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金线的婚书在火盆里蜷缩起来，火舌舔上去，边缘立刻焦黑卷曲。
我把手里剩下的半截也扔进去，看着它烧成一堆灰。门外脚步声又急又重。辛猗冲进来，
眼睛红得吓人。“辛猗！你疯了！”她尖叫，扑过来想抢火盆，被我侧身挡开。“迟了。
”我用火钳拨了拨那堆灰，“烧干净了。”她死死瞪着我，胸口剧烈起伏。
“那是靖王爷的婚书！你怎么敢！”“我怎么不敢？”我把火钳扔回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你不是一直想嫁给他吗？现在没这东西拦着了，正好。”她脸色唰地白了。“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我拍拍手上的灰，“王爷心里那点事，
你以为藏得多严实？他每次来府里，眼睛看的到底是谁，你真当我是瞎子？”辛猗嘴唇发抖，
没说话。“他娶我，不过是因为当年老王爷跟我爹定下的娃娃亲。”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
“他真正惦记的，是你这个‘白月光’。现在婚书没了，你俩爱怎样怎样，别扯上我。
”她突然冲过来，抓住我胳膊。“姐！你不能这样！这婚约是两家的脸面！你烧了婚书，
爹娘怎么交代？王爷那边怎么交代？”我甩开她的手。“怎么交代？实话实说。就说我辛猗，
不乐意嫁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尤其是那个人还是我亲妹妹。”辛猗倒退两步，
像是被我的话烫着了。门砰地被撞开。爹娘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娘先看见地上的火盆和灰烬，腿一软，差点晕过去。爹指着我的手都在抖。
“你……你这个逆女！你做了什么！”“如您所见。”我语气平静，“婚书烧了。这婚，
我不结了。”“由得你说不结就不结？”爹怒吼，“这是圣上点头的婚事！
你这是打皇家的脸！是要我们全家给你陪葬吗？”“皇家要脸，我就不要脸？”我转头看他，
“让我嫁过去守活寡？看着王爷和我妹妹眉来眼去？爹，您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爹的表情僵住。娘扯他袖子，声音发颤：“老爷……猗儿说的……是真的？
薇儿和王爷她……”辛薇立刻哭出声：“娘！我没有！姐姐污蔑我！”我懒得争辩。
“有没有，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婚书我烧了，后果我担着。王爷要是问罪，让他来找我。
”说完我就往门外走。爹厉喝：“拦住她！”几个家仆堵在门口，面面相觑，不敢动。
我径直走过去，他们下意识让开一条路。我回了自己院子，反手闩上门。外面乱成一团，
哭的哭，骂的骂。我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心里不是不怕。靖王爷赵衍，
不是个好惹的人。权势滔天，脾气更差。这婚书一烧，等于当众扇他耳光。
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让我嫁给他？绝无可能。我见过他看辛薇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每次他来府里，名义上是见我这个未婚妻，实际上眼睛就没离开过辛薇。送我的东西，
转头辛薇那儿肯定有一份更好的。辛薇更是，嘴上叫着“未来姐夫”，
眼神里的情意藏都藏不住。全家都心知肚明，就瞒着我一个。或许觉得我性子软，好拿捏，
就算嫁过去发现真相，也不敢闹。可惜，他们看错人了。我喝光冷茶，心脏跳得厉害。
事已至此，怕也没用。傍晚，靖王府来了人。不是赵衍，是他身边的老太监福公公。
爹娘战战兢兢陪着在前厅说话。我被叫过去。福公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辛大**，
好大的气性。”我站着没说话。“婚书的事，王爷知道了。”福公公慢悠悠地说，
“王爷让咱家来问一句，大**这是对王爷有何不满？”“不敢。”我垂着眼，
“是小女自知粗陋，配不上王爷金枝玉叶，不敢高攀。”福公公嗤笑一声：“配不配得上，
可不是大**说了算。这婚是两家老王爷定下，陛下亲口赞过的。
如今大**一把火烧了婚书，打的可是两府和皇家的脸面。”爹娘冷汗直冒。
爹连忙说：“公公息怒！小女无知，一时糊涂！我们一定重重罚她！
婚书……婚书可以再写一份……”“爹！”我打断他，“我说了，我不嫁。
”福公公脸色沉下来。“大**，这话可不能乱说。王爷的耐心是有限的。
”“那就请王爷解除婚约。”我抬头看他，“强扭的瓜不甜。”福公公盯着我看了半晌，
忽然阴恻恻地笑了。“瓜甜不甜，得尝过才知道。王爷说了，婚书没了不打紧，规矩不能废。
三日后，王府的花轿准时到。大**准备准备，上轿吧。”我心头一紧。“如果我不呢？
”“那辛大人这顶乌纱帽，怕是戴不稳了。”福公公站起身，掸了掸衣袖，
“府上二**的前程，只怕也要断送。大**自个儿掂量掂量。”他说完就走，
留下爹娘面如死灰。娘冲过来抓住我：“猗儿！你就认了吧！算娘求你了！
你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散了啊！”爹喘着粗气，指着我：“三日后，你嫁也得嫁，
