,
箭羽上还沾着湿漉漉的暗红。“临洮……临洮丢了!”骑士的声音劈碎寂静,
“吐蕃人用了火攻,城西粮仓烧得连灰都没剩!”队伍里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
王勇的狼牙坠子突然硌在我胳膊上,他的手正在发抖。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能看到远处天际线浮着层诡异的橘红,像块被血浸透的破布。校尉勒住马缰的动作太急,
马打响鼻的热气喷在我手背上。“慌什么!”他的铁靴碾过碎石,“萧关到临洮三百里,
就算烧粮仓也得烧三天三夜。传我命令,加速行军,天亮前必须赶到洮河渡口!
”重新上路时,队伍里的喘息声都变了调。我盯着自己的影子在火把下扭曲变形,
突然想起古籍里记载的洮河之战——广德元年秋,吐蕃三万铁骑踏破临洮,
守将战死前点燃了粮仓,大火连烧七日,洮水为之断流。原来那些铅字背后,
是这样滚烫的血腥气。后半夜开始起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王勇突然拽住我的胳膊,
盾尖指向左侧灌木丛。雾气里晃过几个黑影,皮革摩擦声混着听不懂的胡语,
像毒蛇吐信般钻进耳朵。“是吐蕃游骑。”他的声音贴着我耳廓,“别抬头,跟着我走。
”我们混在队伍中间,尽量让甲胄的碰撞声融进集体的脚步声里。
可当那股膻腥味越来越近时,我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有个戴皮帽的胡兵就走在三步外,
弯刀上的血痂在雾中泛着冷光,
他腰间挂着的东西晃了一下——那是半块染血的唐式军牌。心脏突然被攥紧。
我想起图书馆里那卷《陇右道舆图》,修复到临洮城郭时,曾在夹层里发现过片碳化的布帛,
上面用朱砂写着“粮”字。当时只当是古人随手丢弃的废纸,
此刻却像烙铁般烫着我的太阳穴。“站住!”一声暴喝撕裂雾幕。胡兵的弯刀突然指向我,
“你的盾……”我低头看去,冷汗瞬间浸透后背。不知何时,
盾牌内侧那道修复师才看得懂的裂痕标记,正对着他们的方向。王勇突然撞了我一下,
青铜剑“呛啷”出鞘,“看什么看!要打便打!”厮杀声在雾中炸开时,
我才真正明白“手无缚鸡之力”的含义。这具身体的本能在格挡,
可我的意识却在尖叫着躲避。当弯刀擦着脖颈划过时,我闻到了自己冷汗的味道,
和图书馆古籍里陈年纸张的霉味,竟有几分相似。“阿狰!”王勇的喊声带着血沫,
他的肩膀插着支箭,却仍把我往队伍后面推,“去找校尉!快!”我跌跌撞撞往后跑,
甲胄在身上撞得生疼。雾气里不断有人倒下,唐兵的嘶吼与胡人的咆哮绞成一团。
突然脚下一绊,我摔倒在某个温热的东西上——是具刚断气的尸体,
手指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他脖颈上挂着的,也是半块军牌。当我终于摸到校尉的马时,
掌心的军牌已经被血浸透。“游骑是幌子!”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异常清晰,
“他们在等主力合围!临洮的粮仓……根本没烧!”校尉的眼神骤然缩紧,
像鹰隼发现了猎物。“你怎么知道?”“我见过那火!”我指着天际线那抹诡异的橘红,
突然想起那卷舆图的火焚痕迹,“是烟!他们用湿草闷出的烟!粮仓还在他们手里!
”马蹄声突然从两侧响起,比刚才密集十倍。校尉猛地拽住我的后领,将我甩到马背上。
“传令!变阵!冲出去!”铁蹄踏碎雾气时,我紧贴着马颈,能闻到它鬃毛上的汗味。
王勇不知何时跟了上来,他的剑上滴着血,狼牙坠子却不见了。“你说得对,”他咧嘴笑,
露出带血的牙,“那火看着就不对劲。”我们冲出包围圈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洮河在晨光里泛着碎银般的波光,渡口的木船安静地泊在岸边,像一群等待归巢的水鸟。
可当我们靠近时,才发现每艘船的船底,都藏着闪着寒光的铁蒺藜。“是陷阱。
”校尉的声音冷得像冰,“他们早就知道我们会来。”我扶着船舷干呕,胃里翻江倒海。
王勇拍着我的背,他的手还在抖,“没事的……总会有办法的。”就在这时,
上游突然漂来些东西。起初以为是浮木,靠近了才看清——是无数个脑袋,
用绳子串在一起,长发在水里散开,像极了图书馆里那卷被水泡过的残图。最前面那个头颅,
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半睁的眼睛里,映着我震惊的脸。那是李医官。王勇突然捂住嘴,
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死死攥着那半块军牌,指节捏得发白。原来穿越千年的不止是我的灵魂,
还有这些滚烫的血,这些不甘的魂,它们早就刻在了舆图的经纬里,等着某个懂行的人,
揭开那层被历史尘封的真相。远处传来胡人的号角声,像催命的符咒。校尉拔出长剑,
剑尖指向对岸,“兄弟们,趟过去!”当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时,
我终于明白古图上那道血痕为何滚烫。因为那不是墨,不是朱砂,
是无数个像阿狰、像王勇、像李医官这样的人,用生命在历史上刻下的印记。而现在,
轮到我了。第三章洮河血渡洮河水冷得像淬了冰,刚没过膝盖就冻得骨头发响。
我攥着青铜盾的手越来越沉,盾沿磕碰到河底的卵石,发出沉闷的钝响。王勇在我左前方,
他的箭伤泡在水里,血珠一缕缕往上冒,在水面晕开淡红的雾。“把盾举高点。
”他突然回头,水花溅在他脸上,“吐蕃人喜欢在这种时候放冷箭。”话音刚落,
破空声就从对岸传来。我下意识地将盾牌横在头顶,“铛”的一声脆响,羽箭钉在盾心,
震得我虎口发麻。河面上顿时炸开一片混乱,有人中箭惨叫着沉入水底,
激起的漩涡里漂着断裂的箭杆。“加速!”校尉的吼声混着水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