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禾,姐姐叫陈青。村里人都说,陈青是山里飞出的金凤凰,早晚要一去不回的。
可她还是回来了。再也没能走出去。第1章雨下得很大,冲刷着山路上的泥泞和血。
姐姐陈青的尸体就躺在半山腰那座破败的山神庙里,被一张破草席盖着。
草席的一角被风掀开,露出她那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还有脖子上青紫色的掐痕。
村里人围在庙外,里三层外三层,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斗笠往下淌,汇成浑浊的水流。
他们的目光,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跪在庙门口的那个男人身上。王奎。
我们村的守村人。一个疯疯癫癫,满身酒气的瘸子。他浑身湿透,烂泥糊满了裤腿,
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褂子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里面黑黄的皮肉。
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酒葫芦,眼神涣散,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村长李正吧嗒着旱烟,狠狠吸了一口,
烟雾混着雨水扑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他用烟杆指着王奎,
“陈家丫头去庙里给你送饭,你个畜生,竟然起了歹心!”“你身上的衣服,
是跟她撕扯时被抓破的吧!”“她脖子上的伤,跟你这双能掐死牛的手,对得上吧!
”“最重要的是,有人亲眼看见你从庙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
砸在王奎身上。也砸在每一个村民的心里。愤怒在人群中蔓延,像野火一样。“打死他!
”“这种畜生,留着也是祸害!”“浸猪笼!必须浸猪笼!”我的爹娘,
就挤在人群的最前面。娘已经哭晕过去好几次,被几个婶子扶着,身体还在不住地颤抖。
爹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他死死攥着一把砍柴刀,手背上青筋暴起,要不是被人死死拉着,
恐怕早就冲上去把王奎劈成两半了。而我,陈禾,就站在爹娘的身后。我没有哭,也没有喊。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姐姐冰冷的尸体,看着癫狂的王奎,看着愤怒的村民。我的身体里,
像是被灌满了冰冷的铅水,沉重得让我无法动弹,也无法呼吸。姐姐陈青,
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阳光。她读书好,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是村里几十年来的头一个。
她长得好看,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像是能把人的心都融化。她说,等她毕业了,
就去城里找个好工作,把我跟爹娘都接出去,再也不回这个穷山沟。可现在,她回不来了。
永远地留在了这座冰冷的,漏雨的山神庙里。仇恨像毒蛇,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我恨王奎,
恨他毁了姐姐,毁了我们全家。我恨不得亲手把他千刀万剐。村长李正吐掉嘴里的烟蒂,
用脚碾了碾。“按村里的规矩,这种伤风败俗,害人性命的畜生,理当沉塘!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人群瞬间沸腾了。“沉塘!”“沉塘!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站了出来,摩拳擦掌,准备去拖拽王奎。王奎吓得魂飞魄散,
抱着酒葫芦在地上拼命往后缩,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爹再也忍不住了,他甩开拉着他的人,嘶吼着就要冲过去。就在这时。我动了。
我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到庙门口。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有同情,
有怜悯,也有催促。他们以为,我要亲手为姐姐报仇。爹也停下了脚步,红着眼看我,
“禾儿,你……”我没有看他。我走到王奎面前,挡在了他和那些准备动手的村民之间。
然后,我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所有人耳边炸响。“不能动他。
”整个山神庙前,瞬间死一般的寂静。雨声,风声,都消失了。只能听到每个人粗重的呼吸。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村长李正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陈禾,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他,
扫过所有村民,最后落在我爹那张震惊、愤怒、痛苦交织的脸上。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定。
“我说,人不是他杀的。”“我姐姐,不是王奎害死的。”第2章“疯了!”“陈禾这娃儿,
是伤心过度,疯了吧!”“姐姐尸骨未寒,他竟然帮着凶手说话?”人群炸开了锅,
议论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嗡嗡作响,钻进我的耳朵里。爹的嘴唇哆嗦着,他指着我,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气血攻心,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晃就往后倒。“他爹!
