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的位置空了。不是比喻。是真的空了,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留下一个呼啸着灌风的血洞。苏晚撑着床榻坐起身,脸色惨白如纸。“**,您终于醒了。
”丫鬟春禾端着药碗,眼圈通红,“太好了,您要是再不醒,我……”“我没事。
”苏晚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动了动手指,那种源自魂魄深处的空洞感,让她有些新奇。
爱了萧珏十年,那根情丝早已与她的神魂血脉紧紧纠缠,密不可分。她曾以为,没了这份爱,
她会死。可现在,她活得好好的。只是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关于萧珏的情绪了。也好。
“王爷呢?”她问。春禾的脸色瞬间一白,嘴唇哆嗦着,不敢说话。苏晚了然。
抽情丝这种逆天而行、剥离七情六欲的禁术,凡人不知,但萧珏一定知道。毕竟,
他曾为了他心尖上的林薇薇,翻遍古籍,差点就为她寻来了施术人。如今,这禁术,
用在了她自己身上。“砰——”房门被一股巨力踹开。
身着玄色锦袍的男人卷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俊美无俦的脸上满是暴怒。
正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珏。他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春禾,三两步走到床前,
死死扼住苏晚的下颚。“苏晚!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他的力气极大,
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若是从前,她定会心疼他手上是否沾了寒气,
定会因为他的怒火而心慌意乱。可现在。苏晚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盛满了他身影的眼眸,
此刻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波澜。“王爷。”她开口,语气无悲无喜,“我们和离吧。
”萧珏愣住了。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和离?苏晚,
你又想用这招来引起本王的注意?”“本王告诉你,本王腻了!”他甩开她,眼神冰冷,
“薇薇受了惊吓,需要静养。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旧情!”旧情?
苏晚心底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她慢慢从床上下来,无视了下颚的疼痛,
走到一旁的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依旧绝色的脸。
她拿起那支他曾亲手为她簪上的凤钗,随手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王爷说笑了。
”“你我之间,并无旧情。”“从今日起,我苏晚,与你萧珏,恩断义绝。”她的话,
掷地有声。萧珏的瞳孔骤然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心脏。眼前的苏晚,
太陌生了。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冷得让他心头发颤。
“你……”他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阵娇弱的呼唤。“王爷……王爷您在哪儿?
薇薇怕……”林薇薇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柔弱无骨地靠在门框上,一双美目含着泪,
楚楚可怜地望着他。萧珏心头一紧,下意识便要过去。可他一转头,
却看见苏晚已经径直越过他,朝着门外走去。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那决绝的背影,
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萧珏的心上。不。她只是在闹脾气。她爱了他十年,
怎么可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她一定会回来的。萧珏这样告诉自己,然后转身,
将瑟瑟发抖的林薇薇拥入怀中,声音却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别怕,本王在。
”1苏晚的动作很快。不过半个时辰,她便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一个简单的包袱,
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还有母亲留给她的遗物。至于这十年里,
萧珏赏赐的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一件没拿。春禾哭得像个泪人,“**,
您真的要走吗?王爷他只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啊。”“他心里没我,我说什么,
他都不会往心里去。”苏晚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春禾哽咽着,
说不出话来。整个王府谁不知道,王爷的心尖宠是那位林姑娘。三年前,林姑娘坠马,
王爷抱着她,第一次对苏晚发了火,罚她在大雪里跪了一夜。一年前,
林姑娘误食了有毒的糕点,王爷一剑刺穿了苏晚的肩膀,若非老太君赶到,
她恐怕已经是个死人。半个月前,她们遇上刺客,王爷毫不犹豫地将林姑娘护在身后,
任由苏晚为了保护他,被刺客的刀划破了手臂。事后,他只对她说了一句。“你是将门之女,
懂些拳脚,保护薇薇是应该的。”那一刻,苏晚终于明白。十年深情,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那颗滚烫的心,也在那句话后,彻底冷了下去。所以,她求了鬼医,为自己抽了情丝。
过程如同万蚁噬心,痛不欲生。可当那根与她神魂相连的丝线被彻底抽离时,
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不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我们走吧。
”苏晚拎起包袱,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十年的院子。
