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新元……]
“我再调一下。”
[约1000年前,天空的君主厄尔多特,大地的君主奇罗尔,以及海洋的君主巫德圣斯,共同摧毁了这个世界,人类进行了第一次文明重组,而在其之后的500年……]
“哎呀,怎么又卡了?”
一台老旧的收音机,锈迹斑斑,播放着嘈杂的声音。
上面有一排按钮,被一位带着络腮胡的老汉子胡乱的摁过一遍,他正托着下巴,思索着这怪玩意儿的原理。
“好了,别琢磨那东西了,过来,没看到客人来买面包吗?”
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婆婆,头戴一巾,笑着说道。
这是一家面包店,很小很破却又温馨的面包店,卖的都是些老式面包,如法棍、吐司,看上去便硬邦邦的,但却格外热卖。
整间屋子,尽管敞开了窗户,点上了灯火,却还是有种暗沉之感。
“来了,这玩意,新奇哈,城市里的人,才会有这东西,什么君主,文明重组有这回事吗?”老汉边揣测着,边帮助老婆婆忙活起来。
进来买面包的人,包括这家店的主人,穿着多是破粗布衫,一看便知,全是贫穷之人。
一位客人拿了面包,听了老汉说的话后,嗤笑着说∶“得嘞,老板,什么文明重组,世界末日,跟咱们这些尘民区,有什么关系呀?”
一旁有人附和道∶“哎,也就图一乐,咱们这种人呐,世界还没末日,咱们就提前死翘翘咯。”
关于这个话题,屋子里一下热议起来。
众人表面不在意,但却聊的能吵起来。
一位留着鲻鱼头的长发少年推开门进了进来,他面容清冷,看上去不善言辞,双眼透着一股天真懵懂之感。少年穿着尺码稍大的宽腿裤和衣裳,拿着两张纸币,径直走到面包架前。
说∶“格林婆婆,放久了的面包,两点生存值。”
老婆婆笑着接过那两张纸币,说∶“好的,阿彭。”
阿彭是少年的名字,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完整的名字,他的本名,没人知道,他自己也不愿说。
格林婆婆从架子里取出了一些面包,这些面包摩擦着装它们的纸袋,发出噌噌的声音。面包店的店主一边眯着眼将其包装,一边问∶“又是给你那几个朋友带去?”
阿彭点头回答∶“嗯。”
此时屋内的热议声还没有丝毫减弱,大家扯咬着面包,边嚼边说。
阿彭撇头看了他们一眼,去听他们所论之语,这无非是大家这个逼仄昏沉的环境里,一伙儿人无事的闲聊罢了,在这里是这样的,一个新奇的话题,值得一伙人聊一整天。
少年的视线迅速移回身前。
“这是你的面包。”
老板笑着递过面包,又两手搭在那架子上,眯着眼,挤出条条皱纹,她神色和蔼的视听着老伴儿和那些人聊的兴致勃勃。
少年双手接过面包,淡淡笑了一声。“谢谢。”
阿彭脚步很轻且快,他双手捧着面包,依旧没有去听那些人的谈论,耳边只是那个老旧的收音机里传出的呜呜喳喳之声。
那真是个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鼻尖嗅着灰尘气,一下走出了面包店的门。
原来,并不只是这店,而是这整片地方,天空都是暗沉的。
这里是霍尔小镇,在尘民区的外圈,脚下是破裂不全的青瓦石,和暗灰与深棕色交染的土壤,目光所及是老式的西式房屋,人来人往,都是平民,绝无富贵。
天空中有灰烟,往东远望是高高的壁垒,约50米高,向西极目眺望,听说是高约70米的壁垒,但这儿看不到。抬头,天空上,有怪异的巨大透明长支架,架着几个巨型机械涡轮口,显出一幅怪诞模模样。