”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场面瞬间乱成一团。村长李正的脸色铁青,
他用烟杆重重地敲了敲庙门口的石墩。“陈禾!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姐姐死了!
凶手就在你面前!你还要为他开脱?”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我没有理会身后的混乱,只是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奎。王奎也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和乞求。他似乎也没想到,我会站出来为他说话。我的心在滴血,
但我必须这么做。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村长,各位叔伯婶子。
”“我知道大家现在都很生气,都想为我姐报仇。”“但是,凡事都要讲证据。
”一个性子急的年轻人喊道:“证据?还要什么证据!全村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货色!
不是他还能有谁!”“就是!陈禾,你别是读书读傻了吧!”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在他们眼里,
王奎就是凶手,板上钉钉。而我,是一个为了凶手背叛亲姐姐的白眼狼。
我没有再跟他们争辩,而是转身,走进了山神庙。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脸上,让我清醒了几分。
庙里很暗,光线从破了洞的屋顶和没有窗纸的窗棂透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姐姐就躺在那张草席下。我走过去,蹲下身,颤抖着手,一点一点掀开了草席。
姐姐的脸还是那么安详,只是嘴唇青紫,像是睡着了一样。我仔细看着她,
看着她脖子上的掐痕,看着她被撕破的衣领,看着她蜷缩着的手指。她的指甲里,没有血丝,
也没有皮肉。只有一些黑色的泥土。这不正常。如果她是跟王奎撕扯,以她的性子,
一定会拼死反抗。王奎的脸上,身上,不可能一点伤痕都没有。她的指甲里,
也绝不可能这么干净。我的目光,落在姐姐的鞋子上。那是一双她最喜欢的白球鞋,
是她用自己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每次穿之前,她都会仔仔细细地刷干净。可现在,
这双鞋上,沾满了泥。不是山路上的那种黄泥,而是一种……带着青苔的,湿滑的黑泥。
这种泥,只有后山那片阴湿的背阴坡才有。而山神庙,在向阳的东坡。王奎是个瘸子,
他几乎从不踏足路滑难走的后山。我的心,猛地一沉。我站起身,走出山神庙。
外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我爹已经被扶着坐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眼睛却还死死地瞪着我。我走到村长李正面前。“村长,我要报官。”这四个字一出口,
比我刚才说“人不是王奎杀的”引起的震动还要大。村长李正的脸色瞬间变了。“报官?
报什么官!”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们村里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几十年都是这个规矩!
”“你把官府的人招来,是想让全村人跟着你一起丢脸吗!
”一个族里的长辈也拄着拐杖走上前来,痛心疾首地看着我。“禾娃子,
你这是要当不孝子啊!”“你姐姐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出了这种事,本就该悄悄地了结了。
”“你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是想让她死了都不得安宁吗!”“你让她以后在地下,
怎么见列祖列宗!”这些话,像是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我明白他们的意思。
在这个封闭的山村里,女人的名节比性命还重要。姐姐被玷污致死,在他们看来,
已经是天大的丑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把凶手秘密处死,然后把姐姐悄悄下葬,
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如果报了官,官府的人一来,
查问、验尸……那姐姐的遭遇就会被彻底公之于众。到那时,丢的不仅是陈家的脸,
更是整个李家村的脸。我看着他们一张张或激动,或愤怒,或惋惜的脸。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这就是我的家乡。这就是我的亲人,我的乡邻。在他们眼里,姐姐的清白,比姐姐的命重要。
村子的脸面,比查明真相重要。一股无名的怒火从我心底烧起。凭什么?
