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机里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一百个该死之人的名字。每当月圆之夜,我便会划掉一个。
这是我与魔鬼的契约,也是我复仇的唯一手段。今天,我删掉了第一百个名字,
以为一切都将了结。可下一秒,警察却破门而入,说我涉嫌连环杀人。
01月光像一层冷掉的猪油,凝固在窗玻璃上。我指尖悬停在手机屏幕上,
那个猩红色的名字——赵立强,在幽暗的房间里,像一枚未干的血印。这是第一百个了。
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整整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生命的全部意义,
就是等待这一个又一个的月圆之夜。然后,像一个最虔诚的刽子手,
执行一场又一场无血的死刑。我的指腹缓缓下压,触碰到屏幕的瞬间,
冰冷的玻璃传来一丝奇异的温热。赵立强的名字,如同被烙铁烫过的纸,蜷曲,焦黑,
最后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青烟,消失无踪。手机屏幕恢复了纯黑,
那个地狱契约般的APP,也变成了无法点击的灰色图标。结束了。一百个名字,
一百条罪魂,都已坠入他们该去的地方。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口气仿佛憋了五年,
带着肺里所有的沉重与腐朽。紧绷了五年的神经骤然松弛,一股巨大的空虚与疲惫席卷而来,
我的身体晃了晃,跌坐进身后的单人沙发。世界,前所未有的安静。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过耳蜗的细微声响。复仇的火焰熄灭后,只剩下一片灰烬。
父母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血,带着破碎的眼镜,带着无尽的错愕与不甘。我闭上眼,
泪水却没有来。哭泣是弱者的权利,我在五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墓地里,就已经失去了它。
“咚!咚!咚!”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像战鼓,毫无征兆地擂响,震得我心脏猛然一缩。
我睁开眼,看向那扇单薄的木门,心头涌上一股荒谬的预感。这栋破旧的居民楼,
邻里之间早已形同陌路,更不会有人在深夜造访。“开门!警察!例行检查!
”门外传来一个粗暴而毫无耐心的男声。警察?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契约的内容,
白纸黑字,或者说,血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影”会处理好一切,
所有死亡都将是天衣无缝的“意外”,不会留下任何指向我的痕迹。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外面楼道的声控灯亮着,
几个穿着警服的身影堵在门口,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什么工具。我没有开门。“砰!
”一声巨响,门锁被直接暴力破开。木屑飞溅中,门被猛地撞开,几个警察鱼贯而入,
动作迅猛,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在最前面,他没穿警服,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夹克,
但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场比所有制服警察加起来还要慑人。他的目光像两把手术刀,
精准地落在我身上,从头到脚,一寸寸地剖析,审视。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般的冷静与专注。“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质感。
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他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答,
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在我面前展开。
“警方怀疑你与过去五年内发生的一百起连环杀人案有关,这是拘捕令。”他的话,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钉进我的耳朵里。连环杀人案?我以为的复-仇-雪-恨,
在他们口中,竟是如此粗暴直白的罪名。“影”……你背叛了我?这个念头如毒蛇般窜起,
瞬间咬住了我的心脏。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手腕,“咔哒”一声,手铐锁死。
我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架着,像拖着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往门外走去。门口,
原本漆黑的楼道里,站满了探头探脑的邻居。他们的脸上,交织着好奇,恐惧,
以及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意。那些窃窃私语,像无数嗡嗡作响的苍蝇,黏在我的皮肤上。
“就是她啊,住了好几年,一句话都没说过。”“看着就阴沉沉的,没想到……”“天哪,
杀了那么多人,就住在我们隔壁!”我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穿过,这些声音,这些目光,
与五年前那些亲戚朋友的嘴脸,渐渐重合。世界总是如此,在你风光时锦上添花,
在你落魄时,不介意多踩上一脚。被押进警车,冰冷的车门隔绝了外界的嘈杂。我扭头,
看向窗外。那个被称为队长的男人,顾城,正站在楼下,抬头看着我房间的窗户,若有所思。
警车启动,**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又一次淹没了我。
父母冰冷的墓碑前,十九岁的我跪在泥泞里,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冷。
