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墙内的尸体钢靴踏在高墙合金走道上,声音又硬又短。李霄每天走六遍这条路线,
闭着眼都能数清螺栓数。墙这边是人造的苍白——高压钠灯泼下的冷光,
灰色合金反射着生硬。墙那头是翻涌的灰白雾气,无休无止,凝固似的填满整个视野,
厚重得让人透不过气。偶尔,那浓雾里会闪过一片扭曲黑影,迅速被灰白吞没。
影子掠过的一瞬,李霄后颈的肌肉会本能地绷紧,
手指神经质般在配枪冰凉的枪套上摩擦两下。这是刻在巡逻员骨头里的警惕,像针扎。
他走到B7哨卡,一个本该有人值守的位置。合金椅空着,仪表盘屏幕一片死寂的漆黑。
不是换岗时间。“周晨?”李霄声音不大,撞在墙上,折回来一点稀薄的回音。没人应。
死寂从墙壁、从脚下金属板透出来。他打开头盔侧面的高光灯,
刺眼的光柱斜斜**墙根的阴影。光掠过一截灰色的东西,半埋在尘土里。像朽木,
又不太对。李霄蹲下去,从腰带上拔出短镐,小心拨开那堆沾满机油和碎石的垃圾。
光柱落稳了。一只人手。皮肤呈现一种怪异的、湿漉漉的灰白色,
表面覆盖着密密麻麻、仿佛还在蠕动的细碎皱褶,像某种生物蠕行过留下的干涸粘液印痕。
五指硬梆梆地蜷曲着,指尖发黑,透出一种死气沉沉的质地。这根本不像人体的组织,
更像一块刚从沼泽深处打捞出来的霉烂朽木。李霄的手猛地在腿上一撑,
身体绷紧向后弹开几步,动作快得几乎不稳。呼吸瞬间在头盔里撞出声响。不是墙外,
他用力盯着近在咫尺、坚不可摧的高耸透明墙壁,完好无损,巨大沉默。
不可能……这种东西,不该越过这道墙!他强迫自己重新蹲回去。
短镐粗暴地掘开浮土和垃圾。光线微微抖动着向前推进。整具尸体显露出来。蜷缩着,
深陷在一个建筑废料堆积的凹陷角落。破旧的灰色工装裹着身体,
胸前还能模糊辨出模糊的编号——“Z-17”。灰白色的溃烂皱褶吞噬了整个头面,
眼眶和嘴巴的位置成了几个歪斜的、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浓烈的腐烂气味混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冲进李霄头盔里,他胃袋深处猛地一绞,
差点呕吐出来。更刺目的是那具身躯旁边的东西——几块暗红发褐的肉屑,
散乱得如同被某种非人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下来,又随意抛掷在一旁。
粘稠的红色液体渗入脏污的合金地面缝隙,边缘已经开始干涸结块。
干冷风经过高墙通道呼啸作响,仿佛低语盘桓在尸体周围。李霄喉咙发干,耳后绷紧发凉。
他想喊,声音却堵在嗓子眼。
该死……这不正是档案里标红的两个字:“雾蚀”——墙外独有的死亡标记!
可它现在就躺在这堵绝对安全的墙内,躺在周晨本该值守的位置!
他手指重重戳向胸口的通讯按钮,用力到指关节发白。“指挥中心!B7点!
发现……发现‘雾蚀’!重复,发现‘雾蚀’!”声音嘶哑地冲破头盔里的寂静。
频道里先是令人窒息的空白电流音,滋滋作响。接着,
传出一个年轻调度员带着一丝睡意又被惊扰的回应:“……什么?
”他的困惑透过无线电清晰地传了过来,“李霄?你说‘雾蚀’?位置确认是B7哨卡内侧?