凭什么我姐姐要白白死去?凭什么凶手可以逍遥法外?凭什么我们要为了那可笑的“脸面”,
忍气吞声?“我再说一遍。”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报官。
”“如果你们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镇上!”“谁拦我,我就从谁身上踏过去!”说完,
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就往山下走。“拦住他!”村长李正怒吼道。几个年轻人立刻围了上来,
堵住了我的去路。“陈禾,你别不识好歹!”“为了一个疯子,跟全村人作对,值得吗?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让开。”“不让!”我不再废话,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那个年轻人没想到我敢动手,被打了个趔DANG,踉跄着后退几步。其他人见状,
也都围了上来。我从小就跟着村里的猎户学过几手,虽然身子骨不算壮实,
但打起架来却有一股狠劲。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狼,红着眼,跟他们扭打在一起。拳头,
石块,泥土……我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也不知道自己打中了谁。我只知道,我不能倒下。
我必须去报官。这是为姐姐讨回公道的唯一机会。混乱中,我看到我爹站了起来。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来帮我,也没有再骂我。他只是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那把砍柴刀,
一步一步,朝着被绑起来的王奎走去。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我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要用王一刀的命,来结束这场闹剧,来保全这个家,这个村子,最后那点可怜的“脸面”。
“爹!不要!”我撕心裂肺地喊道,想要冲过去,却被两个人死死抱住。
村长李正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忍再看。其他村民,也都沉默了。他们默许了这种“私刑”。
在他们看来,这是最好的结局。王奎吓得屎尿齐流,发疯似的挣扎着,
绳子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血痕。爹举起了刀。那把砍柴刀,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森冷的光。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完了。一切都完了。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都住手。”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山神庙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老婆婆。她满头银发,脸上布满了皱纹,
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木杖,身形佝偻,像是随时都会被风吹倒。是住在村口,
守着祠堂的刘婆婆。一个平日里几乎不与人来往的孤寡老人。村长李正看到她,
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刘婆……您怎么来了?”刘婆婆没有理他,
浑浊的眼睛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身上。她看了我很久,久到我心里发毛。
然后,她又看向我爹手里的刀。“人死不能复生。”“但债,不能算错。
”她用木杖笃笃地敲了敲地面。“山神爷看着呢。”“谁是人,谁是鬼,他老人家心里有数。
”“三天。”“如果三天后,还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她顿了顿,
枯瘦的手指指向被绑着的王奎。“再用他的命,来祭山神,也不迟。”第3章刘婆婆的话,
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村民们沸腾的怒火。在这个偏远的山村里,对鬼神的敬畏,
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是刘婆婆,她守着村里的祠堂几十年,身份神秘,
村里有传言说她能跟“那边”的人说话。她说的话,没人敢不当回事。
村长李正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先把王奎关到祠堂里,
派人看着!”“陈禾,”他转向我,眼神复杂,“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
你要是找不出你说的那个‘真凶’,就别怪我们按村里的规矩办事!”“到时候,
不光是王奎,连你这个包庇凶手的,也一并处置!”我没有说话,
只是深深地看了刘婆婆一眼。她也正看着我,那双浑浊的眼睛里,
似乎藏着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人群渐渐散去。爹娘被几个亲戚扶着,临走前,
娘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悲痛,像刀子一样剜在我的心上。很快,
山神庙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躺在庙里,冰冷的姐姐。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开,
露出一抹惨淡的日光。我走进庙里,脱下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姐姐身上,
遮住她脖子上的伤痕。“姐,你放心。”我跪在她身边,声音沙哑。
“我一定会找到害你的人。”“不管他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我没有时间悲伤。
我只有三天。我必须在这三天里,找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魔鬼。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重新梳理脑子里的线索。第一,姐姐鞋子上的黑泥。第二,她指甲里的泥土,而不是血肉。
第三,王奎。他虽然疯癫,但他害怕。他一直在说“不是我”,那种恐惧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可能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些什么。第四,刘婆婆。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又为什么要帮我争取这三天时间?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后山。我必须去确认那黑泥的来源。
后山离村子有些远,因为山路崎岖,又常有野兽出没,村里人很少去。我抄了条近路,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上爬。山里的空气潮湿而阴冷,林子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大约爬了半个多钟头,我终于找到了那片背阴坡。