不嫁也得嫁！否则我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辛薇站在一旁，低头抹眼泪，
嘴角却悄悄弯了一下。我看得清清楚楚。回到房里，我坐在黑暗中。脑子里乱糟糟的。
赵衍这是铁了心要娶我。为什么？明明他喜欢的是辛薇。娶我回去当摆设？
就为了那点可笑的脸面？或者，他另有所图？我想起坊间传闻，说靖王爷一直在找一个人。
一个很多年前救过他的人。具体细节没人清楚。难道他以为是我？不可能。我从小体弱，
很少出门，更别说救人。那是辛薇？心口猛地一沉。是了，极有可能。
辛薇经常偷偷跑出去玩儿。说不定什么时候撞上过遇险的赵衍。如果真是这样，
那赵衍非要履行婚约娶我，就说得通了。他不能违背圣意和长辈之约，
但又想保护真正的心上人辛薇。把我娶回去放在明面上当靶子，暗地里和辛薇纠缠。
打的好算盘。我冷笑。凭什么我要给他们当垫背的？逃？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能逃到哪去？
还会连累家里。虽然他们对我不仁，但我不能真看着爹丢官，家族蒙难。嫁？更不可能。
必须让赵衍自己放弃这门婚事。怎么让他放弃？除非让他觉得，娶我得不偿失。或者，
让他厌恶我至极。天亮时，我有了主意。我主动去找爹娘，说我愿意嫁。他们又惊又疑，
但看我态度平静，不像说谎，终于松了口气。娘忙着张罗嫁妆，爹去王府回话。
辛薇跑来找我，眼睛还是红的，带着哭腔：“姐，你真的肯嫁了？都是我不好，
惹你生气……”“跟你没关系。”我对着镜子试嫁衣，“我想通了，嫁谁不是嫁。
好歹是个王妃，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辛薇愣了一下，仔细观察我的表情。
“可是……可是王爷他……”“王爷心里有人，我知道。”我对着镜子笑了笑，“无所谓。
只要王妃的名分是我的，别的，我不在乎。”辛薇脸色微变，
勉强笑道：“姐姐能这样想就好。”我转身拉住她的手，情真意切：“薇儿，
以前是姐姐钻牛角尖。以后我去了王府，家里就靠你照顾爹娘了。咱们姐妹，要一直好好的。
”辛薇被我弄得有点懵，干巴巴地点头。我松开手，继续试我的嫁衣。红得刺眼。三天后，
靖王府的花轿吹吹打打来了。我凤冠霞帔，被扶上花轿。爹娘一脸如释重负。
辛薇站在他们身后，眼神复杂。花轿一路抬进靖王府。拜堂的时候，
我能感觉到身边男人的冷淡。隔着红盖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礼成后，
我被送入新房。坐在铺着大红鸳鸯被的床上，我静静等着。脚步声响起。
一双金线蟒纹靴停在我面前。盖头被挑开。我终于看见赵衍。确实英俊，眉眼深邃，
鼻梁高挺，只是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物品，毫无温度。“满意了？”他开口，声音冷冽。
我抬头看他：“王爷是指什么？”“耍尽手段，烧了婚书，最后不还是进了本王的大门。
”他语气带着嘲讽。“王爷误会了。”我平静地说，“烧婚书是因为我不想嫁。现在嫁，
是被逼无奈。”他冷笑：“欲擒故纵？”“王爷太高看自己了。”我站起身，与他平视，
“我辛猗，还没卑贱到要用一个心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赵衍眼神一厉：“注意你的言辞。”“我说错了吗？”我迎着他的目光，
“王爷每次来府里，看的不是我，是辛薇。送我的礼物，辛薇必然有一份更好的。您敢说，
您想娶的是我辛猗，而不是我妹妹辛薇？”他脸色瞬间阴沉，一把掐住我下巴，力道很大。
“本王的事，轮不到你过问。你既然嫁进来了，就安分守己做好你的靖王妃。别的，
不要肖想，也不要多嘴。”我疼得皱眉，却笑了：“王爷放心，我对您没兴趣。
您尽管去找您的‘白月光’，只要别让她碍我的眼。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松开手，
像是嫌脏似的甩了甩。“最好如此。”他转身要走。“王爷。”我叫住他。他回头，
不耐烦地挑眉。“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如约法三章。”我揉着发疼的下巴，“第一，
人前我们是夫妻，人后各过各的。第二，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包括你和辛薇。第三，
将来若有机会，请你给我一纸休书，放我自由。”赵衍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真看我这个人。
半晌，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可以。但愿你说到做到。”他摔门而去。
我脱下沉重的凤冠，长长吐出一口气。第一步，成了。
让他以为我是个嫉妒妹妹、又故作清高的蠢女人。让他厌烦我，懒得理会我。
这样我才有机会做自己的事。王府的日子比想象中更无聊。赵衍果然当我不存在。
除了必要的场合需要我出席，他从不来我院子。下人们开始看人下菜碟，克扣用度，
怠慢差事。我也懒得计较。我忙着打听消息。关于赵衍在找的那个救命恩人。花了不少银子，
绕了很多圈子，终于从王府一个老侍卫那里打听到一点模糊的信息。大概是七八年前，
