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走了。
走廊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抢救室里那冰冷的“滴滴”声。
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脑子里,一片混沌。
陈蔓的眼泪,苏晴的冷笑,母亲倒下的身影……这些画面,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在我脑子里反复切割。
我真的做错了吗?
我只是想先把眼前这团乱麻解开。母亲的病,陈蔓的威胁……我必须先稳住局面。
但苏晴不理解。
她那句“你已经脏了”,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上。
我拿出手机,想给苏晴打电话,却发现屏幕上,是她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短信。
“我回妈家住了。在你想清楚,是你的‘过去’重要,还是我们的‘现在’重要之前,别联系我。”
我无力地垂下了手。
这哪里是给我选择。
这是在用刀,逼着我,立刻、马上,砍断和陈蔓的一切。
可是……万一呢?
万一那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呢?
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陈蔓哭着说,她拿到了国外设计学院的offer,但是她家里,无论如何也凑不出那笔巨额的学费。
她哭着说:“林舟,我不想走,但我也不能不去。那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们喝了很多酒。
我抱着她,安慰她,甚至……我还记得,我亲吻了她。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好像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我在我的出租屋里,陈蔓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一张字条:“林舟,忘了我吧。祝你幸福。”
从那以后,十年。她音讯全无。
我以为,这段初恋,早就被埋葬在了时间的尘埃里。
直到今天,她带着一个“孽债”,重新刨开了我的坟墓。
“林先生。”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到江川回来了。他脱掉了西装外套,领带也扯松了,一脸疲惫。
“她怎么样了?”我沙哑地问。
“安顿好了。”江川递给我一瓶水,“我把她送到了‘和睦家’,全京州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开了最贵的VIP套房,两个护工24小时看着。”
“她没再闹吧?”
“闹了。”江川苦笑一声,“一进去就喊肚子疼,医生护士围着她转了一圈,**检查做下来,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我的心提了起来。
“屁事没有。胎心音稳得很。医生说,她就是情绪激动,有点先兆流产的迹象,根本没到要生的地步。”江川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她就是装的。”
我心里一沉。
“不过,”江川话锋一转,“医生也确认了,她是真的怀孕了,足月。B超单和她本人对得上。”
这个消息,又像一块巨石,砸在了我刚刚浮起一点希望的心上。
“阿舟,”江川坐到我身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背,“这件事,蹊跷。”
“我当然知道蹊跷!”我烦躁地抓着头发,“十年!她整整消失了十年!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妈大寿的时候来?还偏偏快生了才来?”
“是啊。”江川点点头,他的眼神,在医院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冷静和锐利,“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要么,是走投无路,真的需要你救命。要么……”
“要么,是蓄谋已久。”我接过了他的话。
“没错。”江川说,“如果是前者,倒还好办。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大不了,给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养。嫂子那边……慢慢磨,总能过去的。”
“可如果是后者呢?”我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如果……她是被人指使,专门来搞你的呢?”江川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你想想,我们‘启明’刚融完资,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多少人眼红?多少人想看你林舟从云端掉下来?”
江川的分析,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划开了我的恐惧。
这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桃色丑闻”了。
这可能是一场,针对我的阴谋。
“她一定有图谋。”我咬着牙说,“她今天在宴会厅,闹得那么大,就是要断我的后路。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舟,是个抛妻弃子的**。”
“对。”江川说,“舆论,是她的第一把刀。孩子,是她的第二把刀。阿舟,你现在,被架在火上烤。”
“我该怎么办?”我第一次,感到了如此的无助。
“冷静。”江川握住我的肩膀,他的手,温暖而有力,“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两件事。”
“第一,稳住阿姨。阿姨的病,不能再受**了。”
“第二,稳住陈蔓。不管她是真是假,不能让她再出去乱说话了。她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钱,房子,都给她。先把她稳住,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生下来?”我一愣。
“对。”江川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只要孩子生下来,我们立刻做亲子鉴定。是你的,我们认。不是你的……”
他冷笑一声:“阿舟,到时候,就不是她来找你,而是我们去找她了。诈骗,勒索,总有一款适合她。”
江川的话,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对。
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情绪。我需要的是“方案”。
江川给我的,就是最好的方案。
“兄弟……”我感激地看着他,“谢谢你。如果今天没有你……”
“跟我还说这个?”江川捶了我一拳,“我们是多少年的交情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公司那边我顶着,嫂子那边……我去帮你劝。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守着阿姨。”
“好。”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去趟陈蔓那边。”江川站起身,“我去会会她,探探她的底。看看她到底想要什么。”
“辛苦你了。”
“说这些。”江川摆摆手,大步流星地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最后的一丝慌乱,也平息了。
有兄弟在,天,塌不下来。
我重新坐回长椅,虽然依旧疲惫,但心里,已经有了“战斗”的准备。
我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关于“亲子鉴定”的所有信息。
我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尽头,江川并没有走进电梯。
他拐进了安全通道,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他的声音,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义气风发,只剩下一种阴冷的、压抑的兴奋。
“人,我已经安顿好了。”
“对,和睦家。林舟那个傻子,全信了。”
“你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