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心计血仇深藏入宫第三年,我依旧是个小小的才人。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人人皆知云才人胆小怯懦,温顺得如同一只兔子,见到贵妃的猫都要退避三舍。他们不知道,
这副温顺的皮囊下,藏着一颗被血与恨浸透的心。今日是万寿节,普天同庆,
后宫的女人们更是卯足了劲,争奇斗艳,只为在夜宴上博得君王一笑。我也不例外。
我对着菱花镜,将最后一支点翠金簪插入乌黑的发髻。镜中的女子,眉眼温顺,
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怯懦微笑。完美。这是我最好的伪装。
贴身宫女晚晴为我披上月白色的宫装,小声担忧道:“小主,
今日苏贵妃肯定又要寻您的麻烦,您可千万要忍住。”我抚平衣襟上最后一丝褶皱,
淡淡地“嗯”了一声。忍。三年来,我早已将这个字刻进了骨子里。父亲被污蔑谋反,
云家满门抄斩的那一夜,血流成河,火光冲天。我被心腹家将拼死送出,辗转求生,
最终以罪臣远亲之女的身份,通过选秀进入了这座皇宫。我的仇人,高高在上。
一个是当今圣上,萧玄。是他一道圣旨,让百年忠良的云家化为灰烬。另一个,
便是当朝宰相苏振雄之女,如今宠冠后宫的苏贵妃,苏凝雪。构陷我父亲的伪证,
便出自她父亲之手。我要报仇。所以,我必须忍。忍受萧玄那带着审视和玩味的恩宠,
忍受苏凝雪那淬了毒的刁难。夜宴设在太液池边的蓬莱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我循规蹈矩地坐在最末尾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麻烦,
从不会因为你躲避就自行消失。歌舞升平之际,苏凝雪忽然举杯,
笑吟吟地看向我:“云才人,听闻你江南刺绣一绝,本宫前几日得了一匹上好的云锦,
想为你腹中的孩儿做件小衣,不知妹妹可否赏光,为本宫绣个麒麟送子图?”一瞬间,
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苏凝雪怀孕了,这是天大的喜事,也是她最大的筹码。
她让我为她的孩子绣嫁衣,这是恩赐,更是羞辱。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细微的刺痛让我保持着清醒。我站起身,躬身行礼,
声音柔弱得像要被风吹散:“能为贵妃娘娘和未出世的小皇子效劳,是臣妾的福分。
”苏凝雪满意地笑了,那张美艳的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倨傲。萧玄坐在龙椅上,
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戏,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两只争宠的宠物,漫不经心,
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压迫感。我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他或许觉得我有趣,
一个落魄罪臣的亲族,却能在后宫安分守己,甚至对仇人之女百般讨好。他不知道,
我每时每刻,都想用淬毒的簪子,刺穿他的喉咙。宴会结束后,
我被苏凝雪“请”到了她的长春宫。那匹所谓的云锦,被宫女随意地丢在我脚下,
像一团华丽的垃圾。苏凝雪斜倚在贵妃榻上,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丹蔻鲜红,
语气慵懒又恶毒:“云舒,你知道吗?当年你父亲在菜市口被斩首的时候,
我就在不远处的酒楼上看着。”我的身体猛地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她欣赏着我煞白的脸色,笑得更加得意:“那场面,真是好看。我父亲说,
对付你们这种不识时务的硬骨头,就得用最残酷的法子,把你们的骨头一寸寸敲碎,
踩在脚下。”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充满了恶意的炫耀:“对了,
还有你那个号称‘玉面将军’的哥哥,被发配边疆,据说没撑过第一个冬天,
就被狼给分食了,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没剩下。”“住口!”我失控地吼出声,
身体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晚晴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贵妃娘娘息怒,
我们小主只是一时糊涂!”苏凝雪却挥了挥手,示意她的掌事宫女上前。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我的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耳朵里嗡嗡作响。“云才人,注意你的身份。”掌事宫女冷冷地说。苏我凝雪缓缓坐起身,
走到我面前,用她那涂着昂贵香膏的手,挑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她。“你看,
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一个任我揉捏的玩意儿。你父亲、你哥哥,他们再厉害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成了我苏家上位的垫脚石。”她凑到我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你亲手,为我的儿子,
绣出这个世界上最华丽的衣裳。我要你每一针,都带着对云家的悔恨和对我苏家的臣服。
我要你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我死死地咬着牙,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
我看着她那张因得意而扭曲的脸,心中那头名为“仇恨”的野兽在疯狂咆哮。但我不能。
现在还不能。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臣妾,遵命。”苏凝雪笑了,
笑声像银铃一样清脆,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伤人。她松开我,像丢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用手帕擦了擦手指:“滚吧。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绣样。”我屈辱地捡起地上的云锦,