”“确认!就在墙根下!立刻派人封锁!通知军防处!”李霄的吼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接下来的时间被拉长,扭曲。靴子杂乱地踏在金属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
刺耳地在通道里回响。穿着密闭防护服、如同白色蚕蛹般的人影迅速包围了那滩阴影,
动作麻利地在冰冷的合金地面上竖起半人高的黄色塑料隔板,将现场与外界隔绝。
闪光灯不时亮起刺目的光,又熄灭。穿着笔挺暗蓝色军装的高级军官陈默站在隔板外面,
背对着李霄,只看得到紧绷的肩线,正低声和几个白色人影快速交谈着。陈默侧脸轮廓锐利,
眉头紧紧锁着,透着一股不耐烦的焦躁,手指下意识地在制服袖口处用力捻动。
不知过了多久,白影收了工具,隔板也撤走一小部分。地面依旧残留着一滩模糊的印迹,
像个丑陋的伤疤,而那股恶毒腥味依旧顽固地悬浮在冰冷的空气里。陈默这才转过来,
搓了把脸,走向李霄。他看起来很疲惫,眼底透着深深的倦意。声音不高,
透着一股强行压下的烦躁。“你发现的?”“是。”李霄迎上他的目光,“尸体,
还有周晨不见了。”陈默眉头拧得更深。“周晨的记录,今天这班岗他迟到了十七分钟。
”陈默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措辞,“他昨天刚被诊断出‘晶雾侵蚀早期反应’。
上头认为……他可能是病发后爬过了废弃管道误入禁区,
或者……崩溃状态下撞墙……”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一个人造成的意外污染。
“尸体特征,”李霄的声音异常冷静,“是‘雾蚀’。”陈默摆了下手,
动作轻描淡写得像拂去一片灰尘。“墙内也不是头一回出现‘异化’症状严重的尸体了。
报告你照流程提交。”他转身要走,肩膀微微塌陷,补充了一句,语气很硬很平,像宣判,
“上头的意思,就地结案。不要发散。”李霄没动,站在原地。
高墙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压下来,人造光源的苍白也驱不散那透入骨髓的寒意。结案?
他目光死死钉在地面上那暗褐色干涸的血痕上,胃里像是灌满了冻硬的铅块。——墙,
根本没有那么可靠。那些被死死封进禁档的恐惧代号,
已经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他们脚下冰冷坚实的合金通道里腐烂、蔓延。风沿着通道继续嘶吼。
远处,那翻滚的浓雾之墙似乎又无声地厚重了一分。
02档案的秘密空气带着消毒水和金属的冷味,一成不变。
医疗中心档案区在深夜亮着惨白的光。光管嗡嗡地响。整排灰绿色铁皮柜子冰冷地站着,
档案标签密密麻麻,像封存秘密的墓碑。李霄坐在金属长椅上,后背挺得笔直,离墙一拳远。
手指无意识地揉着左侧大腿外侧的一块硬邦邦的疤痕,隔着巡逻队的厚布裤子,
能摸到那点不平整的凸起。那是两年前一场意外,一块飞旋的合金碎片擦过留下的。
动作很轻。他的眼睛没动,看着对面那张白板桌后的人。研究员赵雪没看他。
她伏在巨大的光屏后面,只有肩膀和黑发的头顶露出来。肩膀微微绷着。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发出细小、紧密、不间断的嗒嗒声。光屏蓝白的光映在她脸上,映得皮肤有种透明的白,
衬得眼下的乌青更重。她似乎没休息好。手指敲得飞快,偶尔停顿一下,
食指飞快地悬停在某个按键上,随即更重地落下,接着又是密集的嗒嗒嗒。“不可能。
”赵雪忽然开口,声音不大,语速很快,像在反驳某种听不见的声音。视线依然粘在屏幕上,
眉心微微蹙起一条细纹。“什么不可能?”李霄的手停下揉搓,五指张开,平放在膝盖上。
赵雪抬起下巴,视线终于从光屏上拔起来。眼睛很亮,
有种被数据点燃、压抑不住的东西在跳跃。她的目光掠过李霄,没在他脸上停留,
穿过敞开的门,飞快地扫了一眼外面空寂无人的走廊。走廊两侧,
