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遁的第三年,我的夫君,大周战神顾衡,凯旋归朝。庆功宴上,他一身玄甲未卸,
牵着他白月光的儿子,跪在圣上面前,声泪俱下。“臣妻三年前为救臣而葬身火海,
尸骨无存。臣恳请圣上,将此子记为亡妻嫡子,以慰她在天之灵。
”满朝文武无不为他情深义重而动容。而我,作为新晋献礼的江南皇商,正立于百官末席,
冷眼看着这场深情大戏。直到内侍宣读赏赐,我才缓步上前,
在顾衡震惊到血色尽失的目光中,摘下帷帽,轻笑开口:“将军慢着。”我的声音清冷,
却足以让全殿的人听清。“据我所知,沈家女尚有血脉在世。
将军如此急切地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记在亡妻名下,究竟是情深义重,还是另有所图?
”1金銮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或惊愕,或探究,或惶然,
尽数聚焦于我这张与战神顾衡亡妻一模一样的脸上。顾衡失态地冲了过来,
玄色铠甲碰撞出冰冷的铿锵声。他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星眸,此刻盛满了血丝与不敢置信的狂乱。“云绮?你……你没死?
”我感觉不到疼,或者说,心口的旧伤早已麻痹了皮肉之痛。我用力抽出手,向后退了一步,
拉开一个泾渭分明的距离。“将军认错人了。”我福了福身,
语气疏离得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贱商苏锦,并非将军的亡妻沈云绮。
”顾衡高大的身形猛地一晃,还没来得及再开口。
他身后那穿着一身素白孝服的女子——林芷月,已抢先一步扶住了他,随即转向我,
露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阿衡,你快看这孩子,
他见到生人有些怕……”她先是安抚了一下怀中的孩子,接着才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我,
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惊呼,“啊,这位夫人,您……您怎与云绮姐姐生得如此相像?
”她这一声,成功将所有人的焦点从我的死而复生转移到了容貌酷似的奇闻上,
也给了顾衡一个台阶。顾衡的理智瞬间回笼,他眼中的狂乱被一层冰冷的审视覆盖,
刚刚的失态仿佛只是幻觉。他盯着我,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辨的威严,
低声呵斥道:“你是何人?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扰乱庆功大典!”他竟想将我的出现,
定义为一场无理取闹的闹剧。我心中冷笑,几乎要笑出声来。我平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交织的痛苦、羞耻与强自镇定,忽然觉得无比讽刺。“将军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周遭竖起耳朵的朝臣们听得一清二楚,“那么,
三年前黑风关那句传遍全军的回话,将军可还记得?”我学着他当年传令兵的口吻,
一字一句,清晰地复述:“让她再撑一撑,芷月身子弱,等不得!”此言一出,
顾衡的脸色瞬间煞白,最后一丝血色都从他那素来坚毅的薄唇上褪去。他嘴唇颤抖着,
像是想辩解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军这句话,”我微微一笑,补上最后一刀,
“我没齿难忘。”2顾衡的脸色瞬间煞白,最后一丝血色都从他那素来坚毅的薄唇上褪去。
他嘴唇颤抖着,像是想辩解什么:“我……我以为那边尚有兵力可以抵挡……”“是吗?
”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那求救的人冲破火海,跪在你帐前,
告诉你夫人羊水已破,血流不止,你也没听见吗?”“哦,也对,
毕竟林姑娘只是被几支流矢惊吓到,扭伤了脚踝,这可比将军夫人和你那未出世的亲生骨肉,
加起来都重要百倍。”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冲天的火光将天幕烧成了诡异的赤红色,
腹部一阵紧过一阵的剧痛和那令人窒息的浓烟,几乎将我吞噬。我的亲兵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却只带回了顾衡那句冷酷无情的回话。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亲率的精锐卫队,
毫不犹豫地、没有丝毫迟疑地,奔向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那个方向,
是林芷月所在的后方营帐。而我所在的先锋营,则成了被他彻底放弃的弃子。
隔着熊熊燃烧的营帐和漫天箭雨,我仿佛能看到他抱着他心尖上的林芷月,
是如何的焦急万分。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与他,今生今世,彻底完了。
收到林芷月伤愈的消息那天,是我死里逃生后的第三个月。当时我正躲在一处隐蔽的农庄里,
艰难地养着身子,我的孩儿,我的阿昭,因为早产和母体受惊,瘦弱得像只小猫,日夜啼哭。
而京城传来的消息却是,大周战神顾衡平定北境叛乱后,班师回朝。圣上龙颜大悦,
加官进爵。他还为我,他那“为救他而葬身火海”的亡妻沈云绮,
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追封典礼。他亲笔写下祭文,在衣冠冢前念得声泪俱下,几度昏厥。
满朝文武,京中百姓,无不赞他一句情深义重,感天动地。我听着这些传闻,
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典礼的风光尚未散去,新的消息就传来了。
他将义妹林芷月,堂而皇之地接进了大将军府,住进了曾经只属于我的主院——听雪阁。
直到那时我才彻底明白,原来我与他的这场婚姻,不过是一场碍于家族与皇命的权宜之计。
而那场惊天动地的深情,
不过是他用来博取名声、安抚林芷月、好为日后将她扶正铺路的**手段罢了。而我,
在黑风关羊水破裂,九死一生,他却连多派一个传令兵来询问一句都不曾。喜欢一个人,
可以卑微到尘埃里。但当这卑微是以我和我孩子的性命为代价时,我就不想要了。
大概是上天垂怜,我和阿昭,终究是活了下来。我带着忠仆南下,
回到了母亲的故乡——江南。我隐姓埋名,化名苏锦,凭借母亲留下的商路和人脉,
以及母亲自幼教导的经商之术,从一行小小的丝绸生意做起。这三年,我没日没夜地拼,
受过无数的白眼和刁难,也遇到过无数的凶险和背叛。我从一个养在深闺的将军夫人,
变成了一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的苏掌柜。江南的富庶超乎想象,也远比我想象的更复杂。
