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出狱的日子。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声音刺耳又熟悉。
我拎着那个磨损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行李袋,站在监狱大门外。深秋的风吹过来,有点冷,
我下意识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的旧外套。三年了,外面的空气闻起来都陌生。
他说过会来接我的。江辰,我的丈夫,我替他顶罪坐了整整三年牢的男人。为了他,
我放弃了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签下了那份荒谬的自首书,
在法庭上替他担下了挪用公款的罪名。律师是他找的,反复跟我保证,金额不大,
加上“认罪态度好”,最多三年就能出来。江辰抱着我哭,说这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我,
说等我出来,我们就离开这座城市,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我信了。
阳光有点晃眼,我眯着眼睛看向马路对面。没有熟悉的车,也没有熟悉的人影。
只有稀稀拉拉几辆车快速驶过,卷起几片枯叶。心里某个地方,像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细微却尖锐的疼。我掏出那部老掉牙的按键手机,还是三年前进去时用的。
电池居然还能撑住。我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忙音。再拨。还是忙音。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也许堵车?也许手机没电?我给自己找着理由,
强迫自己站在路边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深秋的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
从日头当空等到日头西斜,那辆属于江辰的黑色轿车始终没有出现。手机依旧打不通。
最后一丝侥幸被风吹得冰凉。我站在监狱门口,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傻子。三年的付出,
三年的等待,换来的就是这扇紧闭的铁门外的一片空茫?胃里一阵翻搅,是愤怒,是屈辱,
还是更深更冷的绝望?我分不清。我只知道,不能在这里倒下。我攥紧了行李袋的带子,
指关节发白。我需要一个地方落脚。翻遍全身口袋,凑出皱巴巴的几十块钱。
不够打车回市区。我只能走到最近的公交站,挤上了一辆气味混杂、摇摇晃晃的公交车。
窗外是飞速倒退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三年,足以改变一座城市的模样,
也足以改变一个男人的心?凭着记忆,我找到了我和江辰曾经租住的小区。
那栋熟悉的居民楼下,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三楼那个熟悉的窗户。灯亮着。
暖黄色的灯光透出来,在深秋的傍晚显得有些虚假的温馨。心,稍微定了一点。
至少他还住在这里。也许……真的是手机坏了?或者临时有事耽搁了?
我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钥匙早就没了。我抬手,敲响了那扇门。
笃笃笃。里面隐约传来脚步声,还有电视的声音。脚步声停在门后。门开了。
一股饭菜的香味和暖意扑面而来。开门的人,却不是江辰。“晚星?!”门口站着的女人,
穿着柔软的珊瑚绒家居服,头发随意挽着,脸上带着惊讶。
她的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把沾着水珠的青菜。是林薇薇。我大学时代最好的闺蜜。
也是当初我和江辰的婚礼上,唯一的伴娘。她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家居服?
仿佛……她就是这房子的主人。我整个人僵在门口,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晚星?真的是你!
你……你出来了?”林薇薇脸上的惊讶迅速褪去,换上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慌乱,
有尴尬,甚至还有一丝……怜悯?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迅速转过来,挡在门口,
“你……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辰哥……他今天加班,还没回来呢。”辰哥?她叫他辰哥?
