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抽裂空气的声音像毒蛇嘶鸣。
我趴在闹市青石板上,后背**辣地疼。
每一下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摁进皮肉里。
“贱婢!敢弄脏本宫的新裙子!”
慕容宁公主的尖叫声刺得我耳膜发疼。
她握着镶宝石的短鞭,鞭梢还滴着我的血。
周围百姓挤成一圈,窃窃私语像嗡嗡的苍蝇。
“这丫鬟真惨……”
“公主殿下脾气越来越大了。”
我咬着牙,指甲抠进石板缝隙。
血腥味混着尘土味涌进鼻腔。
穿越过来三天,我就快被打死了。
就因为端茶时裙摆扫到了公主的鞋尖。
意识模糊中,现代的记忆碎片扎进脑海。
我和文林站在马路牙子上吵得面红耳赤。
“彩票是我买的票!”我吼。
“号码是我选的!”文林拽着彩票不松手。
那张五百万的彩票在我们手里快被扯烂。
刺眼的车灯突然逼近。
尖锐的刹车声——
然后是身体被撞飞的失重感。
再睁眼,我就成了大雍朝公主府的粗使丫鬟。
又一鞭子抽下来。
我疼得浑身一颤,脑子却突然清醒。
不能死在这儿。
我得活下来。
“公主殿下!”我猛地抬头,用尽力气喊。
慕容宁鞭子停在半空:“你还敢叫?”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快速组织语言。
“殿下……当众鞭打奴婢,实为不智。”
“你说什么?”她眯起眼睛。
我深吸一口气,用现代经济学原理胡诌:
“您看,百姓围观是在看皇家笑话。”
“此事传开,会损害皇室仁德声誉。”
“陛下若听闻,定会责备殿下行事冲动。”
“不如将奴婢关押审问,显得殿下英明……”
我语速飞快,脑子转得比CPU超频还快。
慕容宁果然愣住了。
她那双描着金粉的眼睛里闪过犹豫。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变大了一点点。
就在公主迟疑的这几秒。
街那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闲人避让——”
一队护卫开道,八人抬的轿辇缓缓行来。
轿帘是深紫色云纹锦,四角挂着金铃。
那是亲王规制的仪仗。
我趴在地上,视野里只能看见一双双官靴。
“何人当街喧哗?”
轿辇停下,一道懒洋洋的男声传出来。
声音有点耳熟。
但我疼得脑子发昏,一时想不起来。
慕容宁立刻换上娇滴滴的腔调:
“文林哥哥!这贱婢冲撞我,正教训呢。”
文林?
我心脏猛地一跳。
不会是……
轿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挑开。
男人探出半张脸。
剑眉,桃花眼,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那张脸——
我呼吸瞬间停滞。
是文林!
那个和我抢彩票的王八蛋!
他穿着绣四爪金蟒的亲王常服,玉冠束发。
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混得很好”。
而我趴在地上满身是血。
巨大的荒诞感淹没了疼痛。
凭什么?
凭什么一起穿越,他成了王爷?
我成了快被打死的丫鬟?
老天爷你玩我呢?
文林的目光扫过公主,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很淡漠,像看路边的杂草。
他根本不认识这个时代的我。
也对,我现在满脸血污,头发散乱。
和现代那个跟他吵架的贝芊芊判若两人。
绝望像冰水浇透全身。
慕容宁还在撒娇:“文林哥哥,这贱婢……”
“当街行刑,有损皇家体面。”
文林收回目光,声音依旧懒洋洋的。
“不如交给本王处理。”
他说着就要放下轿帘。
我的心沉到谷底。
他不救我。
这个**,在现代跟我抢钱。
在古代见死不救。
愤怒冲垮了理智。
我盯着他那张俊脸,用尽最后的力气。
低声骂了句英文:
“Fuckthelottery……”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声盖过。
但文林正要放下的手突然顿住。
轿帘停在了半空。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我。
那眼神里的慵懒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错愕、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我,嘴唇动了动。
隔了三秒。
他用英文,声音发颤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后背的疼痛终于冲垮了意识防线。
眼前一黑,我彻底晕了过去。
昏迷前最后听见的。
是文林骤然变冷的声音:
“住手!”
