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饕餮,开局被国家收编了。
我,陆玖,山海小馆的老板,主业做饭,副业帮人“实现愿望”。
比如昨天,有个专骗老人养老钱的“金老板”,在我一碗特制“真言羹”下肚后,就哭着喊着实现了“坦白从宽”的愿望,当众把自己那点烂事全抖落干净了。
警察来了都拉不住。
现在,一个叫周清弦的漂亮女人找上门,把一份“特别顾问”的合同拍在我面前。
她说我处理问题的方式太野,得按他们的规矩来。
我掂了掂合同,瞅着她:“规矩?”
“我的厨房,就是规矩。”
我是上古凶兽饕餮,现在名叫陆玖,是个厨子。
别人开饭店是为了赚钱,我开这小馆子,纯粹是为了满足自个儿的舌头,顺便......处理点不那么普通的“食材”。
傍晚五点,“山海小馆”准时飘起炊烟。
我正对着一条鱼运气。
这玩意儿学名叫啥我不知道,我管它叫“鬼脸鱼”,长得那叫一个随心所欲,脑袋上支棱着几根骨刺,浑身鳞片跟癞蛤蟆似的疙疙瘩瘩。
寻常人看见能当场把前天晚饭吐出来,但在我眼里,它鳃边那两小片半透明的“活肉”,是能让神仙都站不稳的极品鲜味。
手里的小刀顺着鱼鳃缝隙滑进去,手腕微微一抖,整片完整的鳃就被取了出来,带着一丝黏液,精准落进旁边咕嘟着的陶罐里。
那是今晚高汤的“魂儿”。
厨房里安静得能听见水汽顶开砂锅盖子的声音。
灶台上,一排贴着鬼画符标签的瓶瓶罐罐默不作声,里面装的可不是超市买的胡椒粉、五香粉,那都是我从犄角旮旯里“请”回来的好东西,有的能定魂,有的能破妄,还有的,嗯,能让人说点真心话。
“陆老板!忙着呢?”
店门上的老铜铃“叮铃”一响,一个带着泥土味儿的声音钻了进来。
不用回头,光听这声儿和随之而来的新鲜蔬菜清气,我就知道是老周来了。
这老头,是我在这座能把人熏出金属味的大都市里,为数不多能聊上几句的人。
他种的菜,有种难得的“干净”。
“哟嗬!您这又弄啥宝贝呢?怪吓人的!”
老周把一篮子水灵灵的“翡翠青”放在案板旁,探过头瞅见砧板上的鬼脸鱼,咧着嘴往后缩了缩脖子。
“鬼脸鱼。鳃吊汤,肉涮锅,骨髓最补。”
我眼皮都没抬,注意力全在砂锅里那正从清亮往奶白色转变的汤汁上。
火候多一分则浊,少一分则寡,这里头的讲究,比大多数人一辈子琢磨的事都复杂。
“搞不懂,你们文化人吃东西就是讲究。”
老周憨厚地笑了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那个......我闺女从省城捎了盒新茶,明儿个给您带点尝尝?”
“嗯,费心。”我应了一声。
这老周,实在人,每次来不是带点新下的蔬菜,就是琢磨着给我带点啥新鲜玩意儿。
店里那台破旧的老收音机,不合时宜地“刺啦”起来,开始播报本地新闻:
“......近日,本市发生多起针对老年人的‘投资理财’诈骗案,嫌疑人利用话术与疑似心理暗示手段,致使多位受害者深信不疑,甚至抵押房产......警方提醒......”
聒噪。
我反手一巴掌拍在开关上,世界清静了。
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我锅里这汤能不能在七点前达到巅峰状态,才是顶顶要紧的。
老周放下菜,却没像往常一样凑过来看我做菜,或者唠唠他家菜地那点事,只是站在那儿,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声音沉得,像块石头掉进井里。
我这才偏头瞥了他一眼。
就见他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脸上那点笑模样比哭还难看,眼神躲躲闪闪的。
“咋了?”我问了一句。
“没......没啥。”
老周眼神飘忽,搓着手,
“就是......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了。陆老板您忙,您忙......”
说完,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小馆,那背影,透着股说不出的慌张和......晦气。
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老周这人,心里藏不住事,高兴了能拉着你扯半天他家闺女多出息,菜地里的南瓜结得多大。
今天这模样,活像被抽了魂儿。
接下来的三天,老周和他那篮子带着露水味儿的蔬菜,再没出现过。
打他电话,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这太反常了。
老周把他那破老人机当宝贝,生怕漏了他闺女一个电话,从来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贴身带着。
第四天傍晚,我撂下手里正在处理的、据说能让人做个好梦的“迷谷木”花瓣,解下了围裙。
空气里,属于老周的那股子淳朴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清甜的气息,已经淡得快要闻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其微弱,甜得发腻,像放坏了的水果,又隐隐透着股腐朽味道的......
谎言臭味。
错不了,是“讹兽”的味道。
那种专靠编织谎言、吸食他人希望和钱财为生的低等玩意儿。
妈的,老子罩着的人也敢动?
是嫌自己命长,还是觉得自己的肉太柴,不会入我的锅?
锁上店门,我溜达着融入了都市的夜色里。
巷口穿堂风掠过,我脚步微微地顿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像不经意般扫过远处一栋写字楼的天台。
那里,有道视线,没有恶意,但存在感不弱,断断续续窥探我这小馆有好几天了。
呵,看来这城里鼻子好使的,不止我一个。
不过现在,老子没空搭理。
得先去菜市场转转,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同行”,不懂规矩,把手伸到我碗里来了。
要是肉质还行,今晚就加个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