少年一路小跑着,看过了街道的小摊,一些枯死的树木,还有劳作的苦力。
他双脚飞快,且遇到坡道就直接跳,遇到墙也能翻,每次都很轻松。街上熙熙攘攘,房屋的设落有些错综复杂,巷子、暗道、地下入口,随处可见。
他最终穿梭到一处幽深的小巷子里。
一个翻身跳墙,安稳落地。
长发少年拨了拨遮着眼睛的刘海。
第一眼所见,就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可爱少女,有一头棕褐色的卷短发,刚好到锁骨位置。少女挑着眉毛,笑容灿烂的喊着∶“阿彭回来了。”
衣衫略大的少年,抱着面包淡笑着向少女点头,道∶“嗯,薇尔贝贝。”说着,他捧着面包的一只手挪开,另一只手将包装打开,取出一块面包,递给了少女。
“哟,又有面包吃了。”这是一位瘦瘦的男孩,也十三四岁,寸头,看上去平易近人。他破破的衣服上,缝了几只动物图案,衣兜里也有一只同样瘦瘦的玩具熊。
他走到十四岁的阿彭身边,并没有先拿面包,而是递了杯水,然后咧着嘴露着一排牙说∶“辛苦了。”
阿彭接过水喝了一口,喝完后,瘦瘦的男孩则拿过水杯。
这时,长发少年也递出了面包说∶“阿毛,呢。”他又取出了一块。“给,白各尔杨。”
白各尔杨是一位精壮的少年,老实憨厚,接过之后,微笑着说∶“嗯,谢了。”
阿彭自己也吃起一块。那面包咬下去,就像咬一块生肉一样,要先扯,将其拉长,再用坚硬的牙齿死死咬住,最后一撕,面包丝一根根断开,放在口中,用唾沫去润湿,嚼上好一会儿,才能咽下去。
但是人吃的都很津津有味。
尘民区,面包不可谓不是奢侈物,若不是长发少年之前帮过格林老夫妇的忙,这放久点的发酸的面包,自己根本不能以这么低的价格抢到。
巷子里,直接的说,是个垃圾窝,在霍尔小镇,或者说整个尘民区,这是一些乞丐、流浪汉、孤儿的家。只需要稍加收拾,支个小棚,就可以当家。
这种垃圾窝抢手的很,尘民区孤儿、弃婴尤多,他们拉帮结伙,抢占位置,甚至产生了团队势力划分地区的说法。
如若不遵守他们的规矩,就会被打个半死,除非你武力惊人,能打过他们一群,才能挣的是一栖之地。四人中,有这么个人,是阿彭,三年前到这儿,打遍同镇无敌手,是有名的孩子王。
在垃圾箱旁,有一片墙壁脱落的石块,搭好作椅子,一个旧帆布棚,还有一些破烂,比如灯罩发黑的灯、残肢断臂的玩偶、不知何物的带几根断线的金属器部分等,都被收好。
四人都坐在椅子上,吃起面包。
棕发少女边咀嚼的面包,边盯着那几张撕去大半的画纸,她忽然垂着眉说∶“对了,阿彭,白各尔杨明早要去运河之道帮忙卸货挣钱,我和阿毛,被嫌太瘦,就没看上,咱们……挣钱的事,一天有几天无的,叹……”
阿彭柔声说∶“这样啊。”
阿毛弯着背,衣服勒出他的肋骨形状,更显一副廋相,他两只手搭在腿上,说∶“嗯,那是另外一道,离咱们近的那一道,听说最近运了帮黑人奴隶,要不要去看看?还有超大的轮船呢。”
长发少年道∶“我无所谓,你们想看吗?”
白各尔杨是位很暖心之人,他知道薇尔贝贝和阿毛想去见见,便说∶“看看吧,阿彭,今晚我打算赶夜走,早到那儿,早挣点钱。”
阿彭吃完面包,拍了拍手,有些担心的道∶“今晚,不安全吧。”
白各尔杨拍了拍长发少年的肩,故作轻松的笑着说∶“哎呀,哪有什么不安全的,如果不早点到,他们可能还不要我了呢?”
阿彭皱了皱眉头,起了身,又调那闪烁刺眼的灯,他眼神专注,眼里的光一闪一灭,直到彻底亮起,他缓缓开口∶“行吧,要小心,那……去看看?”
薇尔贝贝和阿毛笑着喊∶“好耶!”
四人吃完面包,便走出了这条巷子。
他们又走在复杂如迷宫的巷子里。
薇尔贝贝笑着说∶“咱们是不是能见到阿尔法种人?”