几只低功耗的红外监控摄像头无声地亮着红色小点。她站起身。动作放得很轻。
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一点拖长的“滋”声。她绕过长桌,走到档案柜那面墙根下。
抬头看天花板拐角。一只圆形的银色监控探头嵌在那里,
圆润的反光壳子正对着他们坐的位置。顶部一粒微弱的红点,平稳地亮着。赵雪没说话,
朝李霄偏了下头,又转回目光盯住那个探头。眼神明确。她绕回桌后,
拿起光屏旁边一瓶水旋开盖,仰头喝了一大口。手指捏得很紧。李霄起身。
钢靴底踩在冰冷的磨石子地上没声,他个子高。他没抬头看那探头,直接走到柜子侧面,
站在最靠近门边的那个巨大铁皮柜的阴影里。后背抵着冰冷的柜壁。
赵雪坐的位置和那只探头,正好被打开的柜门挡住。嗒嗒嗒。键盘声又响了。间隔拉得更长,
敲得却更用力,一下,一下。“查完了。”赵雪的声音传过来,
压低的声线穿透薄薄的铁皮档案柜壁,“巡逻员周晨的个人病历。‘晶雾侵蚀早期’,
系统里标注日期,昨天早上十点十五分。诊断员……一级研究员柳青河。
”她念名字时语速变慢。键盘敲击声停止。李霄没动,后背冰凉地贴着铁皮。
声音不高不低:“柳青河人在哪?”“轮休。”赵雪答得飞快,几乎是接上他的话头,
“昨天下午四点三十分系统签出记录。”沉默。档案区里只剩下光管电流的嗡嗡低鸣。
“你的权限够高。”李霄的声音从柜子阴影后传来,很平。“能看的东西,不止这些。
”赵雪那边没声音,只有呼吸声稍微变重了一点。随后,
一种更生硬、更粗砺的摩擦声响起——她在推开一把沉重的转椅。脚步声。很轻。
她绕过桌子,走向档案室深处最尽头那几排柜子。那些柜子颜色更深,接近墨绿,
柜门也特别厚重,挂着亮晃晃的金属挂锁。李霄从柜子阴影里侧出身,只移动了一小步,
确保还能看到门口和走廊。他看着赵雪背影。她停在一个深绿色、半人高的矮柜前,
没碰那把锁。她蹲下去,手指在柜子下方阴影里摸索。柜子底部边缘似乎有条不起眼的缝隙。
她指甲在那缝隙边缘划了一下,屈起指关节,向下用力敲了三下,停顿一秒,
又迅速敲了两下。咔哒一声轻响。很轻微。矮柜侧面弹开一个暗格。不大。
赵雪的手臂伸进去。里面传来纸页被快速翻动的哗啦声,带着一点陈年的灰尘味。
抽出厚厚一叠。硬牛皮纸封面,边角磨得发白卷翘。她把纸叠抱在怀里,
几乎是跑回自己的光屏前面,把东西重重放在桌面上。“啪。”声音在寂静里显得突兀。
“你看这个。”她把牛皮纸封皮下的第一页抽出来,没递给李霄,摊开在自己光屏旁边。
手指点着纸页最上面一行鲜红的粗体印刷字。李霄走过去。没贴太近,站在桌子另一侧,
俯身去看那纸。
红色的粗体字像凝固的血:“禁区文件–类雾蚀事件汇总(非墙外)”下面。
铅印的表格。年份。地点。事件简述。死亡人数。
后面跟着一个统一标注:“档案级别:永久封存”。表格一行行向下。触目惊心。
李霄的目光快速下扫。【纪元97年,第5区,地下管道维修工。三人。
尸检报告:体表70%呈灰白纤维化溃烂。结论:强污染环境下高强度晶雾接触。封存。
】【纪元102年,第9区种植基地。意外暴露晶雾阀门故障。死亡一人。
症状同“雾蚀”。封存。报告人签字:陈默。】【纪元106年8月,
第7区居民楼地下室。个体未知来源晶雾残留物接触。一人死亡。特征:类雾蚀。永久封存。
】……【纪元108年11月】,最新的日期。也就是……四个月前。
【地点:第3区废弃净水厂地下层。发现三名拾荒者遗体。确认非正常死亡。
死亡特征:高度类雾蚀反应。判定:非穿透性感染。源头不明。处理方式:物理焚毁。
档案级别:最高密级永久封存。报告批准签章:军管部/陈默】那个名字。“陈默”。
力透纸背的签名。就在李霄今天刚见过的那张疲惫不耐的面孔后面。表格下面,
还有一片手写的补充说明。蓝色墨水,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每一笔都又重又斜,
透着书写者强烈的情绪:“……特征排除墙体破损或异形生物渗入……感染路径不明,
存在重大隐瞒价值……直接接触晶体残留?抑或……空气传播?需隔离调查!
