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侍玫，我姐姐叫许玫。爸妈之所以生下我，就是为了让我伺候我瘫痪在床的姐姐。

我还没有茶几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给姐姐擦身喂饭。别的小朋友去上幼儿园时候，

我在家守着姐姐，在她要尿要拉的时候给她端来尿盆。姐姐瘫痪在床，心情阴晴不定，

经常用手将我身上掐得满是青紫。我却一声不吭地由着她掐，连跑都不跑。

因为只有在我满身伤痕的时候，妈妈才会哭着把我抱在怀里，像一个普通母亲那样哄我，

“宝贝乖，妈妈的宝贝受苦了。”姐姐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我扎好看的小辫，

笑着和我说：“侍玫是姐姐一辈子的依靠，姐姐以后就靠你了。”因为姐姐这几句话，

我甘之如饴地受苦受累。因为我是姐姐唯一的依靠，爸爸妈妈将来要是老了，

只有我能照顾姐姐。直到那天，一个大哥哥踏进了我的家门，将轮椅上的姐姐抱起来转圈，

而姐姐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着喊哥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还有一个哥哥。

1哥哥将姐姐放下，和爸妈拥抱。妈妈哭得眼睛又红又肿，“知道你忙，

但你偶尔也要回来看看吧。”哥哥朝姐姐看了一眼，低声道：“小玫前几年那个样子，

我看了就难受。”姐姐满眼通红，揉着眼睛道：“是我的错，哥哥，都怪我当时迁怒你，

说了那些难听话，让你有家不能回。”哥哥黯然垂下眼眸，“本来就是我的错。

”爸爸拍拍他的肩，“男人就该出去闯荡，家里现在这个情况，不该拖累了你。

”“这两年小玫的状态也好起来了，以后会越过越好的。”我缩在角落里不敢上前，

心底却忍不住雀跃。原来我有一个哥哥。隔壁胖妞也有一个哥哥，不嫌弃她胖，

还会给爬到树上给她摘石榴。现在我也有一个哥哥了。他长得高大帅气，浑身都像是在发光。

哥哥和爸爸妈妈聊了很久，又关心过姐姐的身体，终于看到了角落里的我。他朝我弯下腰。

“这就是侍玫吧，今年几岁了?”我看着他充满朝气的面容，默默攥住自己的衣角，

紧张道：“八岁。”哥哥似乎也想伸手抱我，但刚刚抬手，又放了下去。

我看看自己满是油污宛若抹布一样的衣服，窘迫地低下头。哥哥眼中也闪过一抹尴尬，

很快又问：“上几年级了?”我没说话。妈妈笑着道：“我们侍玫最讨厌读书写字什么的了，

就没让她上学。”我听到这话，小声在心里反对，“不是的。”我很喜欢读书，

家里姐姐的旧画册已经被我翻得脱页了。可我不敢说，因为每次我一说想去上学，

爸妈的表情就会很为难，姐姐对我也会变得冷淡，大半天都不会理我。我垂着脑袋，

却忽然听见哥哥说：“那怎么行，小孩怎么能不上学。”我猛地抬头看他，眼前一亮。

姐姐不悦皱眉，“哥，你刚回家，别管这些。”妈妈也皱起来眉，“侍玫这种情况，

上学有什么用，就怕上着上着心野了，以后不会乖乖留家里。”哥哥不赞同，

“现在这个社会，如果不识字，将来怕是连基本的生活都成问题，还怎么照顾侍玫？

”“最起码要念完小学。”妈妈眼中划过一抹犹豫，“可侍玫上了学，我和你爸要上班，

白天谁看着小玫？”哥哥叹气，“妈，你们要想得长远一点，将来你们不在了，

侍玫总要出去工作，不然她和小玫吃什么喝什么？”“现在随便一个工作都不要文盲。

”爸爸点了根烟，吐出一口烟圈，“小鸿说的对，侍玫再怎么样也不能是文盲。

”我不知道他们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能上学了。像隔壁胖妞那样，

能拥有漂亮的书包和文具盒，还有带着香味的本子。果然有哥哥是幸福的。

哥哥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2晚上，我推着姐姐去浴室，帮她擦身子，

我刚把毛巾浸在水里，姐姐就一脚踢翻了水盆。她从轮椅的靠背里拿出那一个针线盒，

对着我冷冷开口，“手。”我看着那个针线盒，怕得浑身发抖。姐姐已经好久没有掐过我了，

现在的她，只要一生气，就会掏出这个东西。我后退一步，

慌张地问：“我哪里惹了姐姐不开心吗？”姐姐拔高音调，“手！”“许侍玫，

现在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我看着她凶狠的双眼，连忙解释，“不是的，姐姐，

我没有不听你的。”我把手伸过去，小声祈求，“姐姐，能不能....”下一刻，

熟悉得钻心剧痛就从指尖袭来，我熟练地咬住自己手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姐姐面色狰狞地在我指尖扎了数十下，我将手背咬地鲜血淋漓。三分钟后，

