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沉睡的“直播事故”凌晨1:58，程夏把最后一勺褪黑素冲剂倒进温水，晃了两下，仰头灌进去。“今晚别再半途醒了。”他对着镜子嘱咐自己。镜子里的人眼眶青灰，像被谁偷偷调低了亮度。2:15，妻子林澜的直播准时开播。程夏给她调好补光灯、检查声卡，然后把门带上，习惯性回到卧室，戴好那副网购来的“助眠头带”——内置EEG传感器，号称能实时捕捉脑波，配合APP生成“个人定制白噪音”。头带内侧有一行小字：DreamRecorder3.0实验批次β。程夏没注意到那行字。2:17，他陷入一种诡异的“半醒坠落”。耳朵还能听见客厅传来的BGM——林澜的开场声，“哈喽各位夜猫子，今天我们来打‘真心话大冒险’的水友局”，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咕噜咕噜冒着泡。他想翻身，却发现四肢被什么轻轻按住；眼皮更沉，像被缝在枕头上。2:19，EEG绿灯闪了三下，转为暗红。DreamRecorder3.0后台弹出一条仅供管理员可见的提示：【Subject-07进入L2-Lucid，可注入外部视角】紧接着，另一条灰色字体：【注意：本次实验为“多人交叉叙事”，所有NPC由真实人格采样，请勿暴露观察者身份。】程夏“看见”了——不是睁眼看见，而是像灵魂被拔出天灵盖，悬在客厅天花板。林澜穿着雾霾蓝的丝质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系，锁骨在冷白灯下折出小小的阴影。她右手握着骰子杯，左手却悄悄在桌下打字。程夏努力把目光下移，发现她手机屏幕停在微信备注“陆-呼吸科”的界面：对方发来一张听诊器缠绕手腕的照片，配文：“想再听你心音，速来。”骰子掷出6点。水友弹幕瞬间刷成彩虹海：“主播今天运气爆棚！”林澜弯眼笑，却在抬头的一瞬，对天花板“瞥”了一下。那一瞥极快，程夏却毛骨悚然——她看见我了？头带开始轻微电击般的酥麻，像警告。程夏被强制拉升，穿过楼板、穿过小区上空，一路拖到500米高空。夜色像一张被拉长的幕布，他能俯瞰整栋公寓——301的灯最亮，那是他家。302漆黑。303闪了一下，竟映出手术无影灯的轮廓。然后，所有窗户同时熄灯。世界“啪”地黑屏。再亮起来时，他站在一间陌生客厅，脚边是拆开的快递箱：里面整齐码着七件白大褂、七把不锈钢听诊器、七张写着不同名字的工牌。快递面单上，收货人：林澜。寄件人：DreamRecorderLab。日期：明天。程夏想伸手，却听见背后有人轻声说：“别碰，那是给我同事留的。”他回头，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靠在门框，脸被走廊灯切得半明半暗——高鼻梁、唇角有一道浅疤，像手术刀背轻划过。男人抬腕看表，“自我介绍就免了，你反正会忘记。”“你是——”“陆-呼吸科。”男人笑，“也是你老婆今晚的‘惩罚嘉宾’。”程夏猛地想起水友局规则：掷到6点，主播必须完成“榜一”指定的线下任务。今晚榜一ID叫“QuietHeart”，连刷1314个“梦境飞船”，价值人民币三万元。任务内容只有主播和榜一可见。此刻，陆医生抬手，把一张烫金卡片**程夏睡衣口袋。卡片上打印着一行可变温油墨字，正缓缓浮现：【Chapter1ObserverTask：保持沉默，直到钥匙孔出现红光。】程夏低头，卡片已变得空白。再抬头，客厅只剩他一个人。四壁开始渗水，像被倒进墨汁，水位迅速没过脚踝、胸口、鼻尖——他拼命挣扎，却听见头带里传来温柔的AI女声：“别害怕，你只是从观众席，走到了舞台中央。”“倒计时10秒进入第二章。”“10、9、8……”程夏最后看见的是——天花板的消防喷头变成一枚黑色摄像头，红点一闪一闪。那红点像一枚钥匙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观众，也不是演员，而是被直播的——“展品”。第二章