在晚晴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长春宫。回到我那冷清的碎玉轩,
晚晴哭着为我上药:“小主,她太过分了!她简直不是人!”我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脸,
眼神却异常平静。“晚晴,扶我起来。”“小主?”“拿针线来。”我说,声音冷得像冰,
“贵妃娘娘,还等着她的麒麟送子图呢。”晚晴愣住了,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和决绝。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夜,碎玉轩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宿。
我一针一线地绣着,指尖被刺破了无数次,鲜血染红了丝线,又被我用新的丝线覆盖。
我绣的不是麒麟,是怨鬼,是冤魂。苏凝雪,你想要这件衣服,我给你。但我会让你,
和你的孩子,为此付出血的代价。二绣针下的毒计三天后,我捧着绣了一半的绣样,
再次来到长春宫。苏凝雪正在品尝新进贡的荔枝,见我来了,眼皮都未抬一下,
只是懒懒地问:“绣好了?”“回娘娘,才绣了个大概轮廓,请娘娘过目,
看可有不满意的地方,臣妾也好及时修改。”我卑微地垂着头,将手中的绣绷呈上。
她身边的宫女接过去,展开给她看。那是一幅极其繁复华丽的麒지送子图,
金线勾勒出的麒麟栩栩如生,祥云缭绕,富贵逼人。任谁看了,都要赞一声好绣工。
苏凝雪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她拿起绣绷,仔细端详着,
指尖划过那金色的丝线。就在这时,异变突生。苏凝雪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将绣绷扔在地上,
她的手指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红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有毒!
”她惊恐地大叫起来,“云舒!你想害我!”殿内的宫女太监顿时乱作一团。
我“吓”得立刻跪倒在地,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娘娘!臣妾没有!臣妾冤枉啊!”很快,
太医被请了过来,甚至惊动了正在御书房议事的萧玄。长春宫里跪了一地的人,
气氛凝重得几乎让人窒息。萧玄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苏凝雪则依偎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陛下,您要为臣妾和皇儿做主啊!云氏蛇蝎心肠,
竟在绣针上下毒,想要谋害臣妾母子!”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回话:“回陛下,
贵妃娘娘凤体无碍,只是指尖被利器所伤。那绣绷之上,确实残留着微量的‘红颜笑’。
”“红颜笑”,一种阴毒的草药,少量接触并无大碍,但若长期沾染,会使女子容颜憔悴,
精神萎靡,若是孕妇,则极有可能导致滑胎。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苏振雄闻讯赶来,
跪在殿外,声泪俱下地请求皇帝严惩凶手。一时间,
我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云家被抄家的那个夜晚,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萧玄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冰冷如刀:“云才人,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满脸的无辜与恐惧,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陛下,
臣妾冤枉!臣妾入宫三年,安分守己,从未有害人之心!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栽赃?”苏凝雪冷笑一声,“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就是你,嫉妒本宫怀有龙裔,
对我怀恨在心,才出此毒计!”我猛地磕了一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金砖上,
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明鉴!臣妾若真想下毒,又怎会用如此容易被察觉的法子?
臣妾将绣样呈给贵妃娘娘,明知娘娘会亲手触摸,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我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萧玄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趁热打铁,
继续哭诉:“况且,这‘红颜笑’虽不是什么罕见之物,但宫中管制极严,臣妾位份低微,
宫人稀少,平日里连碎玉轩的大门都很少出,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毒药呢?”我一边说,
一边偷偷观察着苏凝雪身边那个掌事宫女的表情。果然,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心中冷笑。苏凝雪,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吗?这场戏,从我踏入长春宫的那一刻起,
导演,就是我。我当然知道她会在绣针上做手脚,那所谓的“麒麟送子图”,
不过是我抛出的一个诱饵。我故意拖延了三天,又只绣了一半,
就是为了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和理由,在我呈上绣样时动手脚。而我,则在我自己的指尖,
涂抹了另一种东西。那是从御花园一种不起眼的花朵中提取的汁液,无色无味,
却能与“红颜笑”产生反应,让那微乎其微的毒性,在瞬间变得清晰可辨。
苏凝雪想慢慢地折磨我,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衰败下去,我偏要将这件事闹大,
闹到所有人的面前。“陛下!”我再次叩首,声嘶力竭,“请陛下彻查!