这里曾承载了她所有的少女心事与爱恋。如今,只剩一片萧索。走到王府门口时,
侍卫拦住了她。“王妃,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离开。”苏晚抬眸,眼神冷淡:“让开。
”侍卫被她眼中的寒意惊到,一时间竟不敢动弹。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赶来。“王妃,
王爷让您……让您好自为之。”管家的表情有些复杂,“王爷说,您要是踏出这个门,
就再也别回来。”这是萧珏最后的通牒。他笃定,她不敢走。笃定,她离了他,就活不下去。
春禾紧张地抓着苏晚的衣袖,满眼哀求。苏晚却只是淡淡一笑。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出了那扇禁锢了她十年的朱红大门。
阳光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真好。而另一边,听着下人回报的萧珏,
烦躁地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走了?”“是……是的,王妃已经离开了。
”林薇薇依偎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姐姐是不是生气了?都怪我,
要不是我身体不好,姐姐也不会……”“闭嘴!”萧珏猛地起身,眼神阴鸷。“与你无关。
”他烦躁地在书房里踱步。走了?她竟然真的敢走!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如命,
没有他活不下去的女人,竟然就这么走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好,很好。
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有多大的骨气。不出三日,她必定会哭着回来求他。到时候,
他定要让她知道,忤逆他的下场!萧珏坐在书案后,闭上眼,
试图将苏晚那张平静无波的脸从脑海中挥去。可不知为何,心口那股熟悉的滞闷感,
却越来越重。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2苏晚离开王府的第一天。
萧珏处理着公务,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午膳时,送上来的菜肴精致可口,
却让他难以下咽。他这才想起,苏晚厨艺极好,这十年来,他的一日三餐,
几乎都是她亲手操持。她总能变着法子,做出他喜欢的口味。他皱了皱眉,将筷子扔下。
“撤了。”下人战战兢兢地将饭菜撤走。林薇薇端着一碗亲自炖的参汤走进来,
柔声说:“王爷,您都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喝点汤暖暖胃吧。”萧珏看着那碗汤,
闻着那陌生的味道,只觉得一阵烦闷。“不必了,本王没胃口。”他的语气很冷,
林薇薇的脸色白了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爷……是不是薇薇哪里做得不好,
惹您生气了?”若是往常,萧珏定会好声安慰。可今天,他看着她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只觉得心烦意乱。“你先下去吧,本王想一个人静一静。”他挥了挥手,
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夜深了。他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习惯性地起身,想叫人准备热水。
可“苏晚”两个字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这才想起,
那个总会在深夜为他备好热茶和宵夜,默默陪着他直到天明的女人,已经走了。
书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瞬间将他吞噬。
他烦躁地扯开衣领,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那个女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离开王府,她能去哪?
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除了他,还能依靠谁?萧珏冷笑一声。等着吧,苏晚。你的骄傲,
在本王面前,一文不值。苏晚离开王府的第二天。她用身上仅有的一些银两,
在城南租下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却很干净,还带着一个小小的花圃。
春禾看着简陋的屋子,又开始掉眼泪,“**,您何苦受这份罪……”“这不算罪。
”苏晚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说,“能靠自己活着,怎么能算罪呢?
”她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是春禾从未见过的。没有了情爱的束缚,苏晚只觉得浑身通透。
她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傍晚,她亲自下厨,做了两菜一汤。
简单的家常菜,她却吃得津津有味。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为自己做饭。吃完饭,
她坐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她甚至开始规划起了未来。
她会刺绣,也会做些糕点,或许可以开个小铺子,养活自己和春禾。这样的生活,真好。
她完全没有想起萧珏。那个名字,就像是被风吹散的尘埃,在她的世界里,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此刻的摄政王府,却是另一番光景。萧珏发了很大的火。
他将书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粉碎。下人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林薇薇站在门口,
脸色惨白,不敢靠近。因为,他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苏晚在城南租了房子,
看起来……过得很好。她没有哭,没有闹,甚至没有向任何人打听他的消息。她好像,
真的把他给忘了。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萧珏的心脏。凭什么?
他给了她十年的荣华富贵,给了她摄政王妃的无上尊荣!她凭什么说走就走,
凭什么能过得那么好?“去!”他指着跪在地上的侍卫,声音嘶哑,“把她给本王抓回来!