但我别无选择。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我需要权,足以与顾衡抗衡的权。
我要让我的阿昭,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我要让我自己,再也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所以,
当我的商号成为江南第一,甚至连宫中的贡品都指定由我苏家提供时,我回来了。
我带着我这三年来积攒的一切,回到了这个曾经让我心碎的地方。不是为了他,
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的阿昭。3“苏锦?”御座之上,
皇帝威严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僵局,“你既说你非沈氏,那朕倒要问问,
你与朕的战神爱将之亡妻,为何容貌如此酷似?”我再次躬身,不卑不亢:“回禀圣上,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容貌相似之人,亦非罕事。草民只是区区一介商贾,
不敢与将军夫人相提并论。”我的话滴水不漏,也堵死了顾衡所有想当众认亲的路。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风暴几乎要将我吞噬。这场闹剧般的庆功宴,
最终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草草收场。我以献礼商人的身份,
被安排住进了专供外臣使节的驿馆。当晚,我最心腹的下属,从江南一路跟随我而来的阿南,
神色凝重地送来了一封加急密报。“掌柜的,这是我们安插在林尚书府的眼线,
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密报的内容,让我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原来,就在今天庆功宴后,
顾衡便与林尚书密谋。他们认为我的突然出现,虽打乱了计划,却也提供了新的机会。
他们打算以我“容貌酷似亡妻,妖言惑众,意图不轨”为名,将我拿下,再伪造文书,
名正言顺地接管我苏家在江南的所有产业!我瞬间明白了。金殿上那一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不仅仅是为了给林芷月的儿子一个名分,更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坐实我沈云绮已死的事实。
一个死人的产业,自然是无主之物。他顾衡作为亡妻的夫君出面接管,合情合理。
他以为我死了,我的一切,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他补偿林芷月的资本。何其歹毒!
何其**!正当我心中杀意翻腾之时,林芷月竟不请自来。她屏退了所有下人,
袅袅婷婷地走到我面前。今日的她换下了一身素缟,穿了件水绿色的罗裙,更显得肌肤赛雪,
眉眼含情。“姐姐,你何苦如此?”她亲自为我斟了一杯茶,
语气关切得仿佛我们真是情同手足的姐妹,“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阿衡心里是有你的,
你若想回府,妹妹我……定会为你向将军求情。”我看着她惺惺作态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现在来当说客,不过是想兵不血刃地将我骗回牢笼,方便他们下手罢了。我端起茶杯,
吹着热气,冷笑道:“林姑娘说笑了。我如今是自由身,坐拥江南万贯家财,
为何要回到那个四四方方的牢笼里,去看别人的脸色过活?”她的脸色瞬间一僵,
随即又换上试探的神情:“那……姐姐此次回来,是为了子瑜吗?你放心,我会视他如己出,
绝不让他受半分委屈的……”我“砰”地一声放下茶杯,温热的茶水溅出,烫在我的手背上,
我却恍若未觉。“林姑娘。”我抬眸,目光冷冽如冰,“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你那儿子的来路,你我心知肚明。我回来,不是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而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一切。”看着林芷月那张变幻不定的脸,
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烟消云散。“至于你,”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想当将军夫人,我不拦你。但在此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格。
”4我以为我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们多少会收敛一些。但我还是低估了顾衡的**,
以及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第二日,我按计划进宫面圣,
详陈我苏氏商会未来打算开辟的海上丝路,能为大周带来何等利益。
皇帝显然对我描绘的蓝图极感兴趣,与我深谈了近一个时辰,最后赐下了皇商的金字招牌,
准我自由出入宫禁,随时与户部接洽。我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正欲告退离开,
却在宫门口被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去路。是顾衡。他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深紫色的常服,
金冠束发,依旧是那个俊美无俦、让人望而生畏的大将军。只是那双眼睛里的猩红,
比昨日更甚。“苏锦?”他一步步向我逼近,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你当真要用这个身份活下去?忘了自己是沈家女,
是我顾衡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门的妻?”宫门口人来人往,他的声音不大,
却字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回敬道:“拜将军所赐,
沈云绮三年前就死在黑风关了。她的牌位,现在还在你家祠堂里好生供着呢。将军日日参拜,
莫非拜出了幻觉?”他被我的话噎住,脸色铁青。但很快,他却冷笑一声,
那笑容里带着我从未见过的狠戾与偏执。“牌位在我顾家,你的人,
就生生世世是我顾家的人!”他凑近我,气息几乎喷在我的耳廓上,声音低沉而危险,
“云绮,我最后问你一次,回不回府?”我偏头躲开他的气息,心中涌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将军是在谈生意,还是在谈感情?”我讥讽地勾起唇角,“你配跟我谈感情吗?
