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顾少言第二天过来，先看见的是地上的镯子碎片。

他心下一顿，立刻抬头朝乔宛凝看去。

乔宛凝像是没看见他进门，神色平淡。

顾少言按下那点心慌，上前一步，怜惜地将她瘦了许多的手腕握住。

视线掠过地上的碎片，他低下头去看她的掌心：

“怎么不小心摔碎了，手没受伤吧？”

“碎了就碎了，改天我再去给你求一个，好不好。”

乔宛凝只是埋入他的怀中，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个曾经会让她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已经只剩冰冷了。

直到她出院那天。

说着接她的顾少言一直未出现。

等她到了家，一条信息才迟迟发来，

“宛凝，雪柔妈妈的状况又严重了，我临时赶过去忘了接你了，给你买了礼物让人送去，别不开心。”

送上门的是漂亮衣服和珠宝。

可她生病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再碰过这些东西了。

明明顾少言也知道，这些美好的东西会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是多么鲜活。

她没有回复，直接上了楼。

她将顾少言送给她的包、衣服、名贵首饰、甚至每一个生日亲手给她做的纪念品，全部收拾干净。

有价值的被她放到了二手拍卖网上，没价值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顾少言上门时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那种不安感又隐隐浮现：

“怎么屋子里这么空？”

乔宛凝只是平淡回复：

“想换新的。”

顾少言没在意乔宛凝冷淡的态度，只是松了口气：

“好，过几天有空了我陪你一起挑。”

“今天去看电影好不好？你最喜欢的那部电影复映了。”

那是一部爱情片，从十年前上映起她就在电影院看了十几遍，为了纪念她甚至还专门刻录了一张光盘。

看着眼前有些期待地看向她的顾少言，眼里闪着的光一如那位爱着她的少年。

乔宛凝还是心软了。

还有六天，她就要离开这里。

以后她也不会再看了，就当离开之前的纪念吧。

“好。”

当她上车后，才看到了坐在后座的谷雪柔。

看到乔宛凝表情明显的变化，顾少言开口解释道：

“宛凝，雪柔最近为她妈妈的事也费了不少心。”

“骨髓移植需要捐献者心情舒畅，我才带她过来的，让她也放松一下。”

车内安静了一瞬，乔宛凝垂下眼，淡淡地说了一声，

“走吧。”

到达影院。

三人安排的位置是连排。

电影开始后，嘈杂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如此昏暗的环境下，顾少言看着此刻格外专注的乔宛凝，却如同看到了从前的她，他情不自禁的凑上去想要吻她，却被躲了开来。

“宛凝，怎么了？”

他小声询问，乔宛凝却只是摇头，示意继续看电影。

第一次看这部电影，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当时也是与顾少言一起。

她还记得电影结束观众走完后，十六岁的顾少言从最后一排座位后拿出一捧热烈的红玫瑰递到她的眼前，

“宛凝，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玫瑰映着少年的脸，那是她见过的顾少言的真心。

荧幕上的电影播放到了男女主角在一起后的美好结局。

电影中身着红裙的女主角依旧美丽动人，如十年前那般被永远定格。

但电影终究只是电影，而现实往往悲凉。

电影结束，乔宛凝先去了厕所。

等她出来后，就看到顾少言与谷雪柔正在情侣打卡点前合照。

这是电影院推出的活动。

从前每次，顾少言总是说这种相机拍出来不好看，就因为这么简单的原因，她从未和顾少言合拍过这种照片。

可现在，他却为了谷雪柔拍了。

她看着谷雪柔挽着顾少言，看着她踮脚去吻上顾少言的侧脸。

顾少言似是怔住，身体轻微一颤，没有躲开。

却在下一秒和她对上视线，触电一般松开了挽着谷雪柔的手。

顾少言急忙下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

指着活动的横幅，语气轻缓，

“宛凝，雪柔妈妈想看我们合照，正好这里有才拍了一张。”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也想拍吗？我们刚好可以现在拍。”

说完，他就想着让工作人员帮忙。

乔宛凝推开他往外走，麻木地说了一句，

“不用了。”

刚走到门口，顾少言又跟了上来，颇为歉意道：

“宛凝，雪柔妈妈现在就要见我，老人家没有几天时间了，得哄着，我要去一趟，你先打车回家。”

随后带着谷雪柔匆匆离去。

乔宛凝站在原地，视线跟随远去的车灯逐渐模糊。

天上开始飘雪，从影院出来的都是热恋中的情侣。

而她孤身一人站在交织的人流之中。

那滴酸涩的泪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