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肾之殇今天是江哲获得“新生”的五周年纪念日。也是我们乔迁新居的日子。
这栋由他亲手设计的江边别墅,灯火通明,宾客如云。
香槟的气泡在水晶灯下折射出迷离的光,
空气里浮动着玫瑰、美食与成功人士身上特有的那种,名为“意气风发”的香水味。
我穿着一身得体的香槟色长裙,安静地站在江哲身边,微笑,点头,
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苏晚,你真是好福气,
江哲现在可是我们建筑界最炙手可热的新星。”“是啊,这房子设计得太棒了,
简直是艺术品。你们俩真是神仙眷侣。”“江太太,你为了江哲吃了那么多苦,
现在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每一句赞美,都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看似平静的心湖上。
福气?苦尽甘来?我下意识地按了按我的左后腰,那里,一道十几厘米长的疤痕,
像一条沉睡的蜈蚣,每日每夜提醒着我五年前的那场手术。那时,
江哲是前途无量的建筑系高材生,而我是音乐学院最被看好的钢琴天才。
我们是校园里最惹人艳羡的一对。直到那张尿毒症晚期的诊断书,
将我们二人光芒万丈的未来,瞬间砸得粉碎。透析,等待肾源。等待,是多么绝望的一个词。
我看着江哲的生命力随着每一次透析被一点点抽干,看着他曾经明亮的眼睛变得灰败,
看着他画图时曾经稳如磐石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不能等。我偷偷去做了配型。
当医生告诉我,配型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我们却奇迹般地匹配上了的时候,我哭了。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狂喜。我觉得,那是上天都在为我们的爱情作证。
父母以断绝关系相逼,老师扼腕叹息,朋友们反复劝我,钢琴家的手有多么金贵,
大型手术和术后长期的免疫抑制剂会带来怎样的风险,甚至可能彻底毁掉我的职业生涯。
我都知道。但我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江哲,我说:“我不能没有你。”他握着我的手,
滚烫的泪落在我的手背上:“晚晚,等我好了,我给你设计全世界最美的房子,
让你在里面弹一辈子琴,我做你一辈子的听众。我发誓。”我信了他的誓言。
我放弃了去维也纳深造的机会,放弃了签约世界顶级唱片公司的合同,放弃了父母,
放弃了健康的身体,放弃了我视若生命的钢琴。我躺上手术台,将我的一颗肾,
给了我的爱人。术后,一切都如医生预言的那般。我的身体大不如前,
免疫抑制剂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最致命的,
是我的手指开始出现轻微的但无法控制的神经性震颤。
我再也无法完成那些高难度的华丽乐章。我的钢琴生涯,就此断送。而江哲,他康复得很好。
我的肾在他身体里,像一颗完美的种子,让他重新焕发生机。他毕业,进入顶尖的设计所,
短短五年,就凭借惊人的才华和拼劲,成了业内的翘楚。他兑现了一半的诺言,
为我设计了这栋江边的房子。客厅正中央,摆着一架斯坦威的演奏级三角钢琴,黑得发亮,
像一只沉默的巨兽。可我,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了。我的手,
连弹一曲流畅的《小星星》都变得困难。我成了江哲完美的贤内助。为他调理身体,
打理生活,经营人脉。我学着煲他爱喝的汤,学着在他通宵画图时保持绝对的安静,
学着在他拿下项目时,为他举办庆功宴,就像今晚这样。我将自己的人生,
浇灌进了他的人生里,期待着我们共同开花结果。2背叛之夜今晚,
就是他说的“结果”的日子。“叮”的一声脆响,江哲拿起香槟杯,示意全场安静。
他站在人群中央,俊朗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聚光灯追随着他,让他看起来像个王子。
“非常感谢各位朋友今晚能来,分享我们的喜悦。”他的声音温润而富有磁性,
“五年前的今天,我从死亡边缘走回来。这五年,我拼命工作,
不仅是为了实现我的设计梦想,更是为了……”他顿了顿,目光穿越人群,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里,有感激,有温柔,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我以为,他会说,
是为了给我一个家,为了兑......我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他继续说道:“更是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迎接一份真正与我灵魂共鸣的感情。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灵魂共鸣?难道我们之间的生死相依,
还不够资格被称为灵魂共鸣吗?场下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他,也看着我,
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江哲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投向了人群中的一个角落。
他朝那边伸出手,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晚晚,过来。”不是苏晚的晚,
是林晚晚的晚。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穿着火红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像一团跳跃的火焰,
向江哲走去。她很年轻,大概二十出头,脸上是未经世事的烂漫与朝气。我认得她,林晚晚,
一个新兴的古典乐网红,主攻钢琴,弹得热情而奔放,像极了……五年前的我。
江哲的助理曾无意中提起过,说老板最近迷上了听一个叫“晚晚”的女孩弹琴,
说她的音乐里有生命力。我当时只觉得好笑,这个世界上,叫“晚晚”的女孩何其多。原来,
不是巧合。林晚晚走到江哲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看向我。
江哲将她搂在怀里,对着麦克风,也对着我,一字一句地宣布:“我身边的这位,
林晚晚**,是我的灵感缪斯,也是我未来的伴侣。她的音乐,
让我重新感受到了什么是生命,什么是**。这栋房子,是为她而建。这里面的每一个音符,
都将由她来弹奏。”轰的一声,我的世界,彻底崩塌。宾客们炸开了锅,
窃窃私语声像无数只虫子,钻进我的耳朵。“怎么回事?江哲要换人了?”“那个女孩是谁?
看着好年轻啊。”“苏晚也太可怜了吧?为了他肾都捐了……”“可怜什么,
你看看她现在这样子,病恹恹的,哪有那个林晚晚活泼灵动。男人嘛,总是喜欢新鲜的。
”这些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将我凌迟。我死死地盯着江哲,
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可是没有。他看着我,眼神平静,
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他的母亲,我的准婆婆,此刻正满脸堆笑地拉着林晚晚的手,
亲热得像是对亲生女儿。她看向我时,眼神里的轻蔑和不耐烦,再也懒得掩饰。原来,
这场盛大的宴会,不是为了庆祝我的苦尽甘来。是为了审判我的出局。
3断情之痛我站着没动,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身体里那颗孤单的肾脏,
传来一阵细微的、报复性的抽痛。江哲搂着林晚晚向我走来。他停在我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像是在谈论一笔公平的交易。“苏晚,我知道你很震惊。
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这五年,我很感谢你的照顾。”“照顾?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喉咙,“江哲,你管那叫‘照顾’?
”“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他避开我的眼睛,看向别处,“这栋别墅,
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会把我的那一半转给你。另外,我再给你两千万现金作为补偿。
我想,这足够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别墅,两千万。他用这些明码标价的东西,
来衡量我那颗被取出的肾,那双再也无法弹琴的手,
那段被偷走的、原本应该璀璨夺目的人生。我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
刺破了现场虚伪的平静。所有人都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江哲皱起了眉:“苏晚,
你别这样,我们好聚好散。”“好聚好散?”我重复着这四个字,只觉得荒唐透顶,“江哲,
你告诉我,我们怎么‘好聚好散’?是我把我的肾从你身体里取回来,
还是你把我的青春和未来还给我?”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江哲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身边的林晚晚怯生生地开口了,声音甜得发腻:“苏**,
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但是阿哲他……他真的不快乐。你和他在一起,他感受到的不是爱,
是压力,是沉重的枷堵。你就像他的病历本,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段最不堪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