姐姐平静地收起针线盒，捧起我的指尖。一滴眼泪砸下来，她颤抖着道：“侍玫，

姐姐不是故意的，姐姐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侍玫，你会不会记恨姐姐？

”我看着她温柔地帮我擦去指尖的血迹，摇了摇头。“妈妈说，姐姐是生病了。

”“我不怪姐姐。”姐姐会心疼我。我坚信，等她的病好了，她就会对我好了。3九月，

我去上学了。姐姐每天七点半起床，而学校八点上课。每天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

给姐姐擦过身洗过脸后，我早饭也来不及吃，一路小跑着去学校。可即便这样，

我依旧每天都迟到。我们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她每次抓住我迟到，

都会温柔地敲敲我的脑袋，蹲下身，无奈道：“许侍玫同学，你要有点时间观念啊，

下次提前半小时起床行不行？”她喜欢穿各种带花边的裙子和各种颜色的小毛衫，

在课间教我和别的女孩子在卡纸上写上心愿，折成千纸鹤，放在各种漂亮的罐子里。

我和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因为我迟到的问题屡教不改，小苏老师不顾我的哀求，

给爸妈打了电话。我不知道爸妈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那天，

刚工作不久的小苏老师趴在办公桌上哭了一中午，全办公室的老师轮流哄她。当天，

小苏老师的男朋友就赶来接走了她。从那以后，我们的班主任就换了一个人。

我刚交到的朋友也纷纷疏远了我。“就是许侍玫的爸妈把小苏老师骂哭了，说什么，

老师是出去卖的。”“是她害得小苏老师不要我们了。”“我妈妈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让我少跟许侍玫玩。”我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解释，

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小苏老师。我想说那几天妈妈和哥哥吵架了，她心情不好，

才和小苏老师说了不好听的话，妈妈已经和我道过歉了，她还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

可没人愿意听我说话。往日会在课堂上和我说悄悄话的同桌，等课间老师不在时，

会嫌弃地把桌子挪远。其他人见了我，都会绕着我走。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和同学说话，

他们也会装听不见。在家里没有人理我，现在到了学校，依旧没有人理我。

4学校彻底没人再管我，我想几点去学校就几点去。直到期末考试后，

我把两份满分试卷和一份九十八分的试卷小心翼翼地交到妈妈手里。“妈妈，

老师说要给家长签字。”我压抑不住心里的期待。隔壁胖妞和我说，每次她考了高分，

爸爸妈妈都会特别高兴，还会给她奖励。爸爸妈妈的卧室里，也贴满了姐姐的奖状。我觉得，

妈妈一定会高兴的。我不求她给我奖励，只希望她能抱抱我。自从姐姐不掐得我满身青紫后，

妈妈好久没抱过我了。妈妈正在做晚饭，她匆匆拿起来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她把菜刀放下，

认真翻看了一会儿。我紧盯着她的表情，连忙解释，“妈妈，

英语扣了两分是因为我有个单词拼错了，现在我记住了。”妈妈面色复杂，刚欲说点什么，

姐姐忽然崩溃地尖叫一声。妈妈神情一紧，连忙扔下试卷，向姐姐的卧室跑去。

厨房里到处都是水，试卷迅速被水洇湿，我连忙扑过去，额头狠狠撞在灶台上，

一缕热流流到嘴边。但我捧着分数依旧鲜红的试卷，心中松了口气。

我也赶忙追去了姐姐的卧室。卧室里，姐姐跌坐在地上，被妈妈抱在怀里，

满脸呆滞地看着床铺。尿骚味直冲鼻子。床褥已经全湿了，我下意识地上前，

想帮她换一套干净的被褥。妈妈扬起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你怎么照顾的姐姐？！

姐姐想上厕所，你不知道给她端尿盆吗？”我有些懵，小声道：“可是姐姐没说她要上厕所。

”“还犟嘴！”妈妈浑身颤抖地呵斥一声，眼睛瞄上我手中的试卷。她像找到了发泄口，

将试卷抢过来，“你还拿着这破东西干什么，你姐没有成绩重要是吧？

”她恶狠狠地将试卷撕成碎片，“我就知道不该让你去上学，以后你就守着你姐姐，

哪都不许去！”我小心翼翼折好放在书包里的试卷，就这样碎成一片片。我鼻子一酸，

“对不起，妈妈，求你别不让我上学，我上着学也能照顾好姐姐的。”妈妈又瞪了我一眼，

却也没再跟我多说什么，而是哭着给爸爸打电话。她语不成调，“老许，你快回家，

小玫失禁了。”爸爸匆匆从外面赶来，带着妈妈和姐姐去了医院，只留下我一个人。

我在家等了他们一天一夜，都没有人回来。我实在太饿，肚子一直在叫个不停，我去了厨房，

看到妈妈放在案板上切了一半的土豆。我踩着凳子，像妈妈那样拧开煤气。

可始终没有火冒出来。我沮丧地喝了些水填饱肚子，为了抵抗饥饿，又去睡觉。

我盼着爸爸妈妈能赶紧回来。又等了一天一夜，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我没忍住，

把案板上那些发黑的土豆丝吃掉了，肚子疼得我满地打滚。我在客厅冰凉的地板上疼晕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恐惧将我包围，我爬着去客厅，想去找爸爸妈妈，