”这句话仿佛一根针,刺破了他紧绷的神经。他英俊的面容瞬间分崩离析,
错愕与受伤在他眼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沈云绮!”他咬牙切齿地低吼,
终于撕下了伪装,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生生嵌进他的身体里。
“你是我顾衡明媒正娶的妻,就算死了,牌位也得在我顾家!我没说你可以活,你就不能活!
更不能属于别人!”他眼中布满血丝,那疯狂的占有欲让我浑身冰冷。
“你以为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复仇?还是另攀高枝,想做你的安王妃?”他压低声音,
一字一句都淬着冰,“你做梦,你生是我顾衡的人,死也得是我顾衡的鬼!”我浑身发冷,
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才是他穷追不舍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
甚至不全是为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而是源于他骨子里那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他只在乎我这个“物件”是否还牢牢地攥在他的手心里!“所以,
”我看着他,声音都在发颤,“你要将我重新锁进将军府,不是为了夫妻名分,
只是为了满足你那病态的控制欲?”“现在才明白?晚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
“我给你两条路。一,体面地跟我回去,做回你的顾夫人,你的商会我会接手,
保你一世荣华。”他顿了顿,眼神阴鸷,“二,你若不从,我明日早朝便向圣上陈情,
说当初误报你死讯,如今你死而复生。”“你猜,
圣上是会为了一个商贾驳我这定国战神的面子,还是会下一道旨意让你回归顾夫人之位?
”“届时,你不仅回不了江南,更别想再和那个安王有任何瓜葛!我会让你和你的苏氏商会,
再一次彻底消失!”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我面对的不是一个负心汉,
而是一个偏执到疯狂的恶魔。我好不容易挣脱的枷锁,他竟想用一道圣旨和死亡的威胁,
再次给我牢牢拷上!5我转身快步离开。我与安王的计划,即将拉开帷幕。
当年我母亲与安王的生母德妃娘娘是手帕交,我与安王也算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德妃早逝,
他便被寄养在皇后膝下,深居简出,我们才渐渐疏远。回京之前,我便用母亲留下的信物,
秘密联系了他。我助他夺嫡,他助我复仇,扳倒我们共同的敌人——顾衡。
我与安王的第一步棋,便是请君入瓮。当晚,一封来自皇后的烫金帖子,如约而至。
是宫里皇后下的懿旨,邀京中所有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及有头有脸的女眷,
三日后于皇家别院赏花。帖子上,我的名字苏锦赫然在列,
旁边还用朱笔特殊标注了江南皇商四个字。三日后,皇家别院。果然,宴会进行到一半,
便有宫人来传,说顾将军在湖心亭设了茶席,请我过去共商旧部军需的生意。
借口找得冠冕堂皇,在场所有夫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暧昧与幸灾乐祸。我无从拒绝。
湖心亭四面环水,只有一条曲折的回廊相连。顾衡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他和我。今日的他,
不再扮演半分深情,恢复了那个沙场之上说一不二的大将军本色。“想好了吗?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我面前,“是体面地跟我回去,还是让我用些不那么体面的手段?
”我看着杯中澄澈的茶汤,倒映出他冷硬的轮廓。“顾衡,你不会是放不下我吧?
”我忽然开口,语气轻佻。他深邃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惊愕,快得几乎抓不住。随即,
他嗤笑一声,满眼讥讽:“沈云绮,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只是在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哦?那林芷月呢?她不算你的人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