“此婢冲撞凤驾,带回本王府中细审。”
“公主若有异议,可随本王一同面圣。”
醒来时,我趴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霉味和血腥味混在一起。
后背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但还**辣地疼。
我勉强睁开眼。
地牢很小,只有一扇高高的小窗透进光。
铁栅栏外站着一个人。
文林。
他已经换了一身墨蓝色常服,负手而立。
烛火在他脸上跳跃,看不清表情。
“醒了?”
他的声音在地牢里回荡,听不出情绪。
我撑着地想坐起来,却牵动伤口。
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乱动。”
文林走近栅栏,蹲下身与我平视。
那双桃花眼里没了白天的慵懒。
全是审视和探究。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贝芊芊。”我哑着嗓子回答。
他瞳孔明显缩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平静。
“哪里人?”
“……说不清。”
“说不清?”他挑眉。
我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要不要赌?
赌他还记得。
赌他和我一样,是从那个世界来的。
文林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要转身离开。
他突然开口,用极其标准的英式英语:
“Howmuchwasthelottery?”
(彩票中了多少钱?)
我愣住。
血液一瞬间冲上头顶。
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穿越三天的恐惧、委屈、绝望全涌上来。
我看着他,用中文,带着哭腔回答:
“五百万……”
“还没兑奖,就被车撞了。”
说完这句,我眼泪哗啦掉下来。
文林的表情彻底崩了。
他猛地站起身,朝牢门外低吼:
“所有人退下!没本王命令不许进来!”
脚步声快速远离。
地牢里只剩下我们俩。
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差点没**锁孔。
铁门哐当打开。
文林冲进来,蹲在我面前。
死死盯着我的脸。
“你真是贝芊芊?”
“那个跟我吵了半小时五百万怎么分的财迷?”
我边哭边骂:
“你才是财迷!彩票明明是我买的票……”
“号码是我选的!”
“放屁!那张票花的是我的钱……”
我们像在现代那样吵了起来。
吵到一半,两人同时停下。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
突然一起笑出声。
笑着笑着,我又开始哭。
文林伸手,似乎想拍拍我。
但手停在半空,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别哭了,丑死了。”
“你才丑!”我抽噎着反驳。
确认彼此身份后,气氛变得诡异又滑稽。
两个现代人,穿着古装,在地牢里大眼瞪小眼。
“所以你现在是王爷?”我抹了把眼泪。
“嗯,贤亲王,皇帝异母弟弟。”
文林表情复杂。
“你呢?怎么混成丫鬟了?”
“我睁开眼就在公主府洗衣服。”
我越说越委屈:
“凭什么啊?一起穿越还分三六九等?”
“你倒是锦衣玉食,我差点被鞭子抽死!”
文林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
“我穿过来就在王府床上躺着。”
“这身体原主坠马重伤,刚好让我捡了便宜。”
他顿了顿,看向我后背:
“伤得重吗?”
“你说呢?”我瞪他,“换你挨十几鞭试试?”
文林起身出去了一趟。
回来时手里多了个药箱。
他蹲在我旁边,小心翼翼解开临时包扎。
看到伤口时,他倒抽一口冷气。
“那疯女人下手真狠。”
药粉洒在伤口上,清凉中带着刺痛。
我咬着牙没叫出声。
文林动作很轻,手法专业得不像古人。
“你还会包扎?”我问。
“原主不会。”他头也不抬,“但我现代是医学生。”
“外科的?”
“嗯,本硕连读,刚毕业。”
难怪。
我趴着任他处理伤口,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刚才说贤亲王?”
“皇帝异母弟弟?”
“那皇帝叫什么?”
文林手上动作一顿。
声音沉了下去:
“慕容博。”
“四十岁,暴虐,好色,多疑。”
“最近半年性情越发古怪,已经杀了三个劝谏的大臣。”
他顿了顿,补充道:
“对我这个弟弟,也猜忌得很。”
我心里一紧。
“那你救我,会不会惹麻烦?”