这里常年不见阳光,地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拨开落叶,
下面就是一层湿滑黏腻的黑泥,还夹杂着青绿色的苔藓。和我姐鞋子上的一模一样。
我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地面。很快,我在一棵大树下,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痕迹。
几处凌乱的脚印。其中一串,小而浅,应该是我姐的。而另一串,则大而深,
明显是一个男人的。从脚印的深浅和间距来看,这个男人身材高大,
而且当时……他似乎在拖拽着什么东西。我的心猛地揪紧。我顺着脚印的方向找去。不远处,
有一丛被压倒的灌木。我拨开灌木丛,瞳孔骤然收缩。灌木丛下,赫然躺着一只鞋。
一只男人的黑布鞋。鞋子很新,看样式,不是村里人自己做的,而是从镇上买的。
最重要的是,这只鞋的尺码,比王奎的脚要大上至少两圈。王奎虽然身材高大,
但他的脚因为残疾,有些萎缩,穿的是特制的小鞋。这只鞋,绝不是他的!我心脏狂跳,
小心翼翼地把鞋子用布包起来,藏进怀里。这是铁证!证明除了我姐和王奎,
当时还有第三个人在场!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继续在附近搜索。在一片落叶下,
我发现了一点亮晶晶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个银色的袖扣。袖扣做工精致,
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像是一朵云,又像是一座山。这种东西,别说是在我们村,
就算是在镇上,也极其少见。能用得起这种袖扣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一个身材高大,
穿着新布鞋,戴着银袖扣的男人……我的脑海里,开始疯狂地搜寻符合这些特征的人。
可我们这个穷山沟,哪有这样的人?难道是外来的人?我把袖扣也收好,准备下山。
就在我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树干上,似乎刻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
拨开上面的青苔。那是一个用刀刻出来的字。字迹很浅,已经有些模糊了。但依然能辨认出,
那是一个“青”字。是我姐的名字。而在“青”字的旁边,还刻着另一个字。“云”。
第4章云?青云?是那个男人的名字吗?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我盯着那个“云”字,
百思不得其解。这个字,和袖扣上的图案,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把这两个字死死记在心里,
然后迅速离开了后山。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必须抓紧时间,去见一个人。王奎。
祠堂在村子的最东头,是一座很老的老宅子,阴森森的。两个年轻小伙子守在门口,
看到我来,脸上都露出不屑和厌恶。“你来干什么?”“村长说了,不准任何人见他。
”我没有理他们,直接从怀里掏出那只黑布鞋。“让开。”我的声音不大,
但那两个小伙子看到鞋子,脸色都微微一变。他们虽然不知道这鞋子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能看出,这不是王奎的鞋。“这是……”“不想惹麻烦,就当没见过我。
”我冷冷地丢下一句,推开他们,走进了祠堂。祠堂里没有点灯,
只有几缕月光从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勉强能看清里面的轮廓。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十分难闻。王奎就被绑在正中的一根柱子上,头发凌乱,满脸污秽,像一滩烂泥。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当他看清是我时,眼里的恐惧,瞬间变成了巨大的震惊和迷惑。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我知道不是你。”我开门见山。王奎浑身一震,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哆嗦着,
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我把那只黑布鞋,放在他面前。“这只鞋,不是你的。
”我又拿出那个银色的袖扣。“这个东西,也不是你的。”王奎的瞳孔,在看到袖扣的瞬间,
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极度的恐惧。
“你……你……”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看到了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王奎的眼神开始闪躲,他拼命地摇头。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是吗?”我冷笑一声,“你以为你不说,
我就查不到了吗?”“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你?”“三天后,如果我找不到真凶,
你就是唯一的替罪羊。”“到时候,你是想被沉塘,还是想被我爹一刀一刀活剐了?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刺进他的心里。王奎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说……我全都说……”他断断续续地,
终于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情。那天下午,他像往常一样喝多了酒,在山神庙里睡觉。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一个是我姐陈青的声音。另一个,则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城里人的口音。他偷偷从神像后面往外看。
看到我姐和一个穿着体面,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一起。男人背对着他,他看不清长相。
只看到男人对我姐动手动脚,我姐一直在躲闪。后来,两人似乎发生了争吵。男人很生气,
一把将我姐推倒在地。再后来的事情,他就记不清了。因为他喝得太多,又害怕,
就那么睡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庙里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还有躺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姐姐。他吓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抓起酒葫芦就往山下跑。结果,正好撞上了连夜上山找姐姐的村民。
“那个男人……你还记得他什么特征吗?”我追问道。王奎努力地回想着,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
“他……他手上戴着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好像……好像是……”他指了指我手里的袖扣。
“就是这个!”我的心猛地一跳。“还有呢?
