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次重生。

陈宇坐在床上，苏瑶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层模糊的隔膜。

“……宇，醒醒，快迟到了。”

他抬起头，看着苏瑶的嘴唇一张一合。他能看见，但听不清了。

世界正在离他远去。

听觉，开始衰退。

他看着季风为他设下的选择题，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离开苏瑶，她就能活下去，而他也能保住剩下的感觉。

留下，就要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死去，自己则一步步滑向感官的深渊。

这似乎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

但他做不到。

“好。”陈宇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他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很遥远。

他接过领带，站起身。

“我们今天去游乐园吧。”他说。

苏瑶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说了些什么，但陈宇只听到模糊的嗡嗡声。他只能从她的口型和表情猜测。她大概是在说“太好了”。

他笑了笑。

季风想让他知难而退。

那他就偏要迎难而上。

他要在这个**控的游戏里，找到一个必胜的解法。

这一次，他选择了人最多的地方——游乐园。他想看看，在成千上万的人群中，季风要如何精准地执行他的“谋杀”。

他们坐上了摩天轮。

[事:受戒]

摩天轮的座舱很小，只能容纳两个人。是全封闭的，只有一扇小窗可以打开。随着高度缓缓上升，地面的景物变得越来越小。房子、汽车、行人，都变成了模型。整个城市的地平线在眼前展开。

陈宇看着窗外灰白色的城市，苏瑶则兴奋地指着远处，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陈宇听不清，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快乐。他只是微笑着点头。

他的听力越来越差，风声、机器的运转声、苏瑶的声音，都渐渐消失了。世界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视觉。

摩天轮升到了最高点。

就在这时，座舱猛地一震。

固定的螺丝似乎松动了，整个座舱开始倾斜。

苏瑶发出一声尖叫，但陈宇听不见。他只看到她惊恐地张大了嘴，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座舱的门突然弹开。

巨大的风灌了进来。

陈宇死死抱住苏瑶，将她护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抵住门口。他知道，这是季风的手段。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用某种方式，操控着这一切。

他看到苏瑶的嘴唇在动，似乎在对他喊着什么。

他凑近她的耳朵，用尽全身力气大喊：“别怕！有我！”

他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座-舱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他们随时都可能被甩出去。

陈宇看着下方，离地面至少有一百米。掉下去，必死无疑。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看到旁边座舱里的人正在惊恐地看着他们，拿出手机拍照、报警。

没用的。

在一分钟之内，一切都会结束。

陈宇的目光扫过座舱内部，寻找着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

没有。

只有坚固的钢铁和玻璃。

等等。

他看到了连接座舱和摩天轮主体的那个巨大的轴承。如果能让摩天轮停下来……

他不知道怎么做。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未知号码。

他接通了，开了免提。

季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清晰，又带着一丝电波的失真：“感觉怎么样，陈宇？高处的风景还好吗？”

陈宇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手机。

“我劝你不要做傻事。”季风的声音带着笑意，“这个座舱的锁定装置已经被我远程破解了。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把它从摩天-轮上扔下去。”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推开苏瑶，自己跳下去。你死了，循环结束，她就能活。”

“或者，你们一起死。”

陈宇看着怀里吓得浑身发抖的苏瑶。她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惨白得像一张纸。

他知道，这是季风的将军。

他要么选择自我牺牲，要么就得带着苏瑶一起死，然后进入下一次循环，失去另一种感官。

他缓缓地松开了抱住苏瑶的手。

苏瑶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和恐惧。

陈宇对着她，做了一个口型。

“活下去。”

然后，他转身，面向敞开的舱门。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纵身一跃。

失重感传来。

灰白色的世界在他眼前飞速旋转。

他想，这一次，苏瑶应该能活下来了吧。

……

巨响。黑暗。

“……宇，醒醒，快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