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礼上,我那身为脱口秀演员的妈妈王凤珍,抢过司仪的话筒,
准备开始她最受欢迎的保留节目——《我的怨种女儿袁诗文》。台下,
她的粉丝们兴奋地举起手机准备录像。我那懦弱的爸爸和弟弟,则是一脸习以为常的麻木。
新郎担忧地握紧我的手,我却对他安抚一笑,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
婚礼现场的大屏幕瞬间亮起,一个比我妈更红的脱口秀演员的直播间赫然出现。
他对着百万观众说:“今天,我们来聊聊那个靠吃女儿人血馒头走红的王凤珍。
”1司仪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妈王凤珍一把夺过话筒,站在我婚礼的舞台中央,像个女王。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各位我的粉丝们!”她中气十足,
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兴奋的尖叫和口哨声。闪光灯此起彼伏,好几排宾客都举起了手机,
对准了她,而不是我这个新娘。王凤珍很享受这种瞩目。她清了清嗓子,
笑得满脸褶子都带着得意的光。“今天,是我那怨种女儿袁诗文的大喜日子。按理说,
我不该砸场子。但是,不让我说两句,就跟我儿子一个月不打游戏一样,浑身难受啊!
”台下爆发出哄堂大笑。我的新郎,沈屿,担忧地握紧我的手,掌心湿热。
我爸袁建国和我弟袁诗杰,坐在主桌,一个埋头猛吃,一个低头玩手机,
脸上是习以为常的麻木。仿佛接下来要被公开处刑的人,不是他们的女儿和姐姐。
王凤珍继续她的表演。“我这个女儿啊,从小就给我提供素材。三岁,尿床尿出个中国地图,
我说她这是心怀祖国,格局大!”笑声更大了。“五岁,偷我口红,
把自己画得跟猴**一样,还得意洋洋地问我,‘妈妈,我像不像白雪公主?’我说,
‘宝贝,你像白雪公主她后妈养的那只毒苹果,又红又毒!’”粉丝们笑得前仰后合,
有人大喊:“王姐再来一个!”我站在沈屿身边,婚纱的蕾丝刺得皮肤发痒。
我看着台上那个口若悬悬河的女人,那是我的母亲。也是用我的血肉,
筑起她事业高塔的刽子手。沈屿低声问我:“诗文,真的要这么做吗?”我对他安抚一笑,
那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沈屿,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说完,
我按下了藏在手捧花里的遥-控-器。婚礼现场那块巨大的LED屏幕,
瞬间从我俩的婚纱照切换。一个灯光炫目的直播间赫然出现。画面里,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坐在高脚凳上,他是我妈的死对头,也是脱口秀界的顶流——张弛。
张弛对着镜头,露出一抹锐利的笑。“哈喽,直播间的百万观众们,晚上好。”“今天,
咱们不讲段子,聊点真的。”“我们来聊聊那个靠吃女儿人血馒头走红的脱口秀‘女王’,
王凤珍。”婚礼现场的笑声,瞬间凝固了。王凤珍举着话筒,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活像一尊即将开裂的蜡像。2“王凤珍?”台下一个粉丝疑惑地出声,随即反应过来。
“这不是王姐吗?张弛要撕王姐?”“**,大新闻啊!”人群开始骚动,
所有手机镜头齐刷刷地从王凤珍身上,转向了那块巨大的屏幕。王凤珍的脸色由红转白,
又由白转青。她握着话筒的手在抖。“谁?谁干的!把这玩意儿给我关了!
”她冲着后台声嘶力竭地尖叫,可音响师是我安排的人,根本不理会她。
我爸袁建国终于从盘子里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屏幕,又看看我。我弟袁诗杰也放下了手机,
眼神里第一次没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惊慌。屏幕里,张弛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王凤珍有个著名的段子,叫《我的怨种女儿》,大家应该都听过吧?
”“她说她女儿三岁尿床,五岁涂口红,七岁考试不及格,十五岁早恋被抓。
”“每一个段子都引来全场爆笑,为她赢得了‘真实育儿’‘接地气’的好名声。
”张弛顿了顿,语气变得冰冷。“可你们知道吗?这些笑声,
是建立在一个女孩二十年的痛苦之上的。”大屏幕上,画面一转。
出现了一段手机录音的播放界面。是我稚嫩的哭声。“妈妈,
你别把尿床的事情告诉别人好不好?同学都笑话我,叫我‘地图精’。”紧接着,
是王凤珍不耐烦的声音。“哭什么哭?多大点事儿?这叫幽默感!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幽默细胞都没有?怪不得学习不好!”录音结束,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笑得最大声的几个粉丝,脸上的表情尴尬得像是便秘。我看到我爸的嘴唇哆嗦了一下,
端起酒杯,却忘了里面是空的。我弟袁诗杰的脸涨得通红,他看向我,眼神复杂。
张弛的声音再次响起。“幽默感?一个三岁的孩子,因为生理原因尿了床,
被亲生母亲拿到成百上千人面前当笑料,被同学起外号嘲笑,这叫幽默感?”“王凤珍老师,
你的幽默感,未免太廉价了。”王凤珍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不稳。“胡说!这是污蔑!
