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
这个名字，陈默并不陌生。
他是许念的邻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在陈默认识许念之前，林舟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一起。
但高三那年，林舟全家移民去了国外，从此杳无音信。
许念为此大病一场，消沉了很久。
后来，陈默出现了。
他用了整整四年的时间，才捂热了许念那颗冰封的心。
他以为，林舟已经成为了过去式。
他以为，自己才是许念的现在和未来。
原来，一切都只是他以为。
“因为林舟……这是什么狗屁理由！”陈默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无法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因为林舟要回来了，所以你就要杀了你弟弟？！”
许念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她抬起头，泪水混合着泥土，糊了满脸，看起来狼狈又可怖。
她的眼神，却strangelycalm。
“你不懂。”
她看着陈默，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你什么都不懂。”
“林舟他……他不喜欢小阳。”
陈默愣住了。
“什么？”
“林舟从小就不喜欢小阳。”许念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回忆什么美好的往事，“他觉得小阳是个累赘，是个跟屁虫。每次我们三个一起出去玩，小阳总是哭哭啼啼的，很烦人。”
“有一次，林舟开玩笑说，要是没有许阳这个拖油瓶就好了。”
“还有一次，我们去看电影，小阳非要坐在我们中间，林舟很不高兴，他说，真想把他丢掉。”
许念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甜蜜的微笑。
“他要回来了，他说他要回来看我。”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我想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一个没有烦恼，没有累赘的世界。”
“小阳……他太多余了。”
“所以，我帮林舟把他处理掉了。”
“这样，林舟回来看到我，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一定会对我笑的。”
她说完，抬起头，看着陈默，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老公，我做得对不对？”
陈默呆呆地看着她。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看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披着人皮的恶魔。
荒谬，扭曲，疯狂。
他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来，杀死自己亲弟弟的理由，竟然只是为了博那个男人一笑。
为了一个十几年前的，该死的玩笑。
一股巨大的恶心和愤怒，冲垮了陈默的理智。
他猛地扬起手，一个耳光狠狠地甩在许念的脸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许念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起五个清晰的指印。
她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陈默会打她。
结婚三年，他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你……你打我？”
“我打你？”陈默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土坑里的尸体，嘶吼道，“我恨不得杀了你！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畜生！”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杀人了！你杀了你亲弟弟！”
许念捂着脸，眼里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怨毒的恨意。
“我疯了？我为了我爱的人，扫清障碍，有什么错？”
“你根本不爱我！你娶我，不过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他罢了！”
“你每天晚上抱着我，嘴里叫的却是他的名字！”
这句指控，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陈默愣住了。
他承认，当初追求许念，确实有几分是因为她和自己的初恋女友长得很像。
那个在他大一那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的女孩。
但那只是开始。
在后来的相处中，他早就爱上了许念这个人，爱上了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一切。
至于梦里叫错名字……他自己都毫无印象。
可这些，在许念看来，都成了他“不爱她”的证据。
也成了她心安理得背叛他，甚至为另一个男人杀人的理由。
何其可笑！
“所以，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陈默冷笑起来，心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因为我不爱你，所以你就可以去杀你弟弟，去讨好那个林舟？”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许念尖叫道，“我对林舟的爱，是纯粹的，是伟大的！你这种凡夫俗子根本不会懂！”
“我懂了。”陈默点了点头，眼神平静得可怕，“我全都懂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他看了一眼土坑里许阳的尸体，又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状若疯癫的许念。
然后，他转过身，走回了屋里。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许念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慌。
“陈默！你要去哪里？你要去报警吗？”
“陈默，你站住！”
“你不准去！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报警，我就……我就说人是你杀的！是你嫉妒我爱林舟，所以杀了小阳来报复我！”
陈默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
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然后，当着许念的面，按下了关机键。
