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春夜，潮气里混着散不尽的烟火味和极淡的血腥。

吴千秋斜倚在谨身殿冰凉的玉阶上，

系统面板幽蓝的光纹丝不动：「历史锚点：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初十。观测模式：走马观花。

指令：不可干涉。」他晃了晃手里半温的酒壶，喝了三百年，依旧没习惯这御酿的辛辣。

反倒是当年和光**朱重八分食的那半块馊了的高粱饼，那股霉烂的酸苦味，

舌根至今还记得。「叮。历史节点『明思宗殉国』即将抵达。坐标：景山。

最终观测指令：维持历史原貌。」系统的提示音冷硬如铁。北京城破的风声比应天的更凄厉。

吴千秋站在煤山那棵老槐树下，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

他看着那个穿着破旧龙袍的年轻人踉跄走来，看着他将衣带套上歪斜的树枝，

看着那双脚挣扎着蹬开石头。衣带勒紧骨肉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山风里惊心动魄。

走马观花。他只是个看客。看了二百七十六年。就在那身体停止抽搐的刹那——「警告！！！

历史流发生未知剧烈偏转！锚点失效！崇祯生命体征未消失——」系统的机械音陡然拔高，

尖锐刺耳，继而像是被扼住咽喉，爆发出一连串破碎杂音，彻底死寂。

那层横亘在他与世间万物之间的无形屏障，轰然碎裂。现实的声音、气味、触感洪水般涌入。

崇祯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微的、濒死的嗬气声！吴千秋脑子嗡的一声，身体先于思考动了。

腰间短刃出鞘，寒光一闪！嗤啦——衣带应声而断。崇祯重重跌落在地，剧烈咳嗽。

脚下的土地毫无征兆地开始轰鸣，剧烈起伏！煤山颤抖，树木狂摆，山石滚落。

整个天地都在震荡！紫禁城方向，上百道沉郁的、带着血色的玄黄光柱撕裂夜幕，直冲云霄，

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一股无法形容的、磅礴浩瀚的威压从天而降，笼罩四野。

那是煌煌天威，是龙兴之气，是沉寂了数百年的帝王意志，在此刻轰然苏醒！光柱之中，

模糊的身影凝聚成形。他们身着不同年代的帝王冠冕，衮服龙袍，身影由虚幻逐渐凝实。

最前方那道光柱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彻底凝实。洪武皇帝常服，面容冷硬如铁，

目光如鹰隼，扫过瘫软的崇祯，最后死死钉在了手持染血短刃的吴千秋身上。朱元璋迈步，

脚步落地似有千钧重，地面的震动为之共鸣。他一步步走来，跨越了二百多年的时光。

他在吴千秋面前站定，嘴角扯起一个没有丝毫笑意的弧度，

声音冷得能冻裂骨髓：“吴千秋——”“你这长生妖孽，瞒得朕好苦。

”他的目光扫过那柄短刃。“如今，要么陪朕征伐天下诸国，

把这寰宇都变成我大明疆土……”话音顿了顿，杀意瞬间浓稠如实质。“要么，

现在就被殉葬——”夜空之上，那些凝聚成形的帝王身影，目光如一道道实质的炬火，

冰冷地投射下来。吴千秋喉咙发干。二百多年的隐匿，功亏一篑。殉葬？他活了这么久，

可不是为了填老朱家的坟坑！电光石火间，他猛地抬手——“啪”一声，将短刃扔在泥地里。

他迎着朱元璋吃人的目光，扯出一个难看却破罐破摔的笑。“陛下，陪葬？太亏了。

”他嘶声道，指尖划向空气，“您知道西边诸国如今铁甲舰船横跨大洋吗？

您知道‘蒸汽机’能让铁车日行千里吗？您知道‘电报’万里传讯只需瞬息吗？

”“您征战天下，靠骑兵弓弩？别人早已是火枪巨炮！

天下早不是您当年打下来的那个天下了！”他喘着粗气，指向崇祯和火光冲天的北京城。

“闯贼就在城里！关外还有建奴！杀我容易！但杀了我，谁告诉您世界格局？

谁帮您弄出碾压蛮夷的利器？谁帮您把这破烂大明，打造成真正的日不落帝国？！

”最后四个字，他咬得极重。死寂。只有风声呜咽。朱元璋的目光依旧冰冷，

但按在剑柄上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叩击了一下。他身后，永乐帝朱棣的眼神骤然亮起。良久。