这是合成的!”她对着屏幕嘶吼,声音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可惜,没人信她。
因为张弛紧接着放出了第二份证据。那是一页日记。字迹歪歪扭扭,是我小学二年级写的。
“今天,妈妈又在她的演出上说我了。她说我把口红画在脸上,像个毒苹果。
台下的叔叔阿姨都笑了。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我只是想学妈妈,变得漂亮一点。
为什么到了她嘴里,就变得那么可笑呢?”“王小美今天不跟我玩了,她说她妈妈说,
我是个坏孩子,会带坏她。”“我不是坏孩子。”日记的最后,那三个字被泪水晕开,
模糊不清。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我-草!这是真的吗?太恶心了吧!
”“这不是幽默,这是精神虐待!”“可怜的女儿,摊上这么个妈,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王凤珍滚出脱口秀圈!”我看着那些滚动的字幕,眼睛发酸。二十年了。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的婚礼,成了我妈职业生涯的葬礼。多讽刺。就像她的人生一样,
充满了廉价又伤人的“幽默”。3“关掉!我让你们关掉!”王凤珍彻底失控了,
她把话筒狠狠砸向大屏幕,发出一声巨响。但屏幕完好无损,张弛那张冷峻的脸依旧清晰。
他仿佛能穿透屏幕,看到现场的混乱。“王凤珍女士,别急,这才刚开始。
”张弛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我们再来聊聊你女儿的初恋。
在你那个流传最广的段子里,你说你女儿十五岁早恋,给隔壁班的男生写情书,
结果被你当场抓获,你把情书贴在客厅,让全家‘瞻仰’了一个星期。”“你还说,
那个男生后来转学了,是你‘拯救’了你女儿,免得她‘误入歧途’。”台下,
宾客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个段子,几乎是王凤珍的代表作,很多人都听过,也笑过。
沈屿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他们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沈屿握着我的手更紧了,他无声地传递着力量。我深吸一口气,迎上主桌我爸和我弟的目光。
他们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羞愧。太晚了。屏幕上,张弛继续他的“审判”。
“事实是怎样的呢?让我们听听当事人的说法。”画面切换,出现了一段视频。视频里,
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镜头前。他是我当年的“早恋对象”,林卓。
林卓对着镜头,表情沉重。“大家好,我叫林卓。关于我和袁诗文当年的事,
王凤珍女士在她的脱口秀里,说的全是谎言。”“当年,是我先追的袁诗文。她很优秀,
也很善良。我们只是彼此有好感,一起写过作业,看过电影,连手都没牵过。”“那封信,
是我写给她的。结果被王凤珍女士在家门口堵住,抢了过去。
”“她不仅当着我的面羞辱袁诗文,说她‘不知廉耻’‘小小年纪就勾引男生’,
还拿着那封信去我们学校,闹到了教导处。”“最后,学校为了平息事端,给了我一个处分,
我爸妈为了我的前途,只能让我转学。”视频里的林卓,眼眶泛红。“这件事,
对袁诗文的伤害很大。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活在谣言里,被同学指指点点。而我,
也因为这件事,对她充满了愧疚。”“今天我站出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还她一个清白。
也想告诉王凤珍女士,你毁掉的,是你女儿最珍贵的青春,和她对这个世界最初的信任。
”视频结束,全场哗然。“天啊!原来真相是这样的!”“颠倒黑白!
这个王凤珍太不是人了!”“为了自己的段子,不惜毁了女儿的名誉?这还是亲妈吗?
”谴责声浪,如潮水般涌向舞台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女人。王凤珍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些曾经为她鼓掌欢呼的粉丝,此刻看着她的眼神,
充满了鄙夷和愤怒。有个人甚至把手里的应援牌狠狠摔在地上。“王凤珍!退钱!
”一声怒吼,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对!退钱!”“骗子!我们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滚下去!”我爸袁建国终于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袁诗文!你……你这是要逼死你妈吗!”4逼死她?我笑了。从我记事起,就是她在逼我。
用言语,用嘲笑,用那些包装成“幽默”的刀子,一刀刀剜我的心。我还没开口,
我弟袁诗杰先炸了。他“霍”地一下站起来,通红的眼睛瞪着我。“姐!你怎么能这么做!