这种亲昵的称呼,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薇薇,谁啊?外卖到了?”那声音,
就算再过一百年,我也认得。是江辰。他就这么悠闲地坐在我们曾经的家里,
对着厨房的方向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他甚至以为我是送外卖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我浑身冰冷,只有握着行李袋的手,烫得像是要烧起来。
三年牢狱,换来的是我的家被鸠占鹊巢,是我最好的闺蜜和我的丈夫,
在我用自由换来的屋檐下,岁月静好?“晚星,你听我说……”林薇薇试图解释,
身体依然挡着门,眼神闪烁不定。“让开。”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却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陌生的冰冷。林薇薇被我的眼神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直接推开她,走了进去。客厅的沙发上,江辰懒洋洋地靠着,手里拿着遥控器。
茶几上摆着几个吃了一半的外卖盒子。他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像是见了鬼。
遥控器“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晚……晚星?”他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
“你……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我是说,你怎么没通知我去接你?”他的震惊不似作伪,
但更多的是一种计划被打乱的恼怒和措手不及的恐慌。我的目光扫过这个曾经无比熟悉,
此刻却处处透着陌生的“家”。沙发上多了一个毛茸茸的粉色抱枕,那是林薇薇喜欢的颜色。
电视柜上摆着一个崭新的加湿器,插着电,正袅袅地冒着白雾。餐桌上,
两副碗筷摆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放着林薇薇刚才拿的那把青菜。“通知你?”我扯了扯嘴角,
却感觉脸上的肌肉像石头一样僵硬,“通知你来接我,然后呢?看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什么一家三口!晚星,你胡说什么!”江辰急了,冲过来想抓我的胳膊。我猛地甩开他,
指着林薇薇:“那她呢?穿着你的睡衣,在你的厨房,给你做饭?江辰,我替你蹲大牢,
你在外面养我的闺蜜?你们可真行!”积压了三年的委屈、愤怒、被愚弄的耻辱,
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不是这样的!晚星,你误会了!”林薇薇也冲过来,
眼圈瞬间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和辰哥没什么!我……我就是看你不在,
辰哥一个人过得不好,我才……才过来帮忙收拾一下,做顿饭……”“收拾?
收拾到床上去了?”我的声音尖锐得刺耳,“林薇薇,你可真够朋友!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帮忙’?”“纪晚星!你嘴巴放干净点!
”江辰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大概是被戳中了痛处,恼羞成怒了,“你坐了三年牢,
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差?薇薇是好心!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个疯婆子似的!”好心?
疯婆子?我看着眼前这个我曾经爱入骨髓,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他的眼神里,
充满了嫌恶和不耐烦。再看看旁边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林薇薇。
一股荒谬感攫住了我。原来三年的牢狱之灾,不仅磨掉了我的青春,
也磨掉了他对我最后那点愧疚和伪装。“我脾气差?”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
又被我狠狠逼回去,“江辰,我为什么会坐牢?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挪用公款的是你!白纸黑字签了字的也是你!法院判的!”江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急切,“纪晚星,当初是你自己自愿的!没人逼你!
现在你出来,是,我是该照顾你,但你也不能一回来就发疯污蔑人!”自愿?没人逼我?
这三个字像三把钝刀,一下一下切割着我的心脏。是啊,当初是我傻,是我蠢,
被他几句甜言蜜语和几滴鳄鱼的眼泪就哄得晕头转向,以为牺牲自己就能保全爱情。
律师是他找的,保证也是他给的。现在,他轻飘飘一句“自愿”,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甚至反咬一口说我污蔑?“好,好一个自愿。”我点点头,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看着这个曾经承载着我所有幸福幻想的“家”,只觉得无比恶心。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行,江辰,林薇薇,你们很好。这地方,我嫌脏。
”说完,我拎起那个破旧的行李袋,转身就走。再多待一秒,我怕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晚星!你去哪?”林薇薇假惺惺地喊了一句。“纪晚星!你给我站住!