朱元璋的嘴角，扯出一个更冷、更复杂的弧度。“日不落帝国？好。吴千秋，

朕就给你个机会。”“你说那火枪巨炮？朕给你十天。”他抬起手，一根手指带着威压，

指向吴千秋。“十天之内，看到实物。造不出，或是造不好……”老朱的目光掠过他，

扫向朱家后代皇帝们。“就把你，还有这个丢江山的废物，一起剁碎了喂朕的北伐战马。

”“现在——”朱元璋猛地转身，袍袖挥出骇人阴影，声音如炸雷响彻景山。“朱家子孙，

听令！”“随朕——先清理门户！”轰！光柱暴涨，历代帝王身影如神魔降世，

扑向火光冲天的内城。吴千秋被两名阴气森森的复活锦衣卫夹着，深一脚浅一脚下山。

北京城已乱套，但某些街区竟有了诡异秩序。一些兵卒在气息冷厉的“老卒”带领下，

结阵反向绞杀闯军。那些“老卒”战术狠辣，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兵油子。

他被押入半塌工部衙门。一名复活的老洪武工部吏嘶吼着开具条子，

材料、场地、人手被以恐怖速度强行汇聚。西山皇庄。匠户被兵士驱赶聚集，人人惊恐。

吴千秋站在材料和人堆前，头皮发麻。十天？造枪炮？梦里都有！唯一希望——黑火药。

大量，提纯，颗粒化。以及，能把它扔出去的东西。“铸铁壳！厚实圆球，中空，留孔！

能做多大做多大！”“做投石机！最简单杠杆式！要快！要多！

”他吼着简化版现代黑火药工艺，灌输给懵懂工匠。炉火日夜不熄，

锤打声、锯木声、嘶吼声混杂。第九天傍晚。一座简陋投石机立起。

十几个粗糙铸铁球放在一旁。其中一个已填满颗粒火药，插着长长引信。“试！

”吴千秋声音嘶哑。铁疙瘩放入皮兜。点燃引信。绞盘松开。黑球划着高高抛物线，

飞向无人山坳。一秒，两秒……轰！！！！！！——恐怖爆炸声撼动大地！

火光浓烟腾起数丈高！回音震荡群峰！工匠吓傻，跪倒磕头。锦衣卫按刀的手骤然收紧。

吴千秋腿软扶住炉子，看着硝烟，喘着粗气：“成了……妈的……”第十日清晨。

玄黄光柱再临。朱元璋常服染血，煞气更重。帝王虚影更凝实，带着肃杀。

老朱目光掠过跪地工匠，落在吴千秋和那些铁疙瘩上。“这就是‘实物’？

”吴千秋指向远处巨大弹坑：“陛下请观。”朱元璋走过去，低头看那焦黑坑洞，

抓起一把温热焦土捻了捻。沉默良久。他走回，重重一拍吴千秋肩膀。“好！这东西，

叫什么名目？”“回陛下……‘震天雷’！”“震天雷！好！”朱元璋仰头，

眼中爆发出炽烈野心和杀意。“有此物在手，何愁天下不平？！何愁蛮夷不灭？！”他转身，

吼声如龙吟震彻四野：“传朕旨意！”“大军集结！

朕要御驾亲征——”“先碾碎那群不知死活的流寇！”硝烟未散，新的时代，

已在震天雷的轰鸣中，被强行炸开了一道裂缝。震天雷的轰鸣还在西山群峰间回荡，

硝烟味刺鼻。朱元璋那声“碾碎流寇”的怒吼如同战鼓，敲响了进攻的节拍。

根本无需更多动员。那些被历代帝王意志强行唤醒、或征召而来的军队，

如同上了发条的杀戮机器，开始疯狂运转。他们的眼神或许还带着惊惧和茫然，

但身体却被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皇权复辟的狂热所驱动。

吴千秋被那两名锦衣卫几乎是提拎着，跟在大军之后。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狼藉的工场，

还有那些瘫软在地、不知是福是祸的工匠，心头沉甸甸的。

北京内城的巷战几乎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闯军士兵们刚刚还沉浸在破城的狂欢和劫掠的兴奋中，

转眼就撞上了一股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恐怖洪流。

那些明明已经溃散、甚至向他们投降过的明军残兵，此刻却像是完全换了魂魄。

他们结着简单却有效的战阵，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彼此掩护，刀劈枪刺，

狠辣高效得不像话。更可怕的是其中混杂的那些“老兵”——他们沉默寡言，

眼神冰冷得如同冻土，厮杀起来完全不顾自身性命，招式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往往一个照面就能将数倍于己的闯军精锐砍翻在地。而真正决定战局的，

是那十几架被紧急组装、用牛马拖拽到前线附近的简陋投石机，

以及那批黑黝黝的“震天雷”。“目标！正阳门大街！闯贼密集处！放！

”一名复活过来的洪武时期老牌百户，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他对这些超越时代的武器毫无敬畏，只有将其投入杀戮的狂热。引信被点燃，

冒着火花被抛射出去。轰——！！！地动山摇。砖石、木屑、残肢断臂混合着浓烟冲天而起。

原本挤满了闯军兵卒的街道，瞬间被清空一大片，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焦黑坑洞和一片哀嚎。

侥幸未死的闯军兵士肝胆俱裂，有的丢下武器抱头鼠窜，有的直接吓瘫在地，屎尿齐流。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天罚！“妖法！明狗会妖法！！”恐慌如同瘟疫般在闯军队伍里蔓延。

李自成所在的中军大营也受到了波及，一枚震天雷甚至就落在营门外百步之处爆炸，

掀飞的泥土碎石砸得营帐噼啪作响。“怎么回事？！哪来的雷霆？！”李自成冲出大帐，

脸上之前的志得意满已被惊怒取代。他身边的谋士武将们也个个面色惨白，

望着远处不断腾起的火光和烟柱，听着那连绵不绝、绝非普通火炮的恐怖爆炸声，手足无措。

军心，顷刻间就散了。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高层。混乱中，几支格外精锐的小队，

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插向了闯军指挥系统的要害。

带队的是几个气息格外凶悍的“将领”，他们甚至**甲胄，只着箭衣，但身手矫健得非人，

刀光闪处，闯军的偏将、校官如同割草般倒下。甚至有一支小队，

直接摸到了李自成中军大营附近，与护卫的亲兵爆发激战。带队那人勇不可挡，

一柄腰刀舞得水泼不进，连斩十余人，几乎要突入帐内！若非几名闯军悍将拼死抵挡，

李自成险些被当场斩首！“顶住！给朕顶住！

”朱元璋竟亲自出现在了前线附近的一座箭楼上，玄黄光晕在他周身隐隐流转，

他目光冷厉地俯瞰着整个战场，不时发出指令。永乐帝朱棣更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

亲自带着一队骑兵在街巷中反复冲杀，所向披靡。帝王亲征，身先士卒——虽然方式诡异，

但对士气的提升是毁灭性的。明军残存的最后一点疑虑被打消，彻底陷入了狂热的战斗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