然申请遭驳回……仅批焚毁结案……危险信号!!!
”字在“危险信号”后面连续打了三个又大又粗的惊叹号,蓝色的墨水被按裂了纸张纤维。
最后一个感叹号的点,重重拖出一小道撕裂的划痕。李霄的视线停留在那三个惊叹号上。
呼吸几乎停滞。空气消毒水的冰冷味道刺得他鼻腔发疼。
他的目光挪到桌子边缘那份摊开的、属于周晨的、最新的“晶雾侵蚀”报告上。
薄薄的一张纸,字迹工整清晰,带着系统生成的冰冷格式。
下面签着一级研究员“柳青河”漂亮的签名。一份是四个月前的最高密级封存档案。
一份是昨天新鲜出炉的个人误触报告。有什么东西在这中间烧断了。像绷紧到极限的钢索。
李霄猛地直起身体。动作太大,腰间的合金搭扣撞到桌沿,“当”一声脆响,
在这死寂的档案室里像敲了一下丧钟。档案室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短促的电子蜂鸣。
门上的红色指示灯亮了亮。随即,
一个清晰的“滴”声响起——那是高级别通行卡刷开门禁的识别音。两人都惊得一僵。
脖子都梗住了。门把手开始转动。沉重的金属摩擦声一点点碾过耳膜。
档案室深处那些墨绿色的禁区柜,柜门上冰冷的金属锁在惨白灯光下反着光,
如同沉默的拷问。03雾中窥探金属门轴转动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声音不大,
却像把砂纸按在耳朵里碾磨。李霄和赵雪同时扭头钉向门口方向,身体都僵着。
门缝缓缓扩大。透进档案室外廊惨白的光。光里拖出一条漆黑细长的影子,斜斜切在地上。
门开了小半扇。一个穿着皱巴巴白色实验室罩衣的中年男人探进头,头发稀疏蓬乱。
是隔壁病理组的马博士。他睡眼惺忪,手里拎着个空水杯,显然刚从茶水间回来。
他看到室内的两人,愣了一下,浑浊的双眼眨巴着聚焦。“小赵?这么晚还在查资料?