白大褂的缝隙倒计时归零，程夏像被塞进一条细长管道，四周是滑腻的PVC膜。耳边传来呼吸机“滴——滴——”的节律，他猛地睁眼，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躺在一张推床上。头顶日光灯刷成一条白链，飞速后退。“0号病房准备完毕。”“收到，陆医生马上到。”护士的声音刚落，推窗拐进尽头最后一间无标识病房。门楣上暗红色的“0”像被烙铁烫过，边缘渗出焦黄。病房里摆着七台老式铁肺，漆皮剥落，像七具竖起来的鲸骨。中央手术台却崭新，不锈钢反射出冷月般的光。程夏被扶坐起，手脚依旧软麻，像褪黑素余劲未散。“程先生，幸会。”陆医生走近，白大褂领口微敞，锁骨下隐约可见一行拉丁文刺青：“Dumspiro,spero.”（一息尚存，希望不灭。）他晃了晃金属托盘，里面并排放着七把钥匙，柄部刻着不同字母：L、Z、F、T、J、Q、X。“游戏规则很简单——”“你要在七把钥匙里，找到唯一能打开‘潮气量阀’的那把。”“找错一次，我就靠近你老婆一步。”程夏喉咙发干：“你们到底想干嘛？”陆医生笑而不答，只抬手按下墙边红色按钮。“滴——”天花板降下一面单透玻璃，对面是另一间病房：林澜同样穿着病号服，正被固定在轮椅上，耳机里循环播放骰子摇动的声音。她看不见程夏，却对着玻璃方向轻轻眨眼，像在发送莫尔斯电码。程夏心脏猛地一紧——那眨眼频率，是他们大学时期约定的暗号：三短三长三短——救命。“计时开始。”陆医生把托盘推到程夏面前，转身走向玻璃，背影像一把收拢的手术刀。程夏抓起第一把钥匙“L”，刚碰到指尖就听“咔哒”一声——铁肺编号“L”突然启动，透明罩壳合拢，里面竟浮现房东的脸。四十岁的周正国，平日西装油头，此刻却浑身**，皮肤贴满电极。他痛苦地张大嘴，却没有空气，只能看见胸腔被强行抽成负压，肋骨架像被无形手揉皱的纸。三秒后，铁肺停止，房东昏沉垂首，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程夏手指一抖，钥匙“当啷”掉地。“选错了。”陆医生在玻璃那头抬手，比出“1”。林澜身边的护士立刻解开她病号服第一颗扣子。程夏嘶吼：“住手！”回应他的，只有呼吸机冷漠的滴声。第二把钥匙“Z”。铁肺“Z”启动，里面出现的是大学同学赵之洲——当年校园乐队的吉他手，毕业后去了电竞俱乐部做理疗师。赵之洲双眼被蒙，耳机里高速播放《英雄联盟》技能音效，音量逐渐增大到110分贝。他耳膜破裂，鼻血蜿蜒，却仍在笑，笑得像被设置好的NPC。铁肺停止，赵之洲头歪向一边，血滴在罩壳内壁，写出一个反向的“Z”。程夏胃部痉挛，差点呕出褪黑素苦水。“第二次。”陆医生声音温柔，像在读术后注意事项。林澜第二颗扣子被解开，锁骨下肌肤暴露在冷白灯里，泛起细小颗粒。她仍在眨眼：三短三长三短。程夏忽然意识到——钥匙顺序并不随机，而是对应他们婚姻时间线里，曾让她心动的七个男人。L：Landlord，房东。Z：Z之洲，同学。F：？他脑海闪回直播间弹幕——“主播今天会不会带水友F大佬上分？”F，是电竞队长“Frost”。如果规律成立，那么唯一正确的钥匙，只能是——X。程夏。他自己。他伸手去抓“X”，却抓了个空。托盘里根本没有“X”。七把钥匙静静躺着，字母边缘开始渗出暗红，像刚从机床切下。