”“本王要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宰!”3侍卫们来得很快,
气势汹汹地包围了苏晚的小院。“苏晚,王爷有令,命你即刻回府!”领头的侍卫高声喝道。
春禾吓得脸色发白,躲在苏晚身后。苏晚却只是平静地打开院门,看着门外的一众带刀侍卫,
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我与王爷已经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她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不是我的主宰,我也不会跟他回去。
”侍卫头领皱了皱眉,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强硬。“王妃,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王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是吗?”苏晚淡淡地笑了笑,“我也请你们不要为难我。
我不想动手。”她一个弱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本该是可笑的。可不知为何,
她身上那股冷冽的气势,却让在场的所有侍卫都心头一凛。他们想起了传闻。这位王妃,
是将门之后,其父曾是镇国大将军。她自幼习武,虽然后来为了讨好王爷,收敛了所有锋芒,
扮作温婉贤淑的模样。但谁也不知道,她的身手,究竟到了何种地步。侍卫头领犹豫了。
王爷只说让他们把人带回去,可没说要用强的。万一伤了她……就在这时,一道颀长的身影,
出现在了巷口。萧珏来了。他穿着一身墨色常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目光死死地锁在苏晚身上。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苏晚。
”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本王回去。”苏晚看着他,
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王爷请回吧。”她的回答,简单,干脆。萧珏气极反笑。
“好,好一个苏晚!”“你以为,没有本王,你能在京城活下去?”“本王告诉你,
只要本王一句话,京城之内,将再无你的容身之处!没有人敢租房子给你,
没有人敢卖东西给你,你会像一条丧家之犬,活活饿死在街头!”他以为,这样的威胁,
至少能让她露出一丝恐惧。可她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萧珏。”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你除了用权势压人,还会什么?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离了权势就活不下去吗?”“你错了。”“离开你,
我只会活得更好。”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萧死角脸上。
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你找死!”他怒吼一声,猛地伸手,
想要抓住她。可苏晚的动作比他更快。她侧身一闪,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
她反手一扣,直接抓住了萧珏的手腕。萧珏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
让他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他震惊地看着苏晚。他知道她会武功,却不知道,
她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放手!”他恼羞成怒地喝道。苏晚没有放手,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萧珏,我不想和你动手,但如果你再逼我,就别怪我不客气。”她的眼神,冰冷,锐利,
充满了警告。萧珏的心,猛地一沉。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决绝。她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这个认知,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能接受。绝不能!“苏晚!”他咬着牙,
一字一顿,“你别后悔!”说完,他用力甩开她的手,转身拂袖而去。
背影充满了狼狈和愤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苏晚缓缓松开了手。心口那个空洞,
似乎又吹起了冷风。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关上院门,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夜里,
春禾忧心忡忡。“**,王爷他……他不会真的对付我们吧?”“会。”苏晚的回答很肯定。
以萧珏的性格,说到做到。春禾的脸更白了。“那……那我们怎么办?”“别怕。
”苏晚拍了拍她的手,眼神平静,“天无绝人之路。”4萧珏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第二天一早,房东就苦着脸找上门来,说是不敢再把房子租给她们了,连押金都退了双倍,
只求她们赶紧搬走。苏晚没有为难他,带着春禾离开了小院。她们想去客栈,
可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说客满了。她们想去买些干粮,可粮铺的老板看见她们,
就像见了鬼一样,连连摆手,说米卖完了。整个京城,仿佛在一夜之间,
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而她们,就是网中的猎物。春禾急得快哭了,“**,怎么办啊?
我们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苏晚的脸色也很凝重。她低估了萧珏的狠心,
也高估了自己在京城的人脉。父亲战死沙场后,苏家早已败落,那些所谓的亲戚,
更是避之不及。她们真的要流落街头了吗?就在她们走投无路之时,一辆华丽的马车,
停在了她们面前。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苏姑娘?”苏晚抬起头,
看到来人时,愣了一下。“七皇子?”来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七子,闲王萧景。
萧景和萧珏是兄弟,但性情却截然不同。他温和谦逊,与世无争,
在朝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苏-晚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并不熟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