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是神医圣手。
京城爆发瘟疫,我和她奉旨给疫民治病,精通医术的嫡姐却嫌弃地撇撇嘴「我这是圣洁之手,怎么能被这等腌臜贱民亵渎?」
最终疫民暴乱,嫡姐见死不救,被群起而攻之。
我死死护在嫡姐面前,却惨遭暴民侮辱。
看到暴民情绪激动,嫡姐哭的梨花带雨,把一切罪责推到了我身上,还说我的血自带抗体,要我放血赎罪。
最后,暴民一拥而上,疯狂吸干我的血液。
我暴尸而亡。
再睁眼,我回到了京城爆发瘟疫这天。
这一次,换我亲手把嫡姐推向暴民。
——————
腐臭的气息顺着鼻腔往天灵盖冲的时候,我正跪在青石板上,指甲缝里全是污泥。
永定门内的贫民窟像被打翻的泔水桶,土坯墙歪歪扭扭地支棱着,茅草屋顶烂得能看见天。穿得破破烂烂的人挤在巷子里,有的咳得像风箱漏了气,有的脸上起了连片的红疹,溃烂的脓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啧。」
嫡姐苏清鸢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银簪,轻轻一挑就刺得人耳膜疼。她站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月白色的锦裙连个褶子都没压着,裙摆离地面足有三寸,生怕沾到半分尘土。
「妹妹你看这地方,」她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捂着嘴,眼尾上挑的弧度里全是嫌恶,「这些贱民身上的味儿,怕是洗十桶香汤都去不掉。」
我没回头。手里的药碾子正转得飞快,苍术和白芷的碎屑混着汗水黏在掌心。昨儿夜里接到的圣旨,说永定门这边疫症爆发得厉害,让我们姐妹俩带着太医院的人过来赈灾。
苏清鸢是出了名的神医圣手,十五岁就凭着一手针灸绝技救过太后的命,宫里赏赐的金牌子能挂满半间屋子。反观我,苏灵薇,不过是个生母早逝、在相府后院里靠着几分汤药底子混日子的庶女。
「姐姐,」我把碾好的药粉倒进粗瓷碗,声音被此起彼伏的咳嗽声盖得发闷,「先配药吧,张大叔家的孩子已经烧得抽风了。」
「配什么配?」苏清鸢的帕子往旁边一甩,露出皓白如玉的手。那双手确实好看,指节匀称,皮肤嫩得像剥壳的荔枝——宫里的贵人都说,这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洁之手。
她踩着莲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你忘了母亲怎么教的?咱们苏家人的手,是用来给皇亲国戚诊脉的,不是来给这些泥腿子摸爬滚打的。」
我捏着药碗的手指紧了紧。碗沿的毛刺硌得指腹生疼。
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两个穿着捕快服的人正拖着一个壮汉往外走,那壮汉咳得撕心裂肺,挣扎间把怀里的破碗摔在地上,黑褐色的药汁溅到了苏清鸢的裙角。
不过是个铜钱大的污渍。
苏清鸢却像被毒蛇咬了似的跳起来,尖声叫道:「放肆!这料子是贡品云锦!你赔得起吗?」
壮汉抬起头,眼睛烧得通红,嘴角挂着血丝:「神医……救救我家娃……」
「救你?」苏清鸢后退两步,声音尖利得像指甲刮过琉璃,「就凭你也配?碰脏了我的衣服,就该拖去打板子!」
我赶紧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胳膊:「姐姐,他染了疫病,别激怒他。」
「放开!」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大得我踉跄了一下,「苏灵薇你少在这里装好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庶女也敢管我的事?」
她的指甲划在我手背上,留下三道红痕。
周围的疫民渐渐围了过来,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苏清鸢那张写满鄙夷的脸。有人低声骂了句什么,声音不大,却像火星子掉进了干草堆。
「神医不是来救咱们的吗?」
「怎么对咱们这态度……」
「她刚才说谁是贱民?」
苏清鸢听见了,非但没收敛,反而挺了挺胸脯,头上的珠钗晃得人眼晕:「怎么?我说错了?一群穷酸贱命,死了也是活该,还想让我动手救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
「**说什么!」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像点燃了**桶。原本还蔫蔫的人群突然躁动起来,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这边扔。
「**的!不给治病还敢骂人!」
「把她抓起来!让她尝尝生病的滋味!」
混乱中,苏清鸢吓得脸色惨白,往我身后躲:「灵薇!快拦住他们!我可是奉旨来的!他们敢动手就是抗旨!」
我把她往身后一护,张开双臂对着人群:「大家别冲动!我们是来治病的!先让我看看病人……」
话没说完,一个破陶罐就砸在我额头上。
「砰」的一声,眼前瞬间炸开一片血红。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胸口的衣襟上。疼吗?好像不怎么疼,就是晕得厉害,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响声。
有人抓住了我的头发,把我往地上按。粗糙的手掌撕扯着我的衣服,嘴里骂着污言秽语。
「妈的!不让她姐受气,就拿你这小**出气!」
「长得还不错,不如让兄弟们乐呵乐呵!」
我拼命挣扎,指甲抠进对方的胳膊里,却被人一脚踹在肚子上。剧烈的疼痛让我蜷缩起来,像只被踩住的虾米。
「救命……姐姐……救我……」
我朝着苏清鸢的方向伸出手,视线模糊中,只看到她站在不远处,锦裙依旧鲜亮。
她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
就在这时,苏清鸢突然尖叫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别碰我!都是她的错!是苏灵薇!」
人群的动作顿了顿。
她哭得梨花带雨,手指颤抖地指向我:「是她!她嫉妒我医术好,故意配错了药,才让疫病越来越严重!你们看她流的血!她的血里有抗体!只要喝了她的血,你们的病就能好!」
「真的?」
「她的血能治病?」
人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饿狼看到了肉。
我愣住了,连疼痛都忘了。血液流进眼睛里,世界变成一片诡异的红。
嫡姐……她在说什么?
她怎么能……
没等我想明白,无数只手就抓了过来,撕扯着我的四肢。有人用石头砸我的腿,有人用牙齿咬我的胳膊。
刺骨的疼痛从四肢百骸涌来,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同时割我的肉。
「放开……放开我……」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却微弱得像蚊子叫。
冰凉的风从破掉的衣服里灌进来,带着腐臭的气息。我好像看到了生母临终前的脸,她摸着我的头说:「薇薇要好好活着……」
活着……好难啊……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感觉到脖子上一阵剧痛,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那些贪婪的脸在我眼前晃动,像地狱里的恶鬼。
而苏清鸢,就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
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