找哥哥姐姐。想告诉他们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学习了，不要成绩，我一定好好守着姐姐。

可是我打不开门，我用尽了力气，大门也纹丝不动。等我晚上恢复了力气，

我又去厨房找吃的。我知道厨房最上面的橱柜里放着大米和面粉，可是太高了，

我踩着凳子也够不到。我从妈妈养的盆栽上揪下几片叶子含在嘴里。又酸又苦，

但我梗着脖子咽下。等妈妈的盆栽吃完后，爸爸妈妈还是没有回家。可我饿得已经没力气了。

楼下传来一阵一阵炖肉的香味，我咽了咽口水，看到窗外飘过一朵鸡腿形状的云。

我打开窗户，扑了出去。5可是门外没有大鸡腿，我摔在了冰冷的地面。因为我的坠楼，

妈妈赶了回来。原来那天他们带着姐姐连夜去了大城市的医院治疗，将我忘记了。

我躺在病床上，妈妈颤巍巍的手触碰我头，泣不成声，“都怪妈妈，侍玫，是妈妈没有用。

”“怎么能让宝贝一个人待在家里呢。”“可是你姐姐的伤势恶化了，妈妈的心思不够用了，

侍玫，你别怪妈妈好不好。”她将我抱在怀里，手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背。我轻易就原谅了她。

我想，妈妈如果不爱我，她为什么会哭?她只是更爱姐姐而已。姐姐生病了，

每天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得到更多的爱是正常的。我这次受伤，妈妈也很心疼呢。

如果姐姐好起来就好了。6医生阿姨说我的脑子和左手臂摔得都很严重。

我听到护士姐姐们悄悄议论我。“8床的那个小孩的家长真是造孽，

把还没有十岁大的小孩反锁在家里近两个星期，小孩饿得受不了直接跳楼了。

”“听张主任说孩子胃里都是树叶子，严重营养不良，差点就报警了，

最后是看孩子醒来后和妈还算亲，才没报。”“报警了又能怎么样，只要没出人命，

警察也管不了家事，可怜孩子。”“是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左臂硬硬的石膏被拆掉那天，医生阿姨站在我的病床前，

和妈妈说我要做康复训练，不然这条胳膊以后可能再也抬不起来了。

妈妈却问：“如果不做康复训练，能不能抱动一个七八十斤的人？”医生阿姨愣了愣，

“如果右手足够有力，那还是能抱起来，这个主要是影响她的灵活性，

尤其是无法抬高手臂....”“那就不做康复训练了，那么贵，家里负担不起。

”医生阿姨追着妈妈说：“至少要做一个周期，几千块总行，这可是孩子的一辈子。

”妈妈不耐烦道：“那是我女儿，我能不心疼吗？要不是没办法，

我怎么会舍不下这几千块钱？”妈妈又扭头看我，放软了声音，“侍玫，康复训练又苦又疼，

你姐姐当初可讨厌做康复了，咱不做，不吃那个苦，好不好？”我看向医生阿姨。

她对着我轻轻摇头。妈妈见我久久不说话，皱眉，“侍玫，你可是妈妈最乖的孩子。

”乖孩子要听话。在医院这几天，是我最幸福的日子，妈妈会整日整夜地陪着我，

每天的菜里都有肉。而我也不用每天给姐姐翻身擦身，端尿盆，我只需要躺着。

不想惹妈妈生气，结束这样的日子。于是我点了头。医生阿姨闭上了眼睛。7我出院前一天。

妈妈在卫生间里和哥哥通了电话。她轻声细语，“阿鸿，你之前赔的那些就算了，

做生意哪有不亏钱的，妈又给你凑了十万，你可得省着点用，家里压力也大，

小玫每个月还要不少理疗费呢。”“侍玫这边你不用管，就是手骨折了，用不了多少钱。

”她以为我睡着了，可我一字不漏全听到了。过了一会儿，妈妈从卫生间出来，

见我睁着眼睛，面色一僵。不过她很快又自然道：“侍玫，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

妈妈还得赶去a市，去看你姐姐。”“a市的酒店太贵了，家里负担不起，

待会妈妈把你送回家，给你多买点吃的，侍玫自己再在家里待几天好不好？

”“这次妈妈保证，很快就回来看侍玫。”我不想答应。

我不想一个人再待在没有大人的家里。很恐怖。可我知道，如果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