阿彭淡淡说道∶“哼,阿尔法、贝塔、伽马都只是一个决定生存资源多少的身份,无论哪种人,不都是人,不过是有些人生活在城市内罢了。”
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如他们居所般的垃圾小屋,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臭味,苍蝇在扑飞,蛆在爬动,但多被打理干净。耳边听到的几乎都是小孩和少年的声音,嘻嘻闹闹。
“是哈,我也这么觉得,”薇尔贝贝依旧笑颜如花的说。
四人并排走着。
这儿的小孩,厉害的抽烟、玩刀、围殴弱小,这绝不是少数,有些屋子间,会有一条细小且窄的小径,窄的只能侧着通过一人,由于太窄又暗,是看不见里头景象的,只听阵阵凄厉惨叫,撕心裂肺,声音比外头的,抽烟不小心烫着,玩刀不小心划着手,被围殴太痛,这些发出的叫声,大许多。就回荡在这一片巷子里,此起彼伏。
阿彭走在街上,路过之人都不大敢直视他,直到他完全走过自己身边,才敢从背后,阴暗的角落,用余光去偷瞄他。
他是表面一副世事寡淡的模样,还带点善感,但大家都将他想成一个怪物,当然,这种威名,仅限于这一会儿孩子少年。
“那是打架王!快走!”
路上有混子跑得飞快,喊完就走。
阿彭只是面色平淡的说了句∶“脸给多了?”
薇尔贝贝立马笑着说∶“哈哈,这是阿彭的名言。”
运河之道。
是一条长长的人造河流,负责水运。尘民区加上城市,占地面积,共计约5000平方千米,其中,有22.5%的奴隶区。
奴隶属于伽马种,没有自由可言。
只见一冒着蒸汽的巨型轮船,船首劈开暗色水面,船尾拖着浪花,汽轮从远处缓缓驶来。
岸上所有人都抬头远远观望去。
轰的一声,通体庞大的烟囱冒出滚滚浓烟,然后消散,“嘎吱嘎吱”的几声响后,整艘巨船停下。但仍能听见蒸汽机运作声,
阿毛一手探着眉毛,双眼瞪大,张着嘴说∶“哇,那就是巨型轮船,好壮观啊。”
阿彭轻轻的在后面拉了拉他,说∶“后退点,别被水浪拍湿了。”
阿毛边笑着边看,顺着长发少年的力气,只是一个不小心,一道水浪激起,将他淋湿了个透,他尴尬的咧嘴,讪笑着说∶“嗯,哎呀。”
“都让你后退点了,呢,先披着,咱们可没生存值买药。”阿彭说完,把自己刚换上的外套给他披上。
阿毛鼻子一痒,“啊啾。”
阿彭问∶“感冒了?”
阿毛讲∶“嗯,聚光之幕坏了,昨晚可冷了,还有,被子……叹……”
白各尔杨一脸认真的说∶“等我这次挣了钱,一定给你们买又大又暖和的被子。”
阿彭给瘦少年披完衣裳后,就走到堤岸上,时常有人观景的一处平台。
其余三人就跟着。
轮船上,长官甩动长鞭,啪啪几声,结结实实的甩到奴隶身上,鲜血在他们背上绽开一朵朵罪恶的红花,更是罪与辱的烙印。
他们像一群机械,听着指挥,一个个排队而下。
这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从巷子口到这儿,花了几个小时。
四人沿着水河边坐下,又呆呆的看上那从轮船,船身是一块块铁板拼凑,像如破布缝衣,所以,铁中泛着青,泛着橙,五颜六色,但都很暗。
他们嗅着一股汽油的味道,团团烟飘来,四人都将头撇了过去,听人说,这烟闻了对身体有害。
这样视线就落到远处,那高高的壁垒了。那的光是整座小镇最亮的,也是尘民区最亮的,亮的千米远,仍能看锈蚀的金属尖刺,刺破着远方的灰天黑如墨的云层。
这座壁垒矗立在这不知多久,从出生便一直存在,不只是他们这些尘民区的人,城市里的,也没见着几人见过外面的世界。
人们说,壁垒外面是很危险的,危险到,就连他们没见过的威力恐怖的发达科技,深入其中,亦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见。
薇尔贝贝问∶“哎,你们说壁垒之外是什么?连那些战车大炮都不怎么敢去。”
确实是好奇,不止是他,白各尔杨、阿毛也窥奥怀奇。那是一个明亮且缤纷的世界吗?有草地,有花海,有木林,这种只能在一些不知几百年前的图片上看到的景象,是好奇心的来源。
阿彭对外面的世界也好奇尚异,但他的好奇心没有对所谓美好世界的心驰神往。长发少年的面色有点阴暗,发盖住额头,部分疏疏落落于双眼前,他淡淡的说∶“可怕生物。”
阿毛扒紧了那外衣,扭头有些惊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阿彭脸上的刘海一时盖的很稀疏了,脸上的阴影也随之消散,他搔了搔额头说∶“哦,一本老书上面写的。”
阿毛笑着说∶“那,那一本书,给我们……算了,咱仨是大字不识几个。”
长发少年露出一抹笑意,很浅很浅,他说∶“没事,本来就不知真假,或许,不知道,是件好事,如果真想知道,我读给你们听,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不觉间,那艘轮船驶走了,轮船尾照出一亮眼的光束,照耀着水纹,波光粼粼。从四人身侧,在砰的一声机关声响后,远远射来。
这时,挨着光的阿毛和薇尔贝贝觉那光太强烈刺眼了,他俩挪了挪位置,坐在了暗处,壁垒上的红警光,更有看头,像天上的星星。
阿彭视线循着那束光,他一手放在眉毛上遮光,见那艘轮船的身形渐渐缩小成一个点,去向了城市内。
白各尔杨看着三人忽然抿嘴笑了笑,一脸幸福洋溢。他也看向远行的那束光,但比起远方,他更注意眼下,这位老实少年余光落到那位长发少年身上,一远一近间,他不禁沉声道∶“阿彭,一直以来,多谢。”
长发少年的听清了,他问∶“咋这么说?”
