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我离开了壁垒城。

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像一个幽灵，融入了废墟城市的阴影之中。陆川给我的路线图非常详细，标注了每一条街道的危险等级，甚至标记了几个可以临时躲避异变生物的藏身点。

我不敢有丝毫大意，按照地图的指引，一路潜行。身后是壁垒城昏黄的灯火，前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蜂巢”系统已经启动。主控机被我固定在距离“湮灭区”外围五公里的一处高楼顶端，作为信号中继站。我则带着便携式操控台，继续向核心区前进。

三台“工蜂”无人机呈品字形队列，在我前方两百米处低空飞行，实时传回热感与声呐探测图像。屏幕上，代表异变生物的红色光点随处可见，它们在废弃的街道上游荡，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越靠近“湮灭区”，空气中的红雾就越浓。它们像有生命的活物，缠绕在残破的建筑上，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铁锈色。我的防护服发出轻微的警报，提示外部环境腐蚀性正在增强。

我找到一处废弃的地铁站入口，躲了进去。这里是地图上标注的最后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再往前，就是真正的“湮-灭区”了。

**控着“工蜂一号”率先进入。

无人机的镜头刚刚越过那条无形的界线，操控屏幕就传来一阵剧烈的信号干扰。画面开始扭曲、闪烁，布满了雪花点。

我立刻切换到备用频段，同时提升了信号发射功率。画面稳定了一些，但依然模糊不清。

“工蜂一号”的镜头下，是一片死寂的城市。高楼大厦像被啃噬过的骨架，歪歪扭扭地矗立着。街道上铺着厚厚一层红褐色的尘埃，看不到任何活动的迹象。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平静之下，暗藏杀机。

我不敢让无人机飞得太高，只能贴着地面，沿着建筑的阴影缓慢前进。坐标指向的儿童医院，就在前方大约三公里处。

三公里，在平时不过是几分钟的飞行距离。但在这里，每前进一米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突然，热感应界面上，一个巨大的红色斑块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它潜伏在一栋倒塌的大楼阴影里，体型堪比一辆卡车。

我立刻拉升“工蜂一号”的高度。

下一秒，一道黑影从地面猛地窜起，带着尖锐的破风声，擦着无人机的起落架掠过。

那是一头体型庞大的异变蜥蜴，它的皮肤呈现出金属般的质感，背上长满了被红雾侵蚀后异变出的骨刺。

我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刚才反应慢半秒，“工蜂一号”已经被它拍成碎片了。

我不敢恋战，立刻命令“工蜂一号”全速向医院方向冲去，同时让“工蜂二号”和“三号”从侧翼进行骚扰，分散它的注意力。

异变蜥蜴被激怒了，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放弃了“工蜂一号”，转而扑向另外两台无人机。

我趁着这个机会，操控“工蜂一号”冲进了儿童医院的大门。

医院内部比外面更加阴森。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霉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腐烂混杂在一起的怪味。

我不敢贸然进入，只能操控无人机在大厅里盘旋，仔细侦察。

大厅的导诊台上，散落着泛黄的病历。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玻璃和倾倒的输液架。一切都维持着灾难爆发那一刻的混乱。

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象。

难道信号源不在这里？

我皱起眉头，再次确认坐标。红点精准地定位在医院的建筑中心。

**控无人机，开始一层一层地搜索。儿科病房、手术室、药房……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空无一人。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无人机的镜头扫过一楼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扇通往地下的安全门，门上用红色的油漆喷涂着一个醒目的箭头，指向下方。

地下室？

医院的地下室通常是太平间或者……服务器机房。

我心中一动，操控“工蜂一号”飞了过去。安全门虚掩着，我用无人机的机械臂轻轻推开，一股陈腐的冷风扑面而来。

通往地下的楼梯又黑又长，深不见底。

我打开无人机的前置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通往下方的台阶。台阶上布满了灰尘，但隐约可以看到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时间不算太久！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立刻操控无人机沿着楼梯向下飞去。

楼梯的尽头，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巨大的服务器机柜，无数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像一片沉睡的星海。

这里是医院的中心服务器机房。

而在机房的最深处，一**立的信号发射器，正在孤独地运转着。它的电源指示灯一闪一闪，规律而执着。

找到了！

我激动地操控无人机飞近。

走近了才发现，那台信号发射器被改造过。一根数据线从发射器上延伸出来，连接着……一个粉色的儿童音乐盒。

看到那个音乐盒的瞬间，我如遭雷击。

那是我在温柚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盒盖上，是一个穿着芭蕾舞裙的小女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亲手粘上去的。

我颤抖着，用无人机的机械臂，轻轻触碰了一下音乐盒的开关。

一阵清脆悦耳的音乐在寂静的机房里响起。

是《致爱丽丝》。

是温柚最喜欢的曲子。

紧接着，那个被电流包裹的声音，再次从发射器自带的扬声器里传了出来。

“姐…救…”

它在重复。

像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这句绝望的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