定要还臣妾一个清白!”萧玄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目光在我和苏凝雪之间来回扫视。
他不是傻子。后宫的这些伎俩,他比谁都清楚。他只是在权衡利弊。
一边是宠冠后宫、身怀龙裔的贵妃,背后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另一边,
是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小小才人。这道选择题,似乎并不难做。
就在我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萧玄开口了,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人。”“奴才在。
”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应声上前。“彻查此事。”萧玄淡淡地说,“从云才人身边的人,
到长春宫所有接触过这匹云锦和绣线的宫人,一个都不许放过。朕要知道,这毒,
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苏凝雪的脸色瞬间变了。我则重重地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我知道,
我赌赢了第一步。萧玄的多疑,就是我最大的武器。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
但他绝不允许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手段玩弄权术,挑战他的皇威。接下来,
就看苏凝雪如何收场了。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或者说,是苏凝雪自己,递上了一个结果。
长春宫一个负责采买的小太监,被发现“畏罪自尽”,并留下“遗书”,
承认是自己爱慕云才人,见不得贵妃娘娘刁难于她,才一时糊涂,在绣线上动了手脚。
真是可笑又拙劣的借口。一个采买太监,如何能接触到贵妃的贴身之物?
又如何能精准地在绣针上下毒?但这个结果,却让所有人都满意。苏凝雪保住了自己的清白,
萧玄得到了一个可以平息事端的交代,苏宰相也免去了女儿受责罚的风险。而我,
这个受害者,自然也“沉冤得雪”。萧玄为了彰显自己的“公正”,
下旨申斥了苏贵妃“治下不严”,罚了她三个月的月俸,又赏赐了我一些珠宝布匹以示安抚。
一场惊心动魄的谋害案,就这么轻飘飘地落下了帷幕。在众人眼中,我只是侥幸逃过一劫。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盘棋,才刚刚开始。我不仅要活着,还要借着他们的手,一步步往上爬。
爬到,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踩进地狱的位置。三围场惊变“红颜笑”事件后,
我在宫中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苏凝雪元气大伤,又因为怀着身孕,被萧玄勒令静养,
短时间内无法再对我作威作福。而我,则因为“因祸得福”,得到了萧玄更多的关注。
他开始频繁地驾临我的碎玉轩,有时与我对弈,有时只是静静地看我写字。
他似乎很喜欢我这副淡然无争、与世隔绝的样子。我知道,在他眼中,后宫的女人都是藤蔓,
需要依附他这棵大树才能生存。而我,像一株生长在角落里的幽兰,虽不艳丽,
却有自己的风骨。多么可笑。我的风骨,早在那场灭门惨案中,被碾得粉碎。剩下的,
只有仇恨。我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他喜欢的角色,温柔、顺从,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
我从不争宠,也从不提及任何前朝之事。我越是这样,他便越是好奇,越是觉得我与众不同。
很快,我便被晋为了贵人。从才人到贵人,别人可能要花上十年,而我,只用了不到半年。
后宫之中,风向变得很快。从前那些对我避之不及的嫔妃,开始主动向我示好。
我一一应承下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心中却冷如冰霜。这些人,不过是墙头草,
今日能捧你上天,明日就能踩你入地。我谁也不信。我唯一能信的,只有我自己,
还有那个在暗中默默帮助我的,我云家最后的忠仆,福伯。
福伯如今是御膳房的一个管事太监,他利用职务之便,成为了我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桥梁。
他告诉我,苏振雄的势力越来越大,朝中近半官员都已成为他的党羽,
甚至开始插手军中事务。而萧玄,并非昏君。他默许苏振雄坐大,
一是为了平衡前朝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二来,也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将苏家连根拔起的时机。帝王心术,深不可测。我明白了,我和萧玄,有着共同的敌人。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成为盟友。因为,他也是我的仇人。我要做的,
是成为那把最锋利的刀,在他对苏家动手的时候,给他最致命的一击。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两败俱伤。机会,很快就来了。秋狝的日子到了,萧玄要带部分宗室和大臣,
前往京郊的围场狩猎,后宫之中,只有苏贵妃和少数几位高位嫔妃得以随行。原本,
是没有我的份的。但在出发的前一晚,萧玄来到了我的碎玉轩。他屏退了左右,
亲自为我綰发,铜镜中映出我们二人亲密的影子,看起来就像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恩爱夫妻。
“舒儿,明日,随朕一起去围场吧。”他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陛下,这……不合规矩。”“朕说合规矩,就合规矩。
”他将一支白玉簪插入我的发间,语气不容置喙,“朕想让你看看,
朕是如何为你射下天边那只最雄壮的鹰。”我的心猛地一跳。我当然知道,他带我去,
绝不是为了射一只鹰给我看那么简单。他是要我,成为他的棋子。成为**苏家,或者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