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背负所有骂名,你为何要为我立碑正名一五年了。我以为我的人生,
会永远烂死在那个阴暗潮湿的雨天。那天,我,林陌,
天海市第一医院最年轻有为的心外科主治医师,亲手签下了认罪书,
承认了那场导致了天海市首富独子死亡的医疗事故,责任全在我。我的人生,从云端,
直直坠入了深渊。执照被吊销,前途尽毁,被患者家属当街泼过粪,
被愤怒的网民人肉到连祖坟都不得安宁。昔日的天之骄女,成了过街老鼠,
人人喊打的“冷血屠夫”。而我的未婚夫,那场手术的主刀医生,
天海市医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江辰,则因为我的“主动担责”,被摘得干干净净。
他只是在事后,对着媒体镜头,红着眼眶,痛心疾首地说:“林陌她……她太想证明自己了,
她还年轻,请大家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多温柔,多体贴,多深情。
全世界都以为他是个被我连累的好男人,只有我知道,手术台上,
那双因为连续三十六小时工作而微微颤抖,最终导致血管钳滑脱,刺破主动脉的手,是他的。
是我,在手术室的监控死角,在他惊惶失措,面如死灰的那一刻,冷静地接过了器械,
完成了后续所有无效的抢救,然后对他说:“江辰,别怕,有我。”是我,
在事故调查组面前,揽下了所有责任,将那份我熬了三个通宵为他准备的,
关于新型心脏搭桥技术的论文,连同我所有的前程和荣耀,一并推到了他面前。“江辰,
”我当时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的手,是拿诺贝尔奖的,不能毁在这里。我爱你,
所以,我来背。”他抱着我痛哭,说会爱我一辈子,说等风头过去,就娶我,养我一辈子。
我信了。于是,我背着“杀人凶手”的骂名,从天海市销声匿迹。
江辰每个月会给我打一笔钱,不多,但足够我在这个南方小城里,开一家小小的花店,
苟延残喘。我们不见面,只在深夜里通电话。电话里,他永远是温柔的,愧疚的。
他说:“陌陌,再等等我,等我站稳脚跟,等我足够强大,我就把你接回来。
”他说:“陌-陌,委屈你了,我知道你受了多大的苦。”他说:“陌陌,我爱你,
永远爱你。”这句“我爱你”,就像给我这具行尸走肉注入的防腐剂,让我腐烂得慢一点。
我以为,我会这样,守着这个秘密,守着他的爱,孤独终老。直到今天,我收到一个快递。
烫金的请柬,来自天海市医学会,
上面用苍劲的字体写着:“‘陌上花开’医疗救助基金会成立暨新闻发布会。
”“陌上花开”——我叫林陌,我的花店,就叫“陌上花店”。而在发起人那一栏,
印着一个我熟悉到骨子里的名字——江辰。请柬的末尾,
还有一行江辰亲手写的小字:“陌陌,五年了,我来接你了。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
我要为你正名。”我的手,捏着那张轻飘飘的请柬,却感觉重如千斤。为你正名?
我为你背负了所有骂名,你,凭什么要为我立碑正名?我的心,在沉寂了五年之后,
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江辰,你究竟是想为我正名,
还是想给自己那光辉的履历,再镀上一层“情深义重”的金光?我拿起手机,
拨通了那个五年没换过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背景音里是嘈杂的人声和闪光灯的咔嚓声。“陌陌?
”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惊喜和压抑不住的意气风发,“你收到了?喜欢吗?这只是开始,
我会为你做更多。”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似乎以为我感动得说不出话,
声音愈发温柔:“陌陌,我知道这五年你受苦了。现在我已经是天海市中心医院的副院长,
我有了话语权,我能保护你了。发布会那天,你一定要来,我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
告诉所有人,你林陌,不是罪人,你只是犯了一个天下医生都可能犯的错!
