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顾念笙转身离去,围观人群渐散。
见我怔立,宋**上前挽我手臂,温言安抚。
“她一介武妇配不上你,莫要介怀。”
我垂眸,心中苦涩。
我无意顾念笙,不在乎她心之所向。
唯未料,顾念笙竟如此不分皂白。
相识三载,我从未识得她。
且......
袖中指甲深陷掌心,我强抑酸楚,冷声狠狠甩开宋**。
“谁要你多事!今将军弃我,皆因你而起!”
宋**惊愕瞠目,愣愣望我:“你......”
瞥见她无措双眸,我心如刀绞,不敢直视。
我强忍心痛,厉喝:“今日起,我与你恩断!你当从未识我,莫再涉我私事!”
言罢,不忍见宋**神色,转身疾步往将军府去。
至府门,众人已得顾念笙令,将我拦于门外,不放我入。
我于府外跪求一日一夜,顾念笙方屈尊一见,面色阴沉。
“你与将军府再无瓜葛,再纠缠,休怪我无情!”
我见她,眸中微亮,闻言重重叩首,磕得额破血流。
“我已知错,求将军宽宥!日后定安分守己,绝不再生事端!”
“咳咳......”
娇弱咳声起,谢凌云弱柳扶风倚入顾念笙怀中。
“将军,哥哥既知错,便饶他吧?”
恐他病倒,顾念笙急搀,接话时却冷哼。
“饶他?那你所受之苦谁来偿!”
谢凌云又咳两声,推拒她手,自行至我面前,抚过我腰间鸳鸯佩。
“既如此,哥哥将此佩赠我作赔,我求将军饶你,如何?”
我劈手夺回玉佩,眼神警醒:“绝无可能!”
谢凌云掩唇轻咳,我却真切窥见他眼中势在必得。
下一瞬,谢凌云眼角噙泪。
“哥哥,我亦是为你好,你若轻易回府,将军颜面何存?”
“不过一枚玉佩,难道比将军更重,值得你如此相护!”
顾念笙眉峰微蹙,面上已露不耐。
然我死死攥紧鸳鸯佩,不肯松手。
此乃我与孟卿卿定情信物,从不离身,岂能予人!
围观者渐众,议论纷纷。
“这不是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子?为何跪于将军府前?”
“你不知?他痴恋将军,远赴边关三载!然将军另娶,令人唏嘘!”
顾念笙额角跳动,两步上前暴戾拽住鸳鸯佩,自齿缝挤出字句。
“将它予我,我便饶你!”
我指节用力至发白:“绝不!”
然我力岂能敌顾念笙,顾念笙青筋暴起,寸寸掰开我手指,夺走玉佩。
我猛扑抢夺,她却猝然松手,玉佩啪嗒坠地。
鸳鸯碎为两半,永无结缡之日。
我心亦如裂开无法弥合之痕。
不顾碎玉锋锐,我竭力欲合玉佩,徒劳无功。
终明孟卿卿唯一信物被毁,我缓缓俯身,脸埋入掌中,失声痛哭。
顾念笙一顿,旋即揽住谢凌云冷笑:“不过寻常物件,碎了便碎,风儿莫恼,他不识好歹,我为你寻更好的。”
此言一出,议论声骤起。
“早闻顾将军携回敌国皇室,原是此妖男!果是祸水,三言两语便将沈才子害至如此!”
“顾念笙毁沈才子之物,定是此男背后作祟!”
群情激愤,尽归咎谢凌云。
他退后一步,惶然躲于顾念笙身后瑟缩。
顾念笙恼怒,命人取纸掷于我面前。
“此皆你设局!欲借众口逼我送走风儿,妄想!”
“你即刻作赋颂扬风儿,澄清此事!否则,今日离京者,唯你沈工臣!”
双手一抖,碎玉无情割破指尖,痛楚蔓延。
我猛然抬头,将白纸拢于身前。
我声名在外,若为敌国皇子作赋,必遗臭万年!
然未得见降书,我绝不可离京!
百姓神色各异,有人愤吼:“你若敢写此赋,便是云国叛徒,不得好死!”
我面色一痛,却毫不犹豫落笔。
我死尚不惧,何惧此咒?
无笔,便以指血题词。
不出半时辰,我便成一篇辞藻华美、韵律精绝之赋。
满纸猩红,如泣如诉。
然无人赏其作,周遭尽骂声。
“为求婚事竟甘为叛国贼,沈工臣不配第一才子!”
众人大怒,有人上前将我踹倒。
一人当先,更多百姓推搡我,令我东倒西歪。
顾念笙捏紧拳,头颅却高昂:“既已赔罪,便接他入府。”
侍卫一出,人群四散。
我被强扶起,顾念笙未及开口,我已昏厥过去。
再睁眼,沈母坐于床头,泪痕未干。
见我醒,沈母急道:“工臣,随娘归家吧。”
“这将军府吃人不吐骨,你留在此,终将被啃噬殆尽!”
我抿唇,半晌摇头:“我不走,心愿未了,绝不离去。”
沈母焦灼满面,口不择言:“纵你做再多,她个已死......又如何得见!工臣,何必自欺!”
此言一出,我浑身剧震。
被碎玉割破处隐痛,然何及永失所爱心痛?
我掐紧掌心,声极低:“沈夫人,我意已决,况我与沈家早断亲缘,您不必再劝。”
送客之意昭然,沈母垂泪。
“你非至绝境不肯罢休?”
我扭首不答。
沈母含泪离去,未几,房门再响。
我强忍心痛,冷声:“我已言明,沈夫人......”
“是你主动与沈家断亲?”顾念笙声音骤响。
她眸中情绪复杂,不自觉向我迈近两步。
我一顿,淡答:“是又如何?”
顾念笙蓦地攥拳:“工臣,你为我,竟愿至此?”
我一怔,旋即明了。
顾念笙竟以为我离沈家是为她?何其可笑!
然我闭口不言,较之真相,令她误会于我更利。
久候无应,顾念笙呼吸艰涩,嗓音低哑:“既如此,你便以侍从身份暂居府中,此已是我为你谋得最好出路。”
然自古未闻良籍为奴,她分明欲将我碾入尘泥!
本料我绝不应允,然我神色如常:“好。”
顾念笙虎躯一震,心底翻涌难言,望向我目光晦暗难明。
她定是以为我当真爱她入骨,竟连此等要求亦肯应!
她不敢久留,丢下句“好生休养”,匆匆离去。
我指尖刺痛,心如针扎,连呼吸都痛。
我捂紧心口。
好在,离圆孟卿卿遗愿,只差最后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