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顾漫希的世界像是被强行注入了高浓度的糖精。
连沉闷的办公室空气，似乎都泛着甜。
她甚至把那段跑调的吉他弹唱，设置成了专属闹铃，每天在少年笨拙又温柔的歌声里醒来。
周末。
顾漫希被“头号军师”姜柠从床上暴力拖拽了起来。
“再不进行光合作用，你这棵万年铁树就要在床上长出蘑菇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市中心的商场里闲逛。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
姜柠忍无可忍，一把抽走了顾漫希的手机。
“从出门到现在，你的脸就没离开过这块破屏幕，嘴角的弧度就没掉下来过。”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跟财神爷视频通话呢！”
顾漫希的脸颊瞬间窜起热意，心虚地伸手去抢。
“哪有……我在看工作群。”
“放你的屁！”姜柠的视线像是要把她钉在原地，“工作群能让你笑得像只偷吃了五个罐头的猫？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又是你家那个赛博小奶狗吧？”
顾漫希清了清嗓子，嘴硬地别开脸，目光却被旁边一家精品女装店的橱窗牢牢吸了过去。
一件香槟色的真丝吊带裙，安静地挂在模特身上。
灯光下，那丝滑的料子如流动的月光，泛着柔和又高级的光泽。
设计简约到极致，也因此对身材的要求苛刻到极致。
“**，这件！”
姜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睛瞬间就亮了。
“绝了！顾漫希，这裙子上面清清楚楚写了你的名字！快，进去试试！”
顾漫希确实心动，但理智还是让她拉住了冲动的闺蜜。
“算了，看看就好。”
“为什么？这简直是你的战袍！”姜柠大为不解。
顾漫希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吊牌。
姜柠凑过去，看清那串数字后，夸张地咂了咂舌。
“四千九百九十九……抢钱啊！这是镶了金边吗！”
“当我没说，走走走，这破布不配沾我们漫希仙女的身。”
嘴上这么说，姜柠还是觉得可惜，强行把顾漫希推进了店里。
“不买，试试总行吧？满足一下我的眼福，就当提前看你婚礼敬酒服了！”
顾漫希拗不过她，半推半就地被塞进了试衣间。
几分钟后，帘子拉开。
连见惯了她美貌的姜柠，呼吸都停了半秒。
香槟色的丝绸紧密贴合，完美勾勒出她常年被职业装禁锢的曼妙曲线。
她的皮肤本就白皙，在裙子的映衬下，更是白得像在发光。
纤细的吊带挂在圆润的肩头，露出大片精致的锁骨和优美的天鹅颈。
那是一种褪去了职场凌厉外壳后，破茧而出的、属于成***性的极致风情。
“***……”姜柠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顾漫希，你要是穿这身去见你那小奶狗，我保证他当场就得从‘姐姐’改口叫‘女王大人’。”
顾漫希被镜子里的自己震住，随即又有些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想捂住胸口。
“太……太露了。”
“露什么露！这叫风情！懂吗？”姜柠举起手机对着她就是一顿狂拍，“不行，这必须留档！回头你p一下发我，我要拿来当屏保，辟邪！”
换下裙子，顾漫希心里的那点喜欢被价格死死压住，却还是忍不住怅然。
她点开相册，看着姜柠拍下的照片，指尖滑动，最终停在一张没有露脸、只拍到锁骨和裙子质感的照片上。
然后，她点开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希希】：[图片]
【希希】：今天看到一条很漂亮的裙子。
她只是想分享一下，像个得到漂亮贴纸的小女孩，炫耀给最重要的人看。
消息发出，不到三秒。
手机嗡地一震。
【星星】：姐姐穿一定很好看！
紧接着，一个红色的转账框弹了出来。
上面的数字，刺得顾漫希眼皮猛地一跳。
【转账：1314元】
下面还跟着一个言简意赅、霸道十足的字。
【星星】：买！
顾漫希的心脏像是被攥了一下。
她飞快地环顾四周，看到姜柠还在另一边挑衣服，这才松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飞速敲打，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希希】：你疯了？快把钱收回去！
【希希】：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给我乱花钱！你一个学生，哪来这么多钱？！
这次，对方没有立刻回复。
屏幕那头的沉默，攥住了顾漫希的心。
她是不是话说重了？他生气了？
几秒后，一条语音消息弹了出来。
她立刻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小，做贼心虚地贴到耳边。
少年软糯又委屈的声音传来，像只被主人训斥后，耷拉着耳朵呜咽的小狗。