“找不到了吧？”陆医生转身，手里多了一张胸片。胸片左上角，赫然是程夏的姓名拼音：CHENGXIA。“你的‘钥匙’，在这里。”陆医生指了指胸片里心脏位置——一枚金属钥匙形状的阴影，嵌在左心房与肺静脉之间。“想知道为什么你每晚都会‘莫名睡着’？”“因为我们在你的褪黑素里，加了微量七氟醚。”“钥匙，是3D打印的钛合金，通过股静脉导管，植入你心脏。”“只有当你心率突破180，钥匙才会被血流冲进肺循环，再经潮气量阀，喷出体外。”“届时，铁肺全部打开，游戏结束。”“否则——”陆医生抬手，比出“3”。第三颗扣子。林澜胸口起伏，眼神却忽然安静，像从深海浮起的人，放弃挣扎。她停止眨眼，只做了一个口型：“救我。”程夏咬破舌尖，剧痛让他短暂夺回身体控制权。他滚下推床，扑向最近的铁肺“F”。透过罩壳，他看见电竞大佬Frost**上身，胸口同样有一把钥匙阴影，却插在右心室。“如果每人一把，那就说明——”“七把钥匙，七颗心脏，七条命。”“只能活一个。”陆医生声音像麻醉面罩，缓缓落下。“程夏，你选谁？”程夏抓住铁肺手柄，用尽全力一扳——“咔嘣！”手柄断裂，罩壳裂缝里喷出低温二氧化碳，白雾瞬间弥漫。警报声刺破耳膜：“0号病房泄漏！启动紧急协议！”天花板红灯狂闪，像无数钥匙孔同时亮起。程夏趁雾扑向玻璃，一拳砸在单透镜面。裂纹呈放射状，中心恰好映出他扭曲的脸。那张脸在碎镜里，裂成七瓣，每瓣都在问：“我是谁的观众？”“谁是展品？”雾气中，陆医生低低地笑。“心率134，还差46。”“继续。”他抬手，像指挥一场无人聆听的交响乐。地板忽然倾斜，七台铁肺同时滑向中央，撞成一堆金属骨山。程夏被夹在缝隙，胸口剧痛，像钥匙正在血管里翻身。他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每一下，都在倒计时。180。或者，永远沉睡。第三章

房东的钥匙孔白雾尚未散尽，程夏的耳膜先一步醒来。“咚——咚——咚——”每一下都像有人用指节敲他的胸骨。心率表悬浮在雾气里，红色数字跳动：147。距离180，还有33。他深吸一口二氧化碳残渣，喉咙辣得像灌了碎冰。必须离开0号病房，找到房东——那枚“L”钥匙的主人。只有活人的视网膜，才能打开“第七扇门”。这是程夏在碎镜裂缝里看到的提示：【L=live，必须live。】地面倾斜角度增至15°，铁肺裹挟着人形滑梯，一股脑冲向低处。程夏抓住“F”铁肺的断裂扶手，像攀在冰山的遇难者。金属山堆尽头，墙板被撞出一道黑缝——那是病房与外界的“伤口”，边缘闪着电火花。他蹬住凸起的铆钉，钻入缝隙。背后，陆医生声音悠远：“跑吧，心率越快，钥匙越近。”像在祝福，又像诅咒。缝隙外，是一条荒废走廊：环氧地坪鼓包、剥脱，像巨大的灰色水泡；天花板喷淋头被塑料袋死死包裹，死寂中只剩他赤脚拍地的回声。走廊尽头，出现一部老旧电梯。门楣用红漆喷着“B2”，漆流下垂，像凝固的血。电梯按钮是眼球状的半球，虹膜识别器。旁边贴着泛黄A4：“备用权限：L-Z-C，请按顺序扫描。”L——Landlord。程夏低头，自己病号服胸口别着一张临时工牌：“Z-ChengXia，实验对象07。”顺序明白了：先扫房东，再扫自己。可房东在哪？他回头，0号病房方向，已是一片漆黑。忽然，有“滴——滴——”声从头顶传来。不是呼吸机，而是……骰子杯。声音一路向西，像有人在黑暗里摇骰子直播。程夏循声狂奔，心率跳到156。尽头是一扇防火门，门玻璃碎成尖牙。推开门，景象陡变——一条圆形隧道，四壁贴满公寓户型镜面板。每走一米，镜面就映出不同角度的“程夏”：有的胸口插钥匙，有的穿白大褂，有的搂抱林澜。