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柳云舒回门。
我作为她的夫君,自然要一同前往。我依旧是那副宿醉未醒、脚步虚浮的模样,脸上挂着讨好的、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对着前来迎接的柳家人嘘寒问暖。
柳丞相柳正德看着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满意。他大概觉得,我这个废物已经被他女儿拿捏得死死的。
柳家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也像在看一只摇尾乞怜的狗。
我毫不在意。
他们不知道,当他们用看死物的眼神看我时,在我的棋盘上,他们也早已是一颗颗冰冷的死棋。
柳云舒跟在我的身侧,低眉顺眼,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言说的小媳妇模样。她演得很好,好到连她那位精明厉害的嫡母,都拉着她的手,假惺惺地垂泪,说她受苦了。
只有我知道,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肉里。
宴席之上,柳承志果然出现了。
他二十出头,满面油光,脚步轻浮,一双眼睛总在女眷身上滴溜溜地转。他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带着一股子傲慢。
“哟,这不是六殿下吗?听说我妹妹昨晚把您伺候得很好?”他话里话外的轻佻,引得周围一阵哄笑。
我连忙起身,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三哥说笑了,是云舒福气好,能嫁给我。啊不,是我福气好……”
我故意说得颠三倒四,又引来一阵更大的嘲笑。
柳承-志很满意我的“识趣”,拍了拍我的肩膀,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废物就是废物。我妹妹那样的绝色,配给你真是糟蹋了。不过你也别担心,以后有我这个当哥哥的,替你‘照顾’她。”
我脸上的笑容不变,眼底却寒芒一闪。
很好。你自己要往刀口上撞,那就别怪我手下无情。
我看向柳云舒,她正低头给她的嫡母布菜,仿佛没有听到这边的动静。但她指尖的微颤,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宴席过半,我借口不胜酒力,要去园子里透透气。柳云舒“体贴”地要扶我,被我“大男子主义”地推开了。
我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进柳府的后花园。
按照昨晚的计划,这里,就是我们送给柳承志的刑场。
我在假山后坐下,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柳承志带着两个家丁,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
“人呢?刚才那个小丫头跑哪儿去了?”
“三少爷,好像是往这边来了。”
柳承志一眼就看到了我,皱了皱眉:“废物怎么也在这?”
我装作被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三哥,我……我就是出来吹吹风。”
“滚一边去,别耽误小爷的好事。”他一把将我推开,我顺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没再理我,带着人朝假山另一侧的凉亭追去。
凉亭里,一个穿着淡绿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他们,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在哭泣。
那是我的人,一个从教坊司里买来的、**了半年的丫头,身家清白,背景是我伪造的——新任监察御史王正的远房侄女,刚从老家来京城投亲。
柳承志看到那少女的背影,眼睛都直了。他屏退家丁,搓着手上前。
“小美人,哭什么呢?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来,跟哥哥说说。”
少女“吓”得转过身,露出一张清秀可人、梨花带雨的脸。
“你……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能让你不哭。”柳承志淫笑着就扑了上去。
少女尖叫起来:“救命!非礼啊!”
柳承志捂住她的嘴:“叫什么叫!在这柳府,我就是天!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就在他要撕扯少女衣服的时候,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
一群穿着官服的衙役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京兆府的府尹。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面色铁青的中年官员。
正是监察御史王正。
王正看到凉亭里的情景,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柳承志!光天化日,竟敢欺辱我的侄女!”
柳承志酒醒了一半,看到这阵仗也慌了神:“误会……都是误会!我……我跟她闹着玩呢!”
“闹着玩?”王正指着地上被撕破的衣角,“这是闹着玩?”
京兆府尹一挥手:“来人!将柳承志拿下!”
柳承志带来的家丁想反抗,被衙役们三两下就制服了。
柳承志大叫:“你们敢抓我?我爹是柳正兴,我叔叔是当朝丞相!”
府尹冷笑一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不是王子。带走!”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脸上依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柳丞相和柳家一众人闻讯赶来时,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凉亭和满地的狼藉。
柳正德的脸黑得像锅底。他知道,柳家这次丢人丢到家了。而且,王正是出了名的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件事绝不可能善了。
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一个废物,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我适时地表现出一个“受害者”该有的样子,哆哆嗦嗦地指着凉亭方向:“爹……岳父大人,刚才……刚才三哥他好吓人,他推我,还要打我……”
我的“蠢话”成功打消了他最后一丝疑虑。
是了,我这样的废物,除了告状还能做什么?他怎么会怀疑到我头上。
他的目光转向柳云舒。
柳云舒正扶着我,脸上满是担忧和后怕,眼圈红红的,对着柳正德屈膝一礼:“父亲,都怪女儿没有照顾好殿下,让殿下受惊了。”
她的表演天衣无缝。
柳正德看着我们这对“废物配怨妇”,最终只能把所有的火气都压下去,叹了口气。他大概觉得,柳家流年不利,出了柳承志这么个孽障。
他万万没想到,从柳云舒嫁给我的那一刻起,柳家的黄昏,就已经开始了。
回皇子府的马车上,我和柳云舒相对而坐,一路无言。
直到马车驶入府门,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
“殿下……好手段。”
我看着她,淡淡一笑:“这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大餐,还在后头。”
她紧紧攥着拳,眼中的恨意和快意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妾身,等不及了。”
**在车壁上,闭上眼睛。
第一滴血已经流下,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鲨鱼。
柳家,太子,还有我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