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蔓被护士用轮椅推了进来。
她看上去更虚弱了,双手死死地护着那个巨大的孕肚,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一看到我,眼泪又涌了出来。
“林舟……我肚子好疼……我是不是要生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惊恐的眼睛,怯生生地瞥了一眼我身后的苏晴。
那是一种,兔子看见鹰的眼神。
而苏晴,就是那只鹰。
“陈**。”苏晴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苏**。”陈蔓往后缩了缩。
“苏**?”苏晴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你搞错了。在这里,你应该叫我林太太。”
陈蔓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林太太,”她咬着牙,眼泪却流得更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他真的是林舟的骨肉啊!”
“是吗?”苏晴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那个高耸的肚子上,“你说是,就是了?”
“我有证据!”陈蔓仿佛被踩到了尾巴,激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这是B超单!还有……还有我们以前的照片!”
她把那些东西,抖着手递给我。
我僵硬地接过来。
照片,是十年前的。我和她,在大学的樟树下,笑得一脸青涩。
而那张B超单……
我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图像,但“孕38周+”和下面那个“林舟”的名字(虽然是她自己填的),像烙铁一样烫伤了我的眼睛。
“林舟……”陈蔓用尽力气,抓住了我的衣角,“你摸摸,你摸摸他……他在动……”
我像被电击一样,猛地抽回了手。
“够了。”
苏晴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荒诞的闹剧。
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嫉妒,只有一种让我心悸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林舟,”她说,“你妈在里面抢救。这个女人,在这里上演苦情戏。你,打算怎么办?”
“我……”
“我给你两个选择。”苏晴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你现在,立刻,让她从我眼前消失。永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只当今天是一场噩梦。”
她顿了顿,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她的声音更冷了,“你认。你认这个孩子,你认这个女人。**医药费,我来付。公司你占的股份,我按市价折现给你。林舟,我们离婚。”
“离婚”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耳膜。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苏晴……你……你就要跟我离婚?”
“不然呢?”她反问我,“林舟,你要我怎么办?和她‘一G一妻’,共同抚养这个‘十年前的孩子’?你要我妈刚从抢救室出来,就看到她的儿子,成了全京州的笑话?”
“苏晴,我没有……”
“你的犹豫,已经说明了一切。”苏晴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制着什么即将爆发的情绪。
“林舟,我跟你十年,我们为了要一个自己的孩子,花了多少心思,你忘了吗?我们做了三次试管,全都失败了。我为了调理身体,喝了五年的中药,你忘了吗?”
“现在,一个女人,一个你十年前的白月光,挺着肚子,说这是你的孩子。”
她猛地睁开眼,眼里是赤红的血丝。
“你让我怎么想?!”
“嫂子,你别激动。”江川赶紧上前来打圆场,“阿舟他也是一时蒙了。陈**,你看这……阿姨还在抢救,你能不能先……”
“我不管!”陈蔓突然爆发了,“我没地方去了!我从老家一路找到这里,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如果你们不管我,我就死在这里!我带着你林舟的儿子,一起死在你们面前!”
她说着,就要从轮椅上挣扎着站起来,往墙上撞。
“你敢!”我厉声喝道。
我头痛欲裂。
一边,是病危的母亲。一边,是歇斯底里的“孕妇”。一边,是心如死灰的妻子。
我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三片。
“林舟。”苏晴的声音,已经彻底冷了下去,“选。”
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
我看着苏晴那张决绝的脸,又看了看陈蔓那个高耸的、不知真假的肚子。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无论如何,不能离婚。
我不能失去苏晴。
“江川,”我沙哑着嗓子开口,“带陈**……去最好的私立医院,找最好的产科医生。所有费用,我来出。”
陈蔓的哭声,戛然而止。
江川愣住了:“阿舟,你这……”
“先安顿好她。”我没有看苏晴,“稳住她,别让她再闹了。至少,别在妈的抢救室门口闹。”
这是当下唯一的办法。一个“拖”字诀。
江“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好,我明白。”
他推着陈蔓,陈蔓得意地、又带着一丝挑衅地,看了苏晴一眼。
走廊里,终于安静了。
我转过身,面对苏晴。
她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林舟,”她说,“你选了她。”
“我没有!苏晴,我只是想稳住她!”我急切地解释,“妈还在里面,我不能让她再受**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查清楚!”
“查?”苏晴笑了,笑得无比苍凉,“你要怎么查?去做亲子鉴定吗?你是不是还盼着,那真是你的孩子?”
“我不是!”
“你就是。”
苏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林舟,你做了最坏的选择。你为了一个‘可能’的孩子,葬送了我们十年的‘信任’。”
“在你决定‘安顿’她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脏了。”
“在你犹豫的那一秒钟,我们就已经完了。”
她没有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转身,决绝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了我那张失魂落魄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