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一。

苏然起了个大早。

她没有化妆，素面朝天地走进衣帽间，从最角落里翻出了一套最普通的职业套装。

然后，她将那条昨天刚穿过的红色长裙，连带着那双磨脚的高跟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九点整，苏然准时出现在华盛集团三十六楼。

同事们看到她，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然姐，你今天怎么……这么素？”

“是啊，口红都没涂，生病了吗？”

苏然淡淡一笑：“没，就是想换个风格。”

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周围同事们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和同情。

昨晚陆辰和林婉的那张照片，恐怕公司里的人都看到了。

大家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

苏然也不在乎。

她花了一个小时，处理完手头所有紧急的工作，然后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打印了出来。

她拿着那份文件，走向了总监办公室。

“咚咚咚。”

“进。”

苏然推门而入。

陆辰正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着文件。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俊朗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什么事？”

苏然将手里的文件，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桌上。

“陆总监，这是我的辞职信。”

她的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陆辰签字的动作，顿住了。

他终于抬起头，看向苏然。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悦。

“辞职？”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又在玩什么把戏？”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苏然吸引他注意力的又一种手段罢了。

就像之前无数次，她用各种理由请假，闹脾气，无非就是想让他多关心她一点。

苏然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原来在他心里，她就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的跳梁小丑。

“我没有玩把戏。”她的语气很平静，“我是认真的。”

陆辰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然，我没时间陪你胡闹。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忘了。但那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饭局，关系到公司下半年的战略布局。”

他解释着，语气却像是在施舍。

“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想怎么样？非要闹得人尽皆知才满意吗？”

苏然静静地听着。

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了。

心死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不想怎么样。”她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干了。”

“理由。”陆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有理由。”苏然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就是不想再为你工作了。”

为你。

这两个字，像一根刺，扎进了陆辰的心里。

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一股强大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苏然，你别得寸进尺！你以为你是谁？这家公司不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他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对他言听计从的女人，有一天会用这样平静而决绝的语气，对他说“不”。

“我知道。”苏然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所以我按照流程，提前一个月提交辞职信。这一个月，我会做好交接工作。”

她的冷静，让陆辰更加烦躁。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

“你是不是因为林婉？”他忽然问道，眼神锐利。

苏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陆总监，您想多了。我辞职，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她顿了顿，补充道：“您和林**很般配，我真心祝福你们。”

说完，她转身就走。

“站住！”陆辰厉声喝道。

苏然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把辞职信拿回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下不为例。”

苏然没有动。

她只是淡淡地说：“陆总监，我已经不是你的下属了。请您放尊重一点。”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也隔绝了陆辰那张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

他看着桌上那封刺眼的辞职信，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反了。

真是反了天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苏然打电话，却发现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陆辰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把他删了？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立刻拨通了她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拉黑了。

她竟然把他拉黑了！

陆辰的脸色，彻底黑了。

他烦躁地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

好。

很好。

苏然，你有种。

他倒要看看，离开了她，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而办公室外的苏然，回到自己的工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开始整理自己的私人物品。

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纸箱。

一些绿植，一个水杯，还有几本专业书籍。

五年青春，最后只剩下这么点东西。

同事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苏然只是笑着说，自己想换个环境。

没人相信。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惋ورة。

是啊，五年感情，说断就断。

谁能想到，最后的赢家，竟然是那个空降的林婉。

苏然不在乎他们的目光。

她抱着纸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她待了五年的地方。

然后，她看到了陆辰。

他就站在办公室门口，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她。

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解，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然收回目光，没有丝毫留恋。

她转身，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就在她抱着纸箱，准备走出公司大门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需要帮忙吗？”

苏然回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气质儒雅。

是技术部的江熠。

他们不算熟，只是在公司年会上见过几面。

苏-然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男人很安静，总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谢谢，不用了，不重。”苏然礼貌地拒绝。

江熠却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接过了纸箱。

“女孩子，不要逞强。”他的声音很好听，像大提琴一样醇厚。

苏然愣住了。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她看着江熠抱着纸箱，走在自己前面，宽厚的肩膀，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电梯门开了。

江熠抱着纸箱走了进去，回头看她。

“不走吗？”

苏然回过神，连忙跟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将三十六楼那些复杂的目光，彻底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