把话说清楚!”江辰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带着命令的口吻。我没有回头,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身后那个所谓的“家”,连同那两个人,在我迈出大门的那一刻,
彻底变成了一个巨大而讽刺的笑话。我漫无目的地走在灯火初上的街头。城市的霓虹闪烁,
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深秋的夜风钻进单薄的衣服,冷得刺骨。
口袋里的几十块钱,只够在城中村最破旧的小旅馆里开一个只有一张硬板床的房间。
躺在冰冷的床上,听着隔壁传来的各种嘈杂声响,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不是为那对狗男女,
是为我自己。为我那错付的三年青春,为我那愚蠢至极的信任,
为那个被谎言和背叛彻底碾碎的纪晚星。这一晚,我睁着眼睛到天亮。愤怒和悲伤沉淀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清醒。哭没有用,闹没有用。江辰说得对,签字画押的是我,
法院判决书上有我的名字。证据?我当年太“自愿”,太相信他,什么都没留下。
就连那份至关重要的、证明他才是真正挪用者的关键证据,也在我进去后,
被他处理得干干净净了吧?难道我就这么认了?白白坐了三年牢,
看着他们拿着本不属于他们的钱,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不。绝不。就算没有证据,
我也要撕下他们的伪装。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他们一起。第二天,
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用最后的钱买了个最便宜的手机卡,
联系了唯一一个可能还愿意帮我的人——我妈。电话接通,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刻,
我妈在那边嚎啕大哭。这三年,她每个月都去探监,每次去都哭,求我别那么傻,
求我说出真相。我为了所谓的“保护江辰”,咬死了是我自己做的,
甚至狠心说过让她别管我。我知道,我伤透了她的心。“妈……”我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晚星!我的闺女!你在哪?出来了吗?过得好不好?
他有没有欺负你?”我妈的声音带着哭腔,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出来了,妈。
我……我现在没事。”我深吸一口气,“妈,我需要钱,还有……找个地方住。
”我妈二话没说,当天下午就从老家小县城赶了过来。
看到我住在那个连窗户都关不严的破旅馆里,她又抱着我哭了一场。她塞给我两千块钱,
这是她攒了很久的养老钱。“闺女,跟妈回家吧。”她拉着我的手,粗糙的手掌满是老茧。
“妈,我现在不能回去。”我摇摇头,眼神异常坚定,“有些事,我必须在这里了结。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倔!妈给你租个房子,
离他们远点!需要妈做什么,你就说!”有了我妈的支持,我稍微喘了口气。
我用那两千块在离江辰公司不远的老旧小区租了个单间,虽然简陋,
但起码是个能落脚的地方。我开始找工作。一个坐过牢的履历,找份像样的工作难如登天。
我放低一切要求,最终在一家小餐馆找到了服务员的工作。工资很低,活儿很累,
但至少能养活自己,还能剩下一点钱。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来支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日子在忙碌和刻意的隐忍中过去。我像一个幽灵,潜伏在这座城市的角落,
远远地窥视着江辰和林薇薇的生活。他们果然光明正大地住在了一起。
我看到林薇薇挽着江辰的胳膊逛商场,两人有说有笑,江辰体贴地给她拎着大包小包。
我看到他们一起开车回那个我曾经称之为“家”的小区。
林薇薇甚至开始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江辰的同事朋友。每一次看到,心都像被钝器重击一次。
但每一次,都让我的恨意和决心更加坚定。我强迫自己冷静,像个猎人一样耐心等待。
机会终于来了。那天,我在餐馆后厨帮忙,无意中听到两个常客聊天。
其中一个抱怨说:“唉,现在想约江经理吃顿饭太难了,人家现在可是大忙人,
新公司红火着呢!”江经理?新公司?我心头猛地一跳。江辰在我进去前,只是个小主管。
挪用那笔钱,就是为了填补他炒股的窟窿。听这意思,他不仅没受影响,还升职了?
甚至开了新公司?我假装不经意地搭话:“你们说的是……哪个江经理啊?这么厉害?
”“就以前在宏发那个江辰啊!”客人随口回答,“听说他后来跳槽了,
现在自己跟人合伙开了个贸易公司,搞得风生水起。啧,人不可貌相。”宏发,
就是江辰当年挪用公款的单位!他不仅全身而退,还踩着我的尸骨爬得更高了?
那笔挪用的钱呢?肯定被他洗白了,成了他创业的启动资金!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
我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才没当场失态。这个消息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搅动了我原本以为只是情感背叛的恨意。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情欺骗了。这是犯罪!
是利用了我的顶罪,侵吞了公款,实现了他的财富跃迁!我不能再被动等待。
我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能真正钉死他的证据。但突破口在哪里?林薇薇?