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就在我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雨夜的时候,一个声音,
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想复仇吗?”我像疯了一样四处张望,
空无一人。“你是谁?”“我是能帮你的人。
”那个声音继续说:“我可以让所有害了你父母,所有对你落井下石的人,
都付出生命的代价。一个一个,干净利落。”“代价呢?”我颤抖着问。
“一百个灵魂作为祭品,契约完成时,我取走你的一部分。”“一部分是什么?”“到时候,
你自会知晓。”绝望之中,魔鬼的许诺听起来也像是福音。我答应了。
当我从墓地回到那个仅能容身的出租屋时,我的旧手机上,
多了一个无法删除的黑色APP。点开它,是一份长长的名单。叔叔的助理,公司的财务,
伪造报告的鉴定员,车祸后第一个上来抢夺家产的远房亲戚……所有人的名字,都在上面,
整整一百个。规则很简单。每个月圆之夜,用意念划掉一个名字,对方就会在二十四小时内,
死于一场完美的“意外”。我划掉了赵立强的名字。他是第一百个,
是当年负责伪造我父母车祸车辆检验报告的鉴定员,他将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定义为“刹车失灵导致的意外”。我以为,他是最后一个。我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没想到,
等待我的,不是复仇后的平静,而是另一场审判。“林晚。
”那个叫顾城的男人不知何时坐到了我的身边,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
混着一丝夜晚的寒气。我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他也在看我,眼神依旧锐利。“近五年,
每个月圆之夜,都恰好有一个人死于‘意外’。”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巧合的是,这一百个人,都和你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有些是直接的仇人,有些是间接的。
现在,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02审讯室的灯光是惨白色的,毫无温度,
将人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我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手腕上的铐子已经被取下,
但那股寒意仿佛已经渗进了骨头里。顾城坐在我对面,隔着一张同样冰冷的金属桌。
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从一个牛皮纸袋里,拿出了一沓照片和文件。然后,一张一张,
整齐地铺在桌子上。第一张,是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死状凄惨地躺在浴缸里,水已经溢出,
他的脸上还带着一种诡异的满足神情。心脏病突发。他是第一个,
当年联合我叔叔做假账的公司高管。第二张,一个女人倒在血泊里,旁边是一辆侧翻的汽车。
疲劳驾驶,意外车祸。她是我叔叔的情人兼秘书,销毁了很多关键证据。第三张,
一个男人从工地的脚手架上坠落,摔得面目全非。安全事故。他是一个收了黑钱的混混,
在父母车祸当天,制造了另一场小事故,堵住了他们原本可以逃生的路。……一张又一张。
心脏病,车祸,溺水,坠楼,煤气中毒,食物过敏……一百张照片,一百个死者,
一百种看似毫无关联的“意外”。它们被顾城用一种冷静到残忍的方式,铺满了整张桌子,
像一幅由死亡拼凑而成的地狱图景,对我进行着无声的凌迟。我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尽管每一个名字都是我亲手划掉,但如此直观地看到他们死亡的惨状,
还是让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我不能表现出来。我只是垂下眼帘,盯着桌面上的一点,
将所有的情绪都锁进内心最深处的牢笼。“一百个人,六十个月,平均每个月圆之夜,
死一点六七个人。”顾城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他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我们查过,
每一次‘意外’都堪称完美,找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法医,痕检,所有人都认为就是意外。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锁死我。“直到我们发现了一个规律。
”我的心猛地一沉。“每一个死者,在死前的二十四小时内,
都接到过一个来自境外的加密电话。电话时间很短,只有几秒钟,什么内容都没有,
像是一个误拨。”“我们花了很长时间,动用了大量技术资源,
才最终追踪到这个加密电话的信号源。”他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信号源非常狡猾,它通过全球无数个服务器反复跳转,但它的最初源头,每一次,
都指向同一个地方。”他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家附近,一个废弃的信号基站。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加密电话?“影”从未提过这件事!这不可能!这是契约之外的东西!
是谁?是谁在画蛇添足,故意留下这条指向我的线索?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瞬间明白,我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里。这个陷阱,从五年前我签下契约的那一刻,
或许就已经布好了。我以为我是执棋人,原来,我只是别人棋盘上,
一颗用来投石问路的棋子。“无话可说?”顾城看着我苍白的脸色,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警察办案,只靠巧合和猜测吗?