赵衍在南郊猎场遇袭，被一个路过的小女孩所救。女孩当时受了伤，留了一块玉佩在他那里。
赵衍一直在找那个女孩和玉佩的主人。时间对得上。那时候辛薇确实经常偷偷跑去南郊玩。
她也确实丢过一块贴身玉佩。果然是她。我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点闷，有点涩。
一天下午，我在花园凉亭里喝茶，远远看见赵衍和辛薇并肩走来。辛薇笑靥如花，
赵衍侧头看着她，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和。我放下茶杯，准备避开。“姐姐！
”辛薇却看见了我，扬声喊道，快步走过来。赵衍跟在她身后，脸色淡了下来。我只好停步。
“姐姐也在赏花呀？”辛薇亲热地挽住我手臂，眼睛却瞟向赵衍，“王爷今日得空，
陪我逛逛园子。”我抽出手臂。“你们逛，我回去了。”“姐！”辛薇拉住我，眼圈一红，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不该来的，可是我……”“薇儿。”赵衍开口，
声音温和，“你姐姐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他看向我，眼神带着警告。
“王妃是大度的人，怎么会跟自己妹妹计较。”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忽然觉得挺可笑。
“王爷说得对。”我笑了笑，“我没什么好计较的。你们慢慢逛。”我转身要走，
辛薇却突然脚下一滑，惊叫一声朝我倒过来。我下意识扶住她，她却猛地推开我，
自己踉跄着摔倒在地，手心被石子划破，渗出血珠。“薇儿！”赵衍立刻冲过去，
紧张地扶起她，查看她手上的伤。辛薇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姐姐，你为什么要推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见王爷，可我……”我愣住了。赵衍猛地抬头看我，眼神冰冷锐利。
“辛猗！你竟敢当着本王的面行凶！”“我没有推她。”我冷静地说，“是她自己没站稳。
”“我都看见了！”赵衍厉声道，“你还狡辩！”辛薇靠在他怀里小声啜泣：“王爷，
别怪姐姐，都是我的错……”我看着辛薇那副样子，突然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在我面前炫耀赵衍的宠爱，还要陷害我。心里那股火蹭地冒起来。我走到辛薇面前。
赵衍警惕地看着我：“你想干什么？”我没理他，盯着辛薇：“你再装一遍？
”辛薇吓得往赵衍怀里缩：“王爷……”我抬手，速度极快，啪地给了她一耳光。清脆响亮。
所有人都傻了。辛薇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我。赵衍也愣住了。“看清楚了，王爷。
”我甩甩手，冷笑，“这才是我推的。刚才那个，太假了。”“辛猗！”赵衍反应过来，
勃然大怒，一把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你找死！”我疼得冷汗直冒，
却仰头看着他：“怎么，王爷要为了她打我吗？别忘了，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
她算什么东西！”赵衍眼神狠戾，扬手就要挥下来。我闭上眼，等着那一巴掌。
但预期的疼痛没来。我睁开眼，看见赵衍的手停在空中。他死死盯着我，胸口起伏，
眼神复杂。愤怒，厌恶，还有一丝……挣扎？最终，他狠狠甩开我的手，
抱起还在发懵的辛薇，大步离开。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心脏跳得飞快，
手腕上一圈红痕**辣地疼。晚上，赵衍来了我院子。脸色依旧难看。
我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他却丢给我一瓶药膏。“手。”我愣了一下，没动。
他不耐烦地抓过我的手腕，挖了药膏，粗鲁地给我揉搓红肿的地方。动作很重，
我疼得嘶了一声。他动作顿了一下，力度放轻了些。“为什么那么做？”他低着头问，
声音沉闷。“看她不顺眼。”我说。他抬眼瞪我。“好吧，是她先陷害我。”我补充，
“我懒得解释，干脆坐实了，省得麻烦。”他沉默地给我涂完药，收回手。
“以后离薇儿远点。”“这话你该对她说。”我收回手，“只要她别来我面前晃悠，
我没空搭理她。”赵衍看着我，忽然问：“你就那么讨厌薇儿？”“谈不上讨厌。
”我笑了笑，“就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可怜？”他皱眉。“不是吗？”我看着他，
“明明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却只能偷偷摸摸。明明想嫁给你，
却只能看着我占着王妃的位置。只能耍点小手段来给我添堵，不是可怜是什么？
”赵衍脸色变了变，没说话。“王爷，其实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近他，压低声音，
“你给我休书，我让位。你风风光光娶她进门，皆大欢喜。怎么样？”他盯着我的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