她肯定和江辰是一丘之貉。我失眠了整夜。天亮时,一个模糊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
既然江辰开了新公司,做的是贸易,那必然有账目往来。他这种人,手脚真的干净吗?
挪用的公款能洗白,新公司的账就一定能做得天衣无缝?还有林薇薇,
她现在是江辰的“贤内助”,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我需要接近他们,但又不能让他们警觉。
我想到了一个人——老赵。我入狱前的同事,一个老实巴交的财务大叔。他是宏发的老员工,
人很正直,当年对我和江辰都不错。我出事后,他来看过我一次,欲言又止,
后来就再没联系过。也许,他知道点什么?我辗转找到了老赵现在的联系方式。犹豫再三,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喂?”老赵的声音有些疲惫。“赵叔,是我,晚星。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挂断了。“晚星?
你……出来了?”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你还好吗?”“赵叔,我出来了。
我……不太好。”我开门见山,带着一丝哽咽,“赵叔,当年的事,我糊涂了。
江辰……他骗了我。他根本没想管我,他现在过得很好,开了新公司,和林薇薇在一起了。
”老赵在那边重重叹了口气:“唉!晚星啊,你……你这孩子……当年我就觉得不对劲!
可你咬死了是自己干的,我……我也没法说啊!那笔账,当初就……”他忽然停住了,
似乎有所顾忌。“赵叔,您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求您了,告诉我吧!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想要个真相!那笔钱,是不是根本不止江辰当初告诉我的那个数?
是不是他挪用了不止一次?”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我屏住呼吸,
指甲深深掐进手心。“晚星,”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这话,
我憋了三年,良心不安啊!当年那笔款子,对不上账的,根本不止五十万!前前后后,
有将近两百万的窟窿!后来你‘自首’,只认了五十万,剩下那一百五十万,
公司为了尽快结案止损,加上江辰那小子当时上下打点……就……就稀里糊涂抹平了!
他辞职后,没多久那笔钱就……就有人私下议论,说是被他……”两百万!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五十万判三年,两百万呢?
江辰当初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五十万的小数目,最多三年!他骗我!他利用我的无知和信任,
让我替他扛下了所有的罪!他不仅侵吞了巨额公款,还让我当了替死鬼!而他现在,
用这些沾满我血泪的钱,开公司,养女人,活得风光无限!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我,
眼前阵阵发黑。我扶着墙才站稳。“赵叔……谢谢你……”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这个……能证明吗?有证据吗?”“证据?”老赵苦笑,“都过去三年了,
账目早就封存归档了。当年负责这个案子的经手人……听说也调走了。而且公司为了面子,
内部捂住了这事,现在翻出来,牵扯太大,没人会认的。晚星,赵叔对不起你,
可……可我真的没办法……”心,沉入谷底。是啊,时间过去太久,证据链早就断了。
宏发公司为了自身声誉,也绝不会承认当年为了结案默认了这种“操作”。
老赵能告诉我这些,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赵叔,别这么说。你能告诉我这些,
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努力平复着翻江倒海的情绪,“至少,我知道了真相。”挂断电话,
我浑身冰凉。两百万!巨大的数字像山一样压在我心头。没有证据,我拿什么告他?
拿什么让他付出代价?就在我陷入绝望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这天晚上,
我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楼下昏暗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普通的运动服,
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纪晚星?”她低声问。我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她抬起头,路灯的光照在她脸上。那是一张有些憔悴但依然看得出清秀的脸,眼神很复杂。
我认出来了。是孙雅。和我同监室关了大半年的女人。她比我早出来几个月。
在里面的日子不好过,我们算不上朋友,但也互相帮衬过。“雅姐?”我很意外,
“你怎么找到这的?”“打听了很久。”孙雅走近几步,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锐利地看着我,
“我知道江辰现在过得很好。”我的心猛地一沉。她认识江辰?