既然你们查到是加密电话,那就去找打电话的人。信号基站又不是我家,谁都可以去。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讥讽。我知道,此刻任何的慌乱和解释,
都只会让我显得更加可疑。关于“影”,关于契约,我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沉默,
是唯一的武器。顾城旁边一个年轻的警员似乎被我的态度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林晚!
你老实点!一百条人命!你还不知悔改!”“悔改什么?”我冷笑着反问他,
“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悔改?”“你!”“小王!”顾城低喝一声,制止了冲动的下属。
他示意年轻警员出去,审讯室里又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没有再看那些照片,
只是专注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林晚,你知道**吗?
”他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名字。我没有作声。“他是名单上的第七十四个人,
一个普通的货车司机,三年前因为急性心肌炎死在家里。他当年收了五万块钱,
为你叔叔林青山的一批走私货做了掩护。”顾城的声音变得很轻,
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上。“他死后,他老婆带着他五岁的女儿,生活得很艰难。
那个小女孩很懂事,她跟我们说,她爸爸是好人,只是犯了一点点错,他不该死的。
”我的手指在桌下蜷缩起来,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那个小女孩的脸,似乎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我复仇的对象,是那些罪人,
可我从未想过他们背后那些无辜的家人。我的仇恨,是否也制造了新的仇恨?“觉得愧疚了?
”顾城捕捉到了我脸上微不可察的变化。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一瞬间的动摇压了下去。“不。”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
“他们享受着用带血的钱换来的安逸生活时,有没有想过我父母死得有多惨?
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十九岁的女孩是怎么活下来的?”“雪崩的时候,
每一片雪花都认为自己是无辜的。”“他们既然选择了做那片雪花,就要有被清算的觉悟。
”“他们,罪有应得。”我说完这番话,整个审讯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顾城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探究,还有一丝……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不再试图用言语压迫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已经停止。
最后,他站起身。“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先把她关起来,二十四小时,
水米不进。我倒要看看,她的嘴有多硬。”他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审讯室的门被重新关上,落了锁。我瘫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
我没有说谎,我不后悔。但我也知道,顾城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我心里,正在慢慢地,
流出黑色的脓。我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哀莫大于心死,只是因为心早已在五年前,
就死透了。03二十四小时后,审讯室的门开了。我以为会看到顾城那张冷峻的脸,
没想到进来的是那个年轻警员。他脸上带着不甘和恼怒,粗暴地解开我的手铐。“证据不足,
你可以走了。但手机没收,不准离开本市,二十四小时随传随到。”我晃了晃发麻的手腕,
一言不发地站起身,与他擦肩而过。走出警局大门,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街上的车水马龙,行人的喧嚣,都像属于另一个世界。我像是刚从一个深海的洞穴里爬出来,
浑身都带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冷和潮湿。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回到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我的家门上贴着封条,锁芯已经被换掉。我撕掉封条,
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里,一片狼藉。所有的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衣柜的门敞开着,
书架上的书散落一地,连沙发垫子都被掀了起来。他们搜查过了。我心中冷笑,意料之中。
他们想找到我“杀人”的证据,比如毒药,凶器,或者一份详细的杀人计划。可惜,
他们什么都找不到。我真正的凶器,是那个已经变成灰色的APP,
是那个存在于超自然维度的契约。它就在我的旧手机里,但除了我,谁也看不见那个图标,
更无法点开。我走到床头柜前,拿起那部老旧的手机。屏幕亮起,那个灰色的图标,
安静地躺在角落。我试着点了一下。毫无反应。我又试了几次,用尽了力气,
那个图标就像一个画在屏幕上的死物,再也没有了从前的诡异光泽。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
终于变成了现实。“影”……我一遍遍地在心里呼唤这个名字。没有回应。以往,
只要我心念一动,祂的声音就会在脑海里响起,带着非人的冷漠与全知全能的漠然。可现在,
我的脑海里一片死寂。契约结束了。一百个祭品已经献上。我的复仇完成了,而祂,
也收到了祂的报酬,然后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我被抛弃了。
在我完成了复仇,却被当成替罪羊推到审判台前的这一刻,被那个自称“魔鬼”的家伙,
干净利落地抛弃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
没有了“影”的力量,没有了契约的庇护,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一个背负着一百起“杀人嫌疑”的普通人。而真正的敌人,那个精心设计了这一切,
将我推到台前的幕后黑手,正在暗处,欣赏着我的绝望。我猛地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
用冷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不行!林晚,你不能慌!你从地狱里爬出来,
不是为了在这里坐以待毙的!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消瘦,但眼神依旧倔强的脸。
五年了,我早就不是那个只会跪在墓碑前哭泣的女孩了。我必须冷静下来,
分析现在所有的情况。加密电话,是陷害我的关键。这个陷害我的人,
他不仅知道我的复仇名单,甚至可能知道“影”的存在,知道我复仇的方式!