那是我妈!是你妈啊!”“就算她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联合外人,
在你的婚礼上这么羞辱她!”“她的事业全完了!你知不知道!”我冷冷地看着他。
“她的事业?她的事业不就是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我被同学嘲笑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被全校通报批评的时候,你在哪里?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哦,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扯了扯嘴角,“你在台下跟着别人一起笑,笑得比谁都大声。
”袁诗杰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张了张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我……我那是……”“你那是觉得‘挺幽默’,对吗?”我替他说完。这些年,
这句话我听了无数遍。“你姐就是开不起玩笑。”“妈就是这个性格,为了艺术嘛。
”“一家人,计较那么多干嘛。”在他们眼里,我的尊严,我的痛苦,
都可以为王凤珍的“艺术”让路。因为他们是旁观者,针不扎在他们身上,
他们永远不知道有多疼。我爸袁建国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不孝女!我们白养你了!
”他冲过来,扬起手就要打我。沈屿一步上前,将我护在身后,牢牢抓住了袁建国的手腕。
“爸,有话好好说。”“爸?我不是你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婿!
你们……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家!”袁建国挣扎着,唾沫星子横飞。场面一片混乱。
宾客们交头接耳,对着我们一家指指点点。这场精心准备的婚礼,彻底成了一场闹剧。
我婆婆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她拉着我公公,起身就要走。“亲家,我看这婚,
今天也别结了。我们沈家,要不起这样的儿媳妇,也攀不起你们这样的亲家!
”我婆婆的声音不大,但在这混乱的现场,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我心里一沉。
我算到了一切,却没算到,沈屿的家人会是这个反应。我看着沈屿,他眉头紧锁,
眼神里满是挣扎。王凤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冲了过来,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拉住我婆婆的胳膊。“亲家母!你别走啊!
这都是袁诗文这个小**搞的鬼!她就是见不得我好!她要毁了我啊!”“你看她,
心多狠啊!在自己的婚礼上算计亲妈!这样的女人,你们敢要吗?她今天能这么对我,
明天就能这么对你们啊!”不得不说,王凤珍的口才,在煽动人心上,确实是一流的。
我婆婆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决绝。她用力甩开王凤珍的手。
“我们沈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是要脸面的!娶媳妇,娶的是贤惠懂事的,
不是娶一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说完,她拉着沈屿就要走。“小屿,跟妈回家!
这婚不结了!”我浑身冰冷。我看着沈屿被他妈妈拽着,一步步远离我。他的脸上,
写满了痛苦和为难。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歉意。我爸和我弟,
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王凤珍更是得意地扬起了下巴,仿佛打赢了一场仗。“袁诗文,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下场!没了沈家,我看你还怎么横!”我的世界,在这一刻,
仿佛崩塌了。5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沈屿,停住了脚步。他用力,但坚定地,
挣脱了他妈妈的手。“妈。”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今天这个婚,
我结定了。”我婆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沈屿!你疯了!你要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跟妈作对吗?”沈屿没有回头,他转身,一步步向我走来。他穿过混乱的人群,
穿过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看热闹的目光,径直走到我面前。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披在我有些发抖的肩上。然后,他拿起司仪掉落在地上的另一个话筒,牵着我的手,
重新走上舞台。大屏幕上,张弛的直播还在继续,但现场所有人的目光,
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沈屿看着台下他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爸,妈,对不起。
”“我知道,今天的场面让你们很难堪。但我想说,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诗文是个什么样的女孩。”他转过头,温柔地看着我。“在我眼里,
她不是什么‘怨种女儿’,更不是什么‘白眼狼’。”“她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善良,
也最让人心疼的姑娘。”“你们只看到她今天的‘狠’,却没有看到她过去二十年,
是怎么在黑暗和嘲笑中,一步步熬过来的。”沈屿的声音有些哽咽。“筹备婚礼的时候,
王凤珍女士,也就是我的岳母,提出了很多无理的要求。
她不仅要走了我们准备办婚礼的大部分积蓄,说是替我们‘保管’,
还要求婚礼必须由她来主导,因为她的‘粉丝’要看。
”“她甚至提前把我们婚礼的流程、场地布置、甚至我给诗文准备的惊喜,都当成段子,
在她的粉丝群里抖了出去。”“诗文为了这场婚礼,妥协了太多次。直到最后,她才明白,
只要她不反抗,这种吸血就永远不会停止。”沈屿举起我们紧握的手。“今天这一切,
不是诗文的错。错的是那个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的母亲。错的是那些麻木不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