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社交恐惧症有分级我林微绝对是天花板。
我的工位在A栋16楼最角落的通风口旁文件柜和打印机是我的天然屏障。
我入职三年直属上司孙副总(一个优雅到虚伪的中年男人)都未必能准确叫出我的全名。
我享受这种隐形直到新总裁空降的那一天。
新总裁名叫季然一个名字听起来很安静本人却像个行走的大型扩音喇叭的男人。
今天是他的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
我缩在会场最后一排的阴影里低着头用头发盖住脸假装自己是一颗蘑菇。
“……我知道空降总裁大家一定很紧张。
”季然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过分热情的穿透力“但没关系!
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热情!我喜欢和大家打成一片!”我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种人是我天生的克星。“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要追求一个人!
”会场瞬间安静随即爆发出窃窃私语。我身边的行政小妹激动得快要昏厥。
(内心独白:来了。又是这种霸总戏码。这个梗用烂了。
无非是宣布追求某个门当户对的副总或者空降一个“总裁夫人”用这种八卦来收买人心。
市场需要新的**但他们只会重复自己。
)我正冷漠地分析着那个如同探照灯般的声音精准地锁定了我的方向。
“她就是我们数据分析部的——林微!
”一束追光“啪”地一声越过三百多个人头准确无误地打在了我这颗“蘑菇”身上。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全部凝固了。我猛地抬头刺眼的白光让我眩晕。
全场三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转向我。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一瞬间涨成猪肝色冷汗从额角滑落心跳声大到耳鸣胃部一阵翻江倒海。
季然站在台上穿着骚气的粉色衬衫对我露出了一个堪比太阳般刺眼的笑容。“林微!
我喜欢你!请接受我的追求!”他妈的。这根本不是红地毯。这是我的公开处刑。
我一个社恐的天花板在入职的第1024天被一个社交牛逼症的总裁当众钉死了。
2季然的追求不是口头支票而是一场席卷全公司的、灾难级的“行为艺术”。
第二天清晨我刚低着头溜进办公室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999朵红玫瑰堆满了我的工位把我的打印机屏障都给淹没了。
“哇哦——”整个部门的同事都发出了整齐划一的、看好戏的起哄声。
我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刚被投喂的猴子。
张卡片插在花束最中央上面是季然龙飞凤舞的字迹:“To我的小微今天的你也要加油鸭!
——爱你的季然。
阵恶寒抓起那束比我还高的花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尽全身力气把它塞进了工位旁边的垃圾桶里。
世界安静了三秒。然后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季然端着一杯咖啡倚着门框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微不喜欢玫瑰吗?
没关系我明天换成香槟色。还是说你更喜欢百合?”“我不喜欢花。
”我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啊抱歉我没听清。你大点声?
”他故作无辜地掏了掏耳朵。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我能感觉到全办公室的目光有同情有嫉妒但更多的是嘲讽和幸灾乐祸。
“我——不——喜——欢——花!”我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吼出了这句话。“收到!
”季然打了个响指“不喜欢花那一定是喜欢吃的了。大家注意了!
今天的下午茶我替林微请了!全公司每人一份哈根达斯!”“喔!!!”“谢谢林微姐!
”“林微姐大气!”我没有收获任何感激只收获了一堆更复杂、更黏腻的目光。
我从一个“小透明”一夜之间变成了全公司公认的、靠总裁上位的“关系户”。
午休时间我去茶水间三个不同部门的女生正在补妆。
“真看不出来啊那个林微平时闷声不响的手段这么高。
”“可不是么听说就是她把前任总裁的黑料捅出去的不然季总怎么可能空降?”“呵社恐?