“已经惹了。”
文林苦笑:
“慕容宁那女人肯定会去告状。”
“不过暂时没事,我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他包扎完,坐回旁边的石凳上。
我们俩沉默了一会儿。
穿越的荒谬感再次涌上来。
“现在怎么办?”我小声问。
文林揉了揉眉心:
“你先在我这儿养伤。”
“伤好了……我给你点银子,你找个地方安顿。”
我猛地抬头:
“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文林皱眉,“王府不安全。”
“皇帝盯得紧,你留在这儿……”
“我出去就安全了?”
我打断他:
“我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能去哪儿?”
“再被公主抓住,下次直接打死了!”
文林不说话了。
他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地牢里烛火噼啪作响。
我看着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文林。”
“嗯?”
“我们合作吧。”
他抬眼看我。
我撑着坐直些,忍着后背的疼:
“你看,你是王爷,但有皇帝猜忌。”
“我是丫鬟,随时可能死。”
“但如果我们联手——”
“你帮我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我帮你……呃,巩固地位?”
我说得没什么底气。
毕竟我除了现代知识,一无所有。
文林却笑了。
那笑容里有了点熟悉的味道。
属于那个和我抢彩票的**的味道。
“你能帮我什么?”他挑眉。
“我会赚钱。”我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都愣了。
对啊,我是财迷。
现代为了五百万能跟人吵半小时。
古代——
我环顾这间地牢,突然眼睛一亮:
“你们这儿商业很落后吧?”
“我可以帮你搞钱。”
“搞很多很多钱。”
文林眼睛眯起来:
“比如?”
“比如……”我快速思考,“香水、香皂、化妆品。”
“还有现代营销模式,饥饿营销,会员制……”
我说了一堆,文林听得若有所思。
最后他站起身:
“先养伤。”
“伤好了,证明给我看。”
他走向牢门,又回头:
“对了,在王府老实点。”
“别让人看出你是穿越的。”
“还有,见到我,要叫王爷。”
我撇撇嘴:“知道了,王爷大人。”
文林走到门口,我叫住他:
“等等!”
“又怎么了?”
我指了指他腰间挂的玉佩:
“那个……值多少钱?”
文林:“……”
他一脸“你没救了的表情”。
“羊脂白玉,雕工顶尖,市价至少三千两。”
我眼睛瞬间亮了。
三千两!够普通人家活几十年!
文林看我那财迷样,气笑了:
“贝芊芊,你都穿越了还改不了这毛病?”
“这是毛病吗?这是生存智慧!”
我理直气壮:
“没钱怎么活?你看我今天差点被打死……”
“就是因为没钱没势!”
文林摇摇头,懒得跟我吵。
他离开地牢,锁门时顿了顿:
“明天给你换地方。”
“装得像点,别露馅。”
脚步声远去。
地牢里恢复安静。
我趴回石板上,后背还在疼。
但心里那团火,重新烧起来了。
文林。
王爷。
合作。
搞钱。
活下去。
黑暗中,我摸着身下冰凉的石板。
想起现代那些日子。
为了五百万和文林吵架。
为了业绩熬夜加班。
为了省钱挤地铁。
现在,那些都成了遥远的梦。
我在这里,是个差点被打死的丫鬟。
但也是唯一和文林有共同记忆的人。
唯一的“老乡”。
眼泪又涌上来,但这次我没哭出声。
我咬着嘴唇,把哽咽咽回去。
不能哭。
哭没用。
得活下去。
还得活得好。
文林那家伙都能混成王爷。
我贝芊芊,凭什么不能混出个名堂?
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冰凉。
不是药效的那种凉。
是更深层的,从骨头里渗出来的冷。
我打了个寒颤。
但那感觉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
地牢外传来更鼓声。
三更了。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文林说皇帝慕容博多疑暴虐。
说他这个王爷当得如履薄冰。
那我们合作……
真的是好主意吗?
可除了合作,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黑暗中,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陷进掌心。
疼。
但能让我保持清醒。
贝芊芊,加油。
你可是为了五百万敢跟男人当街吵架的女人。
这点困难,算什么。
睡吧。
明天……
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人生了。
地牢小窗透进的月光,洒在我脸上。
冰凉。
但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