镜像之间，嵌着拇指粗的“观察井”——正是房东房门上，那偷窥小洞的放大版。程夏把眼睛贴向最近一个洞：里面竟是自家客厅，补光灯还亮着，只是空无一人。再换一个洞：电竞大佬Frost被绑在电竞椅上，屏幕定格在0-13-0的战绩。第三个洞：陆医生脱去白大褂，胸口同样有一把钥匙阴影，却插在左心室。——原来，他也是“七把锁”之一。程夏心脏猛地一紧，161。隧道最末，一扇绿色防盗门半掩。门牌锈迹斑斑：301-B。房东周正国的“安全屋”。程夏撞门而入，一股霉味混合消毒水扑面而来。房间正中央，房东被铁肺残余的透明罩扣住上半身，像被玻璃茧吞噬。他意识模糊，却仍机械地摇着右手——手里是一只塑料骰子杯。骰子撞壁声，就是引诱程夏的“灯塔”。程夏扑过去，抓住他肩膀：“周先生！醒醒！”房东抬眼，瞳孔缩成针尖，嘴角却扬出职业微笑：“房租……可以拖到下月……”——这是三年前，程夏失业时，房东说过的话。当时他觉得对方是救命恩人，如今听来，像预埋的陷阱。程夏咬牙，掏出从0号病房带出的断钥匙“L”，抵在房东颈动脉：“我要你的眼！不给，就死！”房东却像听不见，只把骰子杯递给他，声音沙哑：“掷到6，我就给你……钥匙孔。”程夏愣住——钥匙孔，不是门，而是人。骰子杯底部，粘着一枚金属虹膜透镜，正对房东右眼。规则残酷也简单：骰子必须6点，透镜才会启动，扫描视网膜；否则，透镜放电，烧毁眼球。程夏手心全是汗，心率168。还有12跳，钥匙就要“破心而出”。他深吸一口气，把骰子倒进掌心——六面体上，却只有空白，没有点数。房东低笑：“要你自己刻。”说着，他竟把右眼贴向透镜，像主动献祭。程夏脑海闪回隧道镜像——陆医生胸口钥匙，插在左心室。“心脏……是骰子。”他忽然明白了：七把钥匙，对应七个心跳；骰子点数，由心率决定。程夏把骰子贴在自己胸口，用力一按——骰子表面凹陷，浮现快速跳动的数字：168……169……170……必须让它停在6。可心跳越快，数字越高。——反向逻辑：要让骰子显示“6”，必须先让心率降到60左右。可钥匙180才释放，降速等于自杀倒计时。程夏苦笑：“原来赌命的不是他，是我。”他闭上眼，学妻子直播时的呼吸节奏：四秒吸、四秒停、四秒呼——林澜曾笑称这是“主播保命息”。心跳果然放缓：170……165……160……骰子数字跟着跌落。158……148……137……就在此时，隧道外传来陆医生的声音，隔着镜面板，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程夏，你降得太慢，我帮你。”“啪——”整个隧道灯光明灭，响起高频噪音——那是七氟醚汽化警报。麻醉雾从通风口喷出，像无形手掐住程夏肺泡。他双腿发软，跪地瞬间，把骰子狠狠拍向地面：“给我——六！”骰子撞地弹跳，数字狂闪：90……80……70……65——“咔哒”一声，透镜启动。房东右眼被红光扫描，虹膜数据同步传输。与此同时，程夏心率跌到59。他眼前一黑，听见自己心脏发出“叮”的金属碰撞——钥匙，松动。隧道尽头，电梯“B2”发出温柔女音：“视网膜验证通过，请扫描第二权限。”程夏用最后一丝清明，把手指按向自己工牌芯片。“滴——验证通过，电梯下行。”地面裂开，绿色防盗门连同铁肺残骸，一并坠入黑暗。失重瞬间，程夏看见——房东的骰子杯滚到脚边，六面终于浮现点数：不是6，而是0。空白，代表观察者。他笑了：“原来我才是第零把钥匙。”心跳180爆表。“叮——”钛合金钥匙，从肺动脉喷射而出，血花与金属一同划破黑暗。电梯门合拢，开始下降。目标：地下二层，第七扇门。门后，是林澜的轮椅，也是直播间的真正机房。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