我看是‘社猎’吧专门猎杀总裁的。”我端着水杯的手开始发抖。
水洒了出来烫红了我的手背。我没有进去而是狼狈地逃回了工位。
季然的每一份“体贴”都在把我往死路上逼。他在用全公司的口水一寸一寸地淹死我。
3这场灾难在第三天达到了顶峰。我加完班逃难似的冲出公司大楼。
刚走到公寓楼下就被一片刺眼的亮光晃得睁不开眼。
季然那个阴魂不散的男人竟然在我家楼下摆起了一个巨大的、由电子蜡烛围成的心形。
他自己则穿得人模狗样打着领结站在心形中央旁边还有一个拉着小提琴的乐手。
“小微你回来了。
个扩音器声音在整个小区回荡“我为你准备了烛光晚餐法式蜗牛和82年的拉菲希望你喜欢。
”“我的天那是谁啊?好浪漫!”“好像是11栋那个女孩子真有福气。
”邻居们纷纷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对着我指指点点。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游街示众的囚犯。
这三天来积攒的屈辱、愤怒和恶心如同火山爆发般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冲了过去没有理会他的故作深情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扩音器用尽全力地砸在地上。
扩音器发出刺耳的“滋啦”声小提琴的声音戛然而止。“季然!
”我双眼通红声音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然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点。
他看着我那双总是过分热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冰冷的锐利。
“我在追求你啊看不出来吗?”“你撒谎!”我歇斯底里地低吼“你根本不喜欢我!
你甚至不认识我!”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难堪!让我被全公司排挤!
让我待不下去对不对?!”周围的邻居都安静了气氛变得尴尬。
季然没有否认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终于被逼急了的猎物。
我大脑中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孙副总……是孙副总的人对吗?
”我颤抖着说出我的推论“公司都说你是空降根基不稳。
孙副总的数据部是核心部门你动不了他所以你来动我!
”“我是部门里最没背景、最不起眼、最不会反抗的软柿子!
你只要把我逼走了就能名正言顺地安插一个你的人来架空孙副总!对不对?!”我说完了。
我为自己的逻辑性感到震惊也为这个真相感到刺骨的冰冷。季然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他不再是那个社交牛逼症的夸张演员他变回了一个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总裁。
他轻轻地鼓了鼓掌。“分析得不错林微。
理着自己的领结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主动辞职呢?
”4我没有辞职。如果我辞职了就正中他的下怀。这只“社牛”想用这种方式逼退我我偏不。
我就算恶心死也要死在我的工位上。
但季然显然低估了我的“耐受力”也高估了他自己的“创意”。
周一他宣布了本季度最重要的活动——“死亡团建”。
地点是郊区一个以“极限挑战”闻名的拓展基地。全员必须参加。
、“突发性过敏”、“家里猫要生了”等各种理由请假都被季然用一张笑眯眯的脸给驳回了。
“小微团建就是为了增进感情。特别是我们之间更需要增进一下。
”他在全办公室面前对我“深情”地说。我被打包塞上了大巴。
团建的压轴项目叫“信任背摔”。(内心独白:又是这个老掉牙的项目。无聊。
这种强行制造身体接触的伪心理学游戏除了让老板自我感动没有任何意义。
下一个风口绝对是‘反团建’让员工带薪休假才是最好的团建。)我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
我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个尖叫着倒下去被同事们接住然后大家欢呼拥抱。
我只觉得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轮到我了。
我站在一米五的高台上手脚冰凉呼吸困难。“林微别怕!我们接着你!
”同事们在下面喊着但我只觉得他们的脸模糊而遥远。
季然站在人群的最中间他张开双臂又是那种招牌式的、让我恨之入骨的笑容:“小微跳下来!
我保证接住你!”我闭上眼睛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我做不到。
我无法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群“看客”更不想倒进那个“仇人”的怀里。“林微!快点!
别耽误大家时间!”孙副总在下面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一向看我不顺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冷汗浸透了后背。
林微”季然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那种夸张的表演腔而是一种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跳。
”我被这个声音震慑住了。鬼使神差地我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我落入了一个……异常结实的怀抱。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
我睁开眼季然稳稳地托住了我。其他人都被他示意退开了。他一个人接住了我。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了。全场的目光比刚才在台上还要灼热。他竟然敢!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感觉怎么样?
”他扶我站稳凑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踏实一点?