”他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倦意。赵雪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下来。
她放在桌面文件上的手迅速收回来,手指蜷紧又松开,脸上挤出一点笑意,
尽力让声音听上去自然:“马博士。是,一点陈年病例要核对,临时加急。”“辛苦辛苦。
”马博士嘟囔着,随意地点点头,没注意两人之间凝固的气氛。他缩回头,准备带上门,
目光却又在李霄脸上停了一下,似乎有点认出这个巡逻员是谁,但终究没问出口。
“走的时候记得关灯啊,总闸在……”后面的话随着门轴的轻响被关在了门外。
脚步声迟钝地远去。档案室里死寂得吓人。光管嗡嗡的低鸣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空气里的消毒水味依旧,
却混进了一点方才被遗忘的、从那份牛皮纸档案里带出来的陈旧纸霉气。
李霄的目光没离开门。后背那点贴过铁皮柜的冰凉感还没散尽。
他转向赵雪:“不能待在这了。下次进来的不定是谁。”赵雪紧抿着嘴,没说话。
她抓过桌上那份摊开的、印着鲜红标题的禁区文件。动作有些发狠,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纸页在她手里被快速折叠、压实,发出脆弱刺啦声。
她把折叠起来的文件用力按进怀里白色研究服的内袋里,重重拍了拍。
那地方鼓起一块方正的硬角。她一把抓起光屏旁的识别卡塞进衣兜:“走。”走廊上没有人。
头顶的红外监控点规律地闪烁。赵雪大步走在前面,脚步声在空寂里异常清晰。
李霄跟在后面半步,钢靴踏在地面上没什么声音。他侧耳听着周围的动静。
除了自己和赵雪的脚步声,还有远处水房的低微水声和不知哪个房间仪器发出的稳定滴答。
那些监控的红点像是无数只静止的眼睛。转到B区连接外部高墙通道的闸门前。
赵雪刷了自己的门禁卡。沉重的合金气阀发出“哧——”的泄压声,向外弹开一道窄缝。
门外灌进一股刺骨的冰冷气流,
裹挟着浓重的水汽、机油味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如同铁锈浸透湿棉絮般的异样腥味。
墙外的风带着穿透力十足的呼啸。赵雪没有出去。她停下,转身,面对着李霄,
脸藏在墙体和闸门投下的阴影里。“知道周晨昨天下午轮休的时间点吗?”她语速快而低,
几乎被气流声盖掉。“四点二十分,登记离岗。”李霄记得很清楚。“柳青河医生,
昨天下午四点三十签退离开医疗中心。”赵雪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周晨离岗到柳青河离岗,中间隔了十分钟。十分钟够干什么?不够跨区。
更不够从巡逻哨岗跑到医疗中心做一份诊断!”黑暗中她的眼睛异常亮,直勾勾地盯着李霄,
“那份诊断报告,是编的!他们只用了十分钟来编造周晨的死因!”寒意像根冰针,
瞬间刺穿李霄的四肢百骸。墙外的风呜咽着穿过闸门缝隙,吹得他脸颊刺痛。
赵雪飞快地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没再说话,手指在识别卡上用力按了一下,
转身从闸门缝隙快步钻了出去,身影消失在连接墙内建筑和外部巡逻通道的钢铁回廊深处。
沉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咔哒”一声彻底锁死。隔绝了墙内那虚假平和的空气。
冰冷的金属通道像怪物的食管。钢架纵横,在头盔灯的光柱里投下凌乱变形的阴影。
脚下的格栅板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哐啷”响。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翻滚的灰白色浓雾墙,
死寂无声。雾气浓得化不开,在灯光的边缘翻滚蠕动,像有生命。李霄走到自己的巡逻段。
B7哨卡区域。灯光刺破一部分雾气,照亮近处的合金墙面。墙面光滑冰冷,
凝结着细微的水珠。空气里那股混合了机油和湿锈的腥味更重了。他停下来,
站在今天早上发现周晨——或者说那具尸骸的位置附近。高墙近在咫尺,
雾墙贴着透明材质的外壁翻涌。视野太差。他调高了头盔灯的强度,射程拉远。
强光柱刺进浓雾深处。视野被压缩。灯光的边缘,雾像活物一样吞噬掉光芒。
李霄只能看清光束所及的一小段范围。光柱扫过雾墙表面。翻滚的灰白色。毫无生气。
他耐着性子,移动光束,一寸寸地扫视。重复的动作。单调。
光线在雾中艰难破开一条苍白通道。突然,光柱边缘捕捉到一丝轮廓。不是扭曲黑影。
不是怪物那种不规则蠕动的混沌体。那轮廓……是人形。就在透明高墙外的雾深处,
紧贴着墙。李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把头盔灯调向那个方向。强光骤然聚焦。
光束穿过厚厚的透明墙体,打在浓雾上。光晕里,那人形轮廓更加清晰了些。肩膀的线条。
低垂头颅的模糊弧线。甚至能隐约分辨出衣料皱褶的粗犷轮廓,像某种破旧裹尸布上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