“姐姐……你为什么不收呀？是不喜欢这个数字吗？”
“那……那我再给你转……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慌乱，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顾漫希心口那点坚冰，被他这副样子弄得快要裂开，但理智尚存。
【希希】：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你还在上学，应该以学业为重，不能这么大手大脚。
【星星】：可是……我的钱就是给姐姐花的呀。
【星星】：姐姐不收，是不是觉得我烦了？[猫猫哭泣.jpg]
【星星】：姐姐你别不要我……
最后那句“你别不要我”，像一记重锤，精准地砸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最受不了这个。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讲道理。
【希希】：我不是不要你。我只是觉得你这样花钱不对。你必须告诉我，你哪来这么多零花钱？每天520、1314的，你爸妈给你的生活费够用吗？
这个问题，她必须问清楚。
姜柠那句“纯情富二代”的猜测，一直在她心里盘旋。
她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她宁愿他只是一个对自己格外大方的普通男孩，而不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沉默让顾漫希的心直直往下坠。
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以为这个美丽的泡沫即将被戳破时，一条新的语音又发了过来。
这次，他的声音有些低落，却异常认真。
“姐姐……你别生气……我跟你说实话。”
顾漫希屏住了呼吸。
“我生活费是不多……但……但我自己会赚钱。”
他的声音清澈又坦诚，没有一丝一毫的闪躲。
“我计算机系的，平时会接一些编程的私活，报酬还挺高的。而且……而且我每年都能拿到国家奖学金和学校的特等奖学金，加起来也有一笔钱。”
“我没骗你，姐姐。这些钱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很干净。”
“我……我就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你。我想让我的姐姐，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你收下好不好？就当是……奖励我这么努力……”
“求求你了，姐姐……”
最后那声“求求你”，尾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像羽毛，更像钩子，轻轻一下，就勾走了她全部的原则和理智。
一个努力上进、聪明能干、还把赚来的所有血汗钱都捧到你面前，只为博你一笑的年轻学霸。
这要怎么拒绝？
顾漫希脑海里那点关于“富二代”的疑云，被这个闪闪发光的“上进学霸”形象，冲刷得一干二净。
她甚至开始自责，自己怎么能怀疑他呢？
他这么好，这么真诚。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点了收款。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在主动选择沉溺。
【希希】：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我真的会生气。
【希希】：还有，学习最重要，不许为了**耽误功课，听见没？
发完这句，她感觉自己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对方几乎是秒回。
【星星】：遵命！我的女王大人！[小狗敬礼.gif]
【星星】：姐姐快去买！我想看姐姐穿上它的样子！现在！立刻！马上！
顾漫希被他逗得笑出了声，心里的那点纠结和不安彻底被甜蜜填满。
“顾漫希！你一个人躲那儿干嘛呢？跟谁聊呢，脸红得快滴血了！”
姜柠的声音突然在身后炸响。
顾漫希惊得一哆嗦，猛地把手机往包里一塞，转身拉住她就往外走。
“没……没什么！我妈发信息催我回家吃饭！我们快走吧！”
“回家吃饭？”姜柠一脸狐疑地被她拖着走，“你妈什么时候管你这么严了？不对，你这反应绝对有鬼！快说，是不是你家小奶狗又作什么妖了？给你转520了？还是1314啊？”
“没有！你别瞎说！”
顾漫希的脸颊烫得惊人，脚步更快了。
她拉着姜柠几乎是逃离了那家店，甚至忘了那件让她心动的裙子。
走在商场里，她感觉包里的手机沉甸甸的。
那笔1314的转账记录，带着滚烫的温度，隔着包，在她的心上烙下了一个甜蜜又沉重的印记。
这场网恋，正在朝着一个她无法预料，也无法掌控的方向，失速狂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