白各尔杨一副憨厚模样,笑道∶“哎呀,人看到风景,总会有些怪话想说。”
阿彭∶“哈,是有那么点儿。”
薇尔贝贝忽然转身笑着说∶“咱们可是Family。”阿毛点头赞同。
四人都站起了身,拍了拍裤子。
远处的那道光中消失了,那是地面的光,不是天上的,所以消失了就是消失了,不会再回来。
阿彭拍了拍老实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走了,白各尔杨,别一直任劳任怨的,要是那儿的老板欺负人,就回来吧。”
白各尔杨眯着眼笑,拍了拍胸膛,说∶“哈,等我,下次回来,我一定带又大又暖和的被子。”
阿彭∶“嗯。”
……
那日夜晚之时。
一个怪异的空间内,黑茫茫的大海,漆黑的夜,无力的逃生。
是一位少年,飘在海上,冰冷的海水刺入他的体内,他两腿翻打,双手往前伸,再一扩,边游,边克服恐惧。
“逃出去,呼……呼!嘶……”
世界都是黑的,仿佛落入了一片墨色,少年恐慌着,墨色海水吞没天边的最后一丝月光。
他每呼吸一次,嘴里的咸苦之味,就浓上几上。在强烈的窒息感,他的头开始晕眩,头再一次被浪花狠狠的拍入水中,耳边是水流灌入耳中的哗哗声,浪水汹涌之声,以及他吐气的咕噜声。
他闭着眼,因为浪水仿佛要拍碎他的眼珠。
“哽——咯——咳咳!”
恍惚之间,强大的求生欲让他在那一刹,看到了眼前漂浮的木桩。
“别走……别走!”
他拼命大喊,不知说给谁听。
他的头从水里猛地扎出,喘着大气,凭记忆,向那方向。
“呼……呼呜呼呜,呼呜,差一点。”
“差一点……”
巷子里躺在一块硬木板上的阿彭忽然惊醒,他下意识的一手捏着喉咙,是梦,他叹口气。
白各尔杨赶夜走了,现在天刚朦胧。
他感觉太阳穴两处莫名紧绷,他撇头看了看,一旁睡得安详的女孩,半披着薄如叠纸的被子,他用手扯扯被子,嘴里边轻声嘀咕着∶“微尔贝贝,被子,盖好。”
揉一揉眼睛,又走到一旁,阿毛边。
“阿毛,叹……又踢被子,真是,算了,还得挣钱买感冒药。”
阿彭起了床,有一个自制的热水壶,他热了牛奶,喝了一口后,分好两份。
正好这时天亮。二人也该到起床之时。
阿彭叫醒二人,说∶“早饭做好了,你们俩个记得吃。”
薇尔贝贝,睡眼惺忪,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阿彭……”
红衣少年走了,他消失的很快。
棕少女耳边记着他的声音,那句∶“**活去了。”
……
在某处地下通道之内,一列车从黑暗的隧道中缓缓驶来。
列车上印刷着怪异的图案,列车里没有人,但不仅亮着灯,到了位置,还知自己停下。
一张海报贴在一节车厢上,被风刮走,眨眼间,竟然又粘了上去。
海报上写着∶未来的明日者,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