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餐厅回到卧室的。
记忆好像出现了一段空白。
我的身体是麻木的。
灵魂好像也飘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这具可笑的躯壳。
那份离婚协议书被我带了上来。
就放在床头柜上。
白纸黑字,像一张死亡通知单。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又破碎的光。
就像我这三年的婚姻。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顺从,就能捂热他那颗石头做的心。
可我错了。
石头是不会被捂热的。
它只会被我的体温衬托得更加冰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夜的寂静里,我的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那是一种尖锐的,像是被刀子绞动的疼痛。
突如其来,又势不可挡。
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很快浸透了我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衣。
我蜷缩起来,像一只受伤的虾。
疼痛一阵阵地加剧,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根据我贫瘠的医学常识,我猜,这大概是急性阑尾炎。
我挣扎着,伸出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
短短的距离,却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
指尖终于碰到了冰冷的机身。
我颤抖着解锁屏幕,找到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周燕京。
我的手指悬停在拨号键上,犹豫了。
他刚刚才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过我。
我现在打给他,是不是自取其辱。
可疼痛实在太剧烈了。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声。
每一声,都像是在凌迟我的神经。
终于,在他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秒,电话被接通了。
那头很安静。
他没有说话。
我能听到他平稳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呼吸声。
我咬着牙,用尽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
“燕京,我肚子好痛...”
“你能不能...送我去医院。”
我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听起来一定很可怜。
电话那头先是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我的心上,让我喘不过气。
随即,他那不耐烦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林语西。”
“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讽和怀疑。
在他眼里,我的一切痛苦,都只是一场博取同情的表演。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可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的语气瞬间切换了。
那种切换,快得让我猝不及不及防。
他变得无比温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只是,那份温柔,不是给我的。
“薇薇别怕。”
“只是被猫抓了一下,我马上带你去打破伤风。”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
眉眼舒展,嘴角带着疼惜的笑意。
那是他从未给过我的表情。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漠。
他只是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另一个人。
最后,他才想起了电话这头的我。
他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冰冷。
像是在下达一条冷酷的指令。
“你一个成年人。”
“自己叫救护车。”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无情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我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我终究还是靠自己,拨通了120。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一切都白得刺眼。
医生诊断的结果和我预想的一样。
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进行手术。
护士递给我一份手术同意书。
“家属呢,让家属来签字。”
我看着那份文件上,“家属签字”那四个字,感觉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的家属。
他此刻,应该正陪着林薇薇,处理她那道金贵的,被猫抓出来的伤口吧。
我拿起笔,手抖得厉害。
最后,在那片空白的横线上,我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语西。
当我被推出手术室时,麻药还没有完全过去。
我的意识昏昏沉沉,像漂浮在云端。
腹部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我被护士推着,经过长长的走廊。
就在经过一间VIP病房时,我无意间瞥了一眼。
只那一眼,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我看到了周燕京的身影。
他就站在病房门口。
微微低着头,正专注地给坐在床边的林薇薇削苹果。
他的动作很轻柔。
他的目光里,满是我从未见过的疼惜与紧张。
那一刻,我腹部手术伤口的疼痛,好像突然消失了。
因为它远不及我心上那个被他亲手剜开的血洞。
那更疼。
疼得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