我会请求社会的原谅,我会用这个基金会,去救助更多的人,为你,也为我们,赎罪。
”赎罪?多么冠冕堂皇的词。我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江辰,
我不需要你为我正名。”电话那头的江辰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瓜,
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没关系,你来,你亲眼看着,就会明白我的心意。
我为你准备了最好的礼服,给你订了头等舱的机票,地址我都发给你了。乖,听话,来见我。
”他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只闹别扭的宠物。我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
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五年了,我几乎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是他的爱,
让我卑微到了尘埃里。而现在,他要亲手把我从尘埃里刨出来,放在聚光灯下,
让我这块他成功路上的“垫脚石”,变成他荣誉墙上的“功德碑”。“好,”我听到自己说,
“我会去的。”挂掉电话,我走进花店的里屋,打开一个尘封了五年的箱子。箱子里,
只有一件白大褂,洗得发白,叠得整整齐齐。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静静地躺着一支录音笔。
二飞机降落在天海市国际机场。走出舱门的那一刻,我闻到了熟悉的,
带着一丝工业气息的空气。我没有去江辰安排的五星级酒店,而是打车去了城郊的一片墓地。
墓碑上,是一个笑得阳光灿烂的年轻男孩。张蔚然,二十岁,死于五年前那场手术。
我放下手里那束他生前最喜欢的向日葵,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灰尘。“对不起。”我低声说。
这句对不起,迟了五年。我不是为那场失败的手术道歉,而是在为我的懦弱和隐瞒道歉。
我为了保护一个男人自私的未来,亵渎了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也玷污了我曾经信奉的,
医生这个神圣的职业。我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夕阳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离开墓园,
我打车去了发布会的酒店。江辰给我准备的礼服就放在套房的床上,是一件圣洁的白色长裙,
像天使的羽翼。可笑。一个背负着谎言和人命的女人,穿什么白色?我从自己的行李箱里,
拿出了那件洗得发白的白大褂,穿在了身上。又找了把剪刀,将及腰的长发,
剪成了齐耳的短发。镜子里的我,面容憔悴,眼神却锐利如刀。那个曾经的林陌,好像,
回来了一点。发布会开始前,江辰的母亲,周雅芬,来找我了。五年不见,她保养得极好,
穿着香奈儿的套装,戴着鸽子蛋大的钻戒,看我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带着审视和挑剔。
“林陌,你总算肯回来了。”她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交叠着双腿,仿佛这里是她的主场。
“我不是回来,只是来参加一场发布会。”我淡淡地说。周雅芬轻嗤一声,
眼神扫过我身上的白大褂,眉头紧紧皱起:“你穿的这是什么?成何体统!
江辰给你准备的礼服呢?”“我觉得这身很好。”“你!”周雅芬气结,但似乎想到了什么,
又缓和了语气,“算了,你刚回来,我不跟你计较。林陌,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
”她从爱马仕的包里,拿出了一张支票,推到我面前。“这里是一千万。算是我们江家,
对你这五年的一点补偿。”我看着那张支票,笑了。“周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雅芬的脸上露出一丝理所当然的刻薄,“江辰现在是什么身份?
他是天海市最年轻的副院长,是国内心外科的权威!他的未来,不可**!而你呢?
你是个有案底的,被吊销了执照的医生!你觉得,你现在还配得上他吗?”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原来,这才是他们让我回来的真正目的。一场盛大的“正名”,
一次公开的“赎罪”,然后,是一场体面的“分手”。江辰要用这场发布会,
彻底洗清自己身上最后一丝和我这个“污点”的关联,然后干干净净地,
去迎接他光明的未来。而我,拿到一笔钱,就该识趣地,永远消失。“所以,”我看着她,
慢慢地说,“这场发布会,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江辰,为了让他彻底摆脱我这个包袱,是吗?
”周雅芬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林陌,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你当初愿意为江辰顶罪,不就是因为爱他吗?既然爱他,就该为他的前途着想。
你已经毁了五年,难道还要毁掉他的一辈子吗?拿着钱,离开天海市,永远不要再出现。
这对你,对他,都好。”“如果我不呢?”我问。周雅芬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不?林陌,
你别忘了,你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我们江家能把你捧起来,也能让你再也爬不起来!
别给脸不要脸!”我看着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很平静。我拿起那张支票,
在她得意的目光中,一点一点,撕成了碎片。“周阿姨,”我将纸屑洒在地上,平静地说,
“五年前,我愿意为江辰去死。但五年后的今天,你告诉他,我林陌的东西,无论是罪名,
还是名声,我要么自己背着,要么自己洗刷,轮不到他,更轮不到你们江家,来指手画脚。
”“你……你放肆!”周雅芬气得浑身发抖。“我累了,请你出去。”我下了逐客令。
周雅芬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最终恨恨地踩着高跟鞋走了。门关上的那一刻,
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靠在门上,缓缓滑落。心,疼得快要无法呼吸。江辰,
江辰……我曾经以为,我们的爱,可以抵御世间一切的恶意和不公。却原来,
它连最基本的时间和人性,都抵不过。也好。也好。这样,我就再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白大褂,走出了房间。是时候,去见证那场为我精心准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