并且，取出了手机卡，随手掰成了两半。
许念愣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报警？
陈默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天色由黑转白，又由白转黑。
他就那么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脑子里，一会儿是许阳惨死的脸，一会儿是许念疯狂的表情。
两种画面交织在一起，反复折磨着他。
报警？
把许念送进监狱？
太便宜她了。
也太便宜那个素未谋面的林舟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难道就只换来一纸判决书吗？
不。
不够。
远远不够。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黑暗的念头，在陈默的心底，破土而出。
他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他要让他们，尝到比死亡更痛苦的滋味。
他要让他们，为小阳陪葬。
第二天，陈默像个没事人一样，起了床。
他走进院子，许念还蜷缩在土坑边，一夜未动，像是被抽走了魂。
看到陈默，她眼神一动，充满了戒备。
陈默没有理她。
他拿起铁锹，开始往坑里填土。
一锹，又一锹。
动作平静而机械。
许阳的脸，被泥土一点一点地覆盖，直到再也看不见。
许念惊恐地看着他。
“你……你在干什么？”
陈默没有回答。
他将土坑填平，又用脚踩了踩，让地面恢复了原来的平整。
然后，他把那块长方形的土堆，重新堆砌好。
做得比许念做的，还要完美。
做完这一切，他把铁锹放回原处，走进屋里，开始做早餐。
煎蛋，烤面包，热牛奶。
和过去三年里的每一个早晨，一模一样。
许念跟了进来，像个幽魂一样站在他身后。
“陈默……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
这个男人，她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平静，比歇斯底里的咆哮，更让她感到害怕。
陈默将早餐放在餐桌上，拉开椅子，坐下。
“吃饭。”
他抬起头，对许念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笑容，温柔依旧。
但许念却看得毛骨悚然。
她不敢动。
“我叫你，吃饭。”陈默的语气加重了几分，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容置喙的冰冷。
许念哆嗦了一下，只能乖乖地坐到他对面。
她拿起面包，却根本咽不下去。
“吃。”陈默命令道。
许念只能强迫自己，把干涩的面包往嘴里塞。
一顿诡异的早餐，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表现得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按时上下班，回家会给许念带她爱吃的小蛋糕。
他会陪她看电视，会和她聊天，甚至会在睡前，给她一个晚安吻。
他把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仿佛许阳的死，只是一场噩梦。
仿佛那个堆着新土的院子，真的只是种了什么花草。
许念从一开始的惊恐，不安，到慢慢地放松了警惕。
她开始相信，陈默或许是真的不打算报警了。
也许是因为还爱着她，也许是害怕事情闹大毁了自己的人生。
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他不报警，一切就都好说。
她甚至开始觉得，陈默其实也挺可怜的。
毕竟，他那么“爱”她，却得不到她的心。
她的心里，只有林舟。
一周后，许念接到了一个电话。
一个她等了十年的电话。
“念念，我到机场了。”
电话那头，是林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明天晚上，我组了个局，给你接风洗尘。”
许念的心，瞬间飞了起来。
她挂了电话，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狂喜。
她冲进卧室，打开衣柜，开始疯狂地挑选衣服。
她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林舟面前。
陈默就站在卧室门口，静静地看着她。
“谁的电话？这么开心？”他明知故问。
“一个……一个老同学。”许念头也不回地答道，语气里的雀跃根本藏不住。
“哦。”陈-默点点头，“需要我陪你去吗？”
许念的动作一僵。
“不……不用了！就是同学聚会，你去了也无聊。”她慌忙拒绝。
她怎么能让陈默去？
她要和林舟，过二人世界。
陈默笑了。
“好。”
“那你早点回来。”
他的笑容，在许念看不见的地方，变得冰冷而狰狞。
猎物，终于要登场了。
而他这个猎人，也已经布好了所有的陷阱。
这场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晚上，许念精心打扮后，出了门。
她穿了一条陈默从未见过的红色连衣裙，衬得她肤白貌美，明艳动人。
她要去见的，是她生命里的光。
她不知道，她踏出的这一步，是走向天堂，还是地狱。
许念走后，陈默也换上了一身衣服。
他没有去公司，而是开着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一个他早就查好的地址。
林舟为许念准备的接风宴，在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
陈默没有进去。
他把车停在会所对面的阴影里，像一个耐心的狙击手，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晚上九点，一辆骚包的红色法拉利，停在了会所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一身名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很高，很帅，嘴角噙着一抹自信又略带痞气的笑。
陈默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林舟。
他终于出现了。
只见林舟绕到副驾驶，绅士地打开车门。
许念从车上走了下来。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幸福而羞涩的笑容。
林舟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许念的脸更红了，娇羞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两人亲密地相拥着，走进了会所。
那一幕，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陈默的眼睛里。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么灿烂。
只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
“东西，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