在里面我可从来没提过他的事!“你……”“别紧张。”孙雅似乎看出我的戒备,
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现在的合伙人。
”“什么?”我彻底懵了。“我出来之后,想找个正经工作,太难了。
以前认识的一个‘姐妹’,现在在一个**公司做催收,介绍我过去。”孙雅语气平淡,
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那公司,看着挺正规,其实背地里放高利贷,暴力催收,
什么脏活都干。老板叫张彪,是个狠角色。”张彪?这个名字很陌生。孙雅盯着我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张彪,就是江辰现在那个贸易公司的大股东。”我呼吸一窒!
江辰的合伙人,是个放高利贷的?还涉黑?“我知道你的事。
”孙雅的眼神带着一丝了然和同情,“在里面,你虽然不说,但晚上说梦话,
会喊江辰的名字,有时候是哭,有时候是骂。出来前,你还念叨着要找他问清楚。我猜,
你出来了,肯定会找他。”她顿了顿,“我留了个心眼,出来后就打听了江辰。没想到,
他跟张彪搞到了一起。”她的话信息量太大,我一时有些消化不了。江辰的新公司,
合伙人是个涉黑的高利贷头子?“他……他们公司是做什么的?”我艰难地问。
“表面上是做进出口贸易,具体不清楚。”孙雅摇摇头,随即压低声音,语气变得凝重,
“但我最近帮张彪处理一些‘账’,发现有些资金往来很不对劲。数额很大,
走的是江辰那边公司的账,但货物清单很模糊,感觉像是在……洗钱。”洗钱!
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挪用公款,勾结涉黑分子,
洗钱……江辰的胆子到底有多大?他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我看着孙雅,心中充满了疑惑和警惕。她为什么要帮我?这太危险了。孙雅沉默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深刻的恨意:“因为张彪,毁了我弟弟。他借了张彪的高利贷,还不上,
被他们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躺着。我进去,也是因为想替我弟报仇,去砸了张彪的场子,
结果……”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本事,把自己搭进去了。现在出来,
我还是要替我弟讨个公道!但张彪势力太大,我一个人不行。江辰是他的合伙人,
是他的钱袋子。弄垮江辰,就等于断了张彪一条胳膊。
”她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我知道你恨江辰。我们目标一致。合作吗?”巨大的震惊过后,
一种异样的兴奋感攫住了我。原本以为只是情感背叛,
却牵扯出挪用巨款、勾结黑社会、洗钱!江辰,你真是好样的!孙雅带来的信息太重要了!
这简直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还是没有直接的物证,但这条线索的价值,
远超我的想象!“合作!”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眼中燃起复仇的火焰,“雅姐,你想怎么做?
”孙雅从随身的旧挎包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黑色的、像U盘一样的东西,塞到我手里。
“这个,你拿着。”“这是什么?”我疑惑地看着手里这个冰凉的小东西。“微型录音笔。
”孙雅的声音压得极低,“我偷偷从张彪那里顺出来的,新的,他还没用过。电量满格,
能用很久。你找机会,接近江辰,或者林薇薇,套他们的话。重点是关于那笔钱,关于宏发,
关于张彪,关于他们公司账目的猫腻。只要能录到关键证据,我们就能送他们进去!
”我握紧了那个小小的录音笔,感觉它沉甸甸的,仿佛握住了复仇的钥匙。这太冒险了,
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希望!“好!”我用力点头,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接下来的日子,
我更加努力地工作,同时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接触江辰的机会。直接去找他,
他肯定防备心极重。突破口,或许在林薇薇身上。
我知道林薇薇每周三下午会去一家固定的美容院做护理。这天,我提前请了半天假,
在那家美容院对面的咖啡厅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死死盯着美容院的门口。
下午三点多,林薇薇拎着包,穿着一身名牌,容光焕发地从美容院走出来。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涌的恨意,快步穿过马路,挡在了她面前。“薇薇。”我的声音尽量平静,
带着一丝故作的憔悴和疲惫。林薇薇看到我,明显吓了一跳,
随即脸上堆起那种熟悉的、混合着虚伪和怜悯的表情:“晚星?是你啊!你怎么在这?
最近……过得还好吗?”“不太好。”我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垂下眼睑,“工作不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