”“你够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全场一片哗然。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第一次对他失控地吼了出来。
然被我推得后退了一步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赞许的、奇怪的眼神。
“很好。”他低声说“这才像个活人。”5团建回来的第二天出事了。
一份提交给董事会的季度数据预测报告出现了严重的基础模型错误。
这份报告是孙副总主持由我们整个数据部完成的。总裁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
季然坐在办公桌后面无表情地敲着桌子。
孙副总站在一边额头冒汗脸上是他一贯的“痛心疾首”。“季总这件事……我负有领导责任。
”孙副总抢先开口“但是这份报告的基础数据一直是由林微负责的。
也知道林微她……不太擅长和团队沟通经常一个人闷头做导致数据闭塞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内心独白:来了。职场甩锅的经典套路。
利用“社恐”的沟通障碍将其定义为“工作失误”的源头。
这招太老了但对林微这种人一打一个准。)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这份数据我明明核对过三遍!我递交给孙副总的原始数据绝对没有问题!
是他在汇总的时候动了手脚!我想反驳我想尖叫。
但我张了张嘴在季然和孙副总的双重压力下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孙副总看着我这副“默认”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知道我不敢也无法当众反驳他。
我就是他最好的“背锅侠”。
“季总”孙副总乘胜追击“林微虽然工作态度有问题但毕竟是老员工。
依我看这次……”“谁说她有问题了?”季然突然开口打断了孙副总。所有人都愣住了。
季然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我面前。
他拿起那份错误的报告看都没看直接“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孙副总。
”季然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一股寒意“这份报告是你签字确认的。
现在出了错你告诉我是基层员工的责任?”“我……”孙副总的脸瞬间涨红了。
“我不管她擅不擅长沟通”季然看都没看我声音却掷地有声“我只知道她是你的人。
她出了错就是你这个领导的失职。
”“现在”季然把撕碎的报告扔进垃圾桶“给你一天时间带着你的部门把新报告给我。
如果明天这个时候我没看到孙副总你就带着你的人一起滚蛋。”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孙副总惊疑不定地看着季然又看了看我最后只能咬着牙:“是季总。”我完全懵了。
他……在保我?他不是巴不得我走吗?我像个木偶一样跟着孙副总走出办公室。
在关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季然也正看着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追求者”的炽热也不是“老板”的威严而是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复杂。
他对我做了一个口型。我读懂了。他说的是:“蠢货。”6我不是蠢货。
我只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现实逻辑的重构。
孙副总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顿最后把重新核算的苦差事又扔给了我。
我没有怨言。我需要重新接触一次原始数据我要找到他到底在哪里动了手脚。
深夜办公室只剩下我一个人。我调出了所有的底层数据库日志。
社恐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对数据有着近乎偏执的敏感。一个小时后我找到了。
3点15分有一个来自孙副总办公室IP的访问记录他修改了一个关键的“增长系数”变量。
就是这个变量导致了整个模型预测的崩盘。我找到了证据。我该怎么办?交给季然?不。
我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不是季然和孙副总联手演给我看的、另一出“逼我辞职”的戏码。
也许他保我只是为了在下一次用一个更大的错误把我彻底钉死?
我把日志备份到了我的私人U盘里藏好。我开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埋头修改报告。
凌晨一点我去茶水间接水整个楼层一片漆黑只有自动售货机亮着幽幽的暗光。
刚走到拐角我就听到了孙副总压低的声音他竟然也没走。
“……你放心姓季的毛头小子他查不出来。这次的数据我已经让他吃了哑巴亏。
”我吓得立刻缩回了阴影里。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模糊似乎在问什么。
孙副总冷笑了一声:“那个林微?
一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自闭儿我捏死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她就是我最好的挡箭牌……季然想动我?呵他还嫩了点。
这个月的‘分红’你按老规矩打到我瑞士的账户上……”我的心跳瞬间停止了。不是季然。
是孙副总。他一直在利用我他一直在侵吞公司的资产他才是那条真正的、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而季然……他撕掉报告他骂我“蠢货”……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握着U盘感觉它重若千斤。我好像无意中撞破了一场真正的高层博弈。
而我这个社恐这个“挡箭牌”正站在风暴的最中央。7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风平浪静。
那份修改后的报告交了上去季然没有再找麻烦。
他甚至停止了送花和下午茶只是每天路过我工位时会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我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