所以他才能模仿超自然的手法,留下一个指向我的,看似无法破解却又真实存在的“证据”。
他想借警察的手,除掉我。谁会这么做?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张儒雅而伪善的脸。
林青山。我的亲叔叔。在另一间屋子里,监控屏幕前,顾城正一言不发地看着画面里的我。
屏幕上,那个瘦弱的女孩,在经历了二十四小时的监禁和家被搜查的冲击后,没有哭闹,
没有崩溃。她只是冷静地收拾着房间,将散落的书一本本放回书架,
将凌乱的衣物一件件叠好。她的动作不快,甚至有些慢,
却带着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沉稳和……麻木。“队长,她的反应很奇怪。
”旁边的小王忍不住说,“一般人早就崩溃了,她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顾城没有说话,只是将手里的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他看着屏幕里林晚那过于平静的侧脸,
眉头越皱越紧。她的冷静,不像伪装。那是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空洞,
一种被复仇火焰燃烧殆尽后的死寂。一个真正的连环杀手,在脱身后,要么是狂喜,
要么是后怕。而她,什么都没有。“去。”顾城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把林氏集团五年前的破产案,以及那一百个死者的所有社会关系,全部重新梳理一遍。
”“重点查,他们和林青山当年的关系!”而在被监视的房间里,我坐在书桌前,
摊开了一张巨大的白纸。我拿起笔,开始写下名字。第一个,第二个,
第三个……一直到第一百个。然后,我开始用线条,将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一点点地勾勒出来。背叛,利益,谎言,沉默。一张巨大的罪恶之网,在白纸上逐渐成型。
我盯着这张网,试图找出那个布下天罗地网,现在又想将我困死在网中央的蜘蛛。窗外,
夜色渐深。街角的阴影里,一辆黑色的轿车悄然无声地停在那里,像一只潜伏的野兽。车里,
一个男人举着望远镜,镜头不偏不倚地,正对着我房间的窗户。
04记忆是一座被水淹没的城市。平时,它沉在漆黑的水底,波澜不惊。
可一旦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开关,洪水便会退去,那些被淹没的街道、房屋、欢笑和哭泣,
都会以一种无比清晰的姿态,重新浮现。五年前,我还是林晚晚。一个被父母宠在手心里的,
不识人间疾苦的公主。父亲林建业,白手起家,创立了林氏集团。
他是个温和而有原则的男人,总是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母亲苏琴,是大学教授,
知性优雅,她教会我弹琴,画画,告诉我女孩子要有独立的思想和人格。我们一家三口,
住在一个带花园的大房子里,生活得就像童话故事。叔叔林青山,是父亲唯一的弟弟,
在公司担任副总。他总是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对我更是无比疼爱,
每次出差都会给我带各种新奇的礼物。我一度以为,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之外,
最爱我的男人。现在想来,那眼镜片后面藏着的,是何等贪婪和歹毒的目光。
变故是从我十九岁生日后开始的。我时常能听到父母在书房里争吵,声音压得很低,
但我能捕捉到“账目”、“亏空”、“掏空公司”这样零碎的词语。
父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母亲也总是心事重重。家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
终于有一天晚上,父亲把我叫到书房。他面色凝重地告诉我,公司出了很大的问题,
他和妈妈准备去一个地方,拿回一份很重要的证据,然后报警。“晚晚,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你妈妈出了什么事,你谁都不要信,尤其是你叔叔。
”父亲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恐惧。我当时不懂,只是觉得害怕,
抱着他的胳膊问他要去哪里。他摸了摸我的头,说:“等爸爸妈妈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对我笑。第二天,我等来的,是警察局的电话。城郊的山路上,
一辆货车“刹车失灵”,撞上了他们的车。当场死亡。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崩塌了。