”“他……他喊了**一个名字……”王奎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他喊她……阿青。
”阿青。这么亲密的称呼。我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个男人?我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
“那个男人,你真的没看清他的脸吗?”王奎拼命摇头,“天太黑了,
他又一直背对着我……”“不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好像听到……听到**叫了他一声……”“叫了他什么?”我急切地问。
王-奎的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好像是……赵……”“赵公子?”第5章赵公子。
一个姓赵的,从城里来的男人。这个范围,一下子缩小了很多。可是,我们这个穷山沟,
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来一个“赵公子”?除非……他是来找人的。找谁?我第一个想到的,
就是村长李正。村里的大小事务,都由他一手操办。如果有什么外人来,肯定会先经过他。
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极力主张把事情压下来,把王奎当成凶手了结。他的反应,
太不正常了。我离开了祠堂,心里已经有了计划。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村长李正家。
他家是村里唯一的青砖大瓦房,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刺眼。
我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李正的儿子,李伟。一个跟我年纪相仿,但游手好闲,
仗着他爹是村长,在村里横行霸道的小子。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来干什么?晦气!”“我找村长。”我冷冷地说。“我爹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李伟说着就要关门。我一把抵住门。“是很重要的事,关于我姐的。
”听到“我姐”两个字,李伟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村长李正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李伟不情不愿地让开了路。我走进堂屋,李正正坐在太师椅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表情。“说吧,又有什么事?”他的语气很不耐烦。我没有拐弯抹角,
直接将那只黑布鞋和那个银袖扣,放在了他面前的八仙桌上。“村长,您见过这两样东西吗?
”李正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拿起那个袖扣,凑到油灯下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你从哪找到的?”“后山。”李正沉默了,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陈禾,
有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
”“为了一个死人,把活人也搭进去,不值得。”这是在警告我,也是在威胁我。我的心,
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果然知道些什么。“村长,我只想知道,害死我姐的凶手是谁。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李正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显得异常阴鸷。
“凶手就是王奎。”“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我给了你三天时间,不是让你来质问我的!
”“你要是再揪着不放,休怪我不念乡里乡情!”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油灯都跳了一下。
我看着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心里反而更加确定了我的猜测。这个“赵公子”,
一定和他有关系。而且,关系匪-浅。“好。”我点了点头,收起桌上的东西,
“既然村长这么说,那我就自己去查。”“我倒要看看,这个‘赵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说完,转身就走。“站住!”李正在我身后吼道。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陈禾,
我最后劝你一句。”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马上停手,把这些东西交给我,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姐姐的后事,我会让村里风风光光地给她办了。
”“你爹娘,我也会让村里多加照顾。”“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
不言而喻。我冷笑一声,没有再理他,径直走出了他家的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很冷。
但我的心,却像火烧一样。李正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那个赵公子,是他请来的贵客。
我姐姐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们想用王奎的命,来掩盖真相。他们想用村子的规矩,
来堵住我的嘴。没那么容易!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没有回家,我知道,
那个家现在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在村口的草垛里,将就了一夜。第二天,天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