葬礼上,大雨滂沱。林青山抱着我,哭得肝肠寸断,他说:“晚晚别怕,
以后叔叔就是你唯一的亲人,叔叔会照顾你一辈子。”他的表演是如此逼真,
以至于我当时真的信了。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然而,
头七刚过,他的真面目就暴露无遗。他拿着一份我父母生前“签署”的股权**协议,
和一群我从未见过的公司高管,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整个林氏集团。然后,
他以公司资不抵债为由,宣布破产清算。我们家的大房子,车子,所有的一切,
都被法院查封拍卖。而他,则用一个空壳公司,以极低的价格,
将林氏集团最值钱的资产全部收入囊中,摇身一变,成了新公司的董事长。
那些曾经对我们家阿谀奉承的亲戚朋友,此刻都围在他的身边,众星捧月。而我,
这个昔日的千金大**,成了他们眼中最大的累赘。林青山虚情假意地给了我一笔钱,
说这是叔叔最后能为你做的了,以后你好自为之。那笔钱,少得可怜,
甚至不够支付我接下来一个学期的学费。我被赶出了那个我生活了十九年的家。
我去找那些所谓的亲戚,迎接我的,是一张张冷漠和不耐烦的脸。“你爸妈自己经营不善,
怪得了谁?”“我们家也不容易,养不起你这么个大**。”“你叔叔肯给你钱就不错了,
别不知足。”人心的凉薄,比那个冬天的风雪,还要刺骨。我退了学,开始在城市里流浪,
打最廉价的工,住最破旧的出租屋,吃最便宜的饭菜。我尝尽了饥饿,寒冷,白眼和羞辱。
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发了疯一样地收集证据,
我想去告林青山,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可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学生,
怎么可能斗得过一个手眼通天的企业家?我所有的努力,都石沉大海。
直到五年前的那个清明节,我父母的忌日。天又下起了雨,和我父母葬礼那天一样大。
我跪在墓碑前,绝望像野草一样将我吞噬。我对着冰冷的墓碑哭喊,
质问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就在我哭到虚脱,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
那个声音出现了。“影”。祂像一个幽灵,一个神祇,一个恶魔,出现在我最绝望的时刻。
祂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声音,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响起。祂向我展示了一份名单。上面,
有林青山的心腹,有帮他做假账的财务,有在车祸中做手脚的混混,有出具伪证的鉴定员,
有在他夺权后分到一杯羹的股东,有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亲戚……所有人的名字,
密密麻麻,整整一百个。他们每一个,都在我父母的死亡和我的悲惨境遇里,
扮演了一个角色,或大或小。“签下契约,每个月圆之夜,你可以亲手划掉一个名字。
”“影”的声音,带着无法抗拒的诱惑。“作为回报,契约完成时,我要取走你灵魂中,
最宝贵的一部分。”我看着那份名单,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宝贵的部分?我的灵魂里,
除了仇恨,还剩下什么宝贵的东西?我毫不犹豫,用我的仇恨,我的绝望,我的整个灵魂,
签下了这份与魔鬼的契约。从那天起,林晚晚死了。活下来的,是林晚。
一个只为复仇而存在的,行尸走肉。05调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停滞。顾城那边,
像一头耐心的狮子,潜伏不动,但锐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这只猎物。
他的人二十四小时在楼下蹲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我知道,他在等。等我露出破绽,
或者,等那个陷害我的“清道夫”再次出手。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派人将林氏集团破产案的卷宗从档案室的尘埃里翻了出来,
与那一百名死者的资料放在一起,逐一比对。他发现,
死者名单与当年林氏集团破产的直接或间接受益者,高度重合。这已经不是巧合,
而是一场长达五年的,精准到了极点的复仇清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