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的新工作

“这是……什么意思？”我捏着那道明黄色的圣旨，指尖冰凉。

上面龙飞凤舞的字我认不全，但“教养”、“三皇子”、“钦此”这几个大字，跟加粗标红了一样往我眼睛里钻。

“陛下口谕，”小德子尖着嗓子，脸上堆着笑，“陛下说，‘母后’当年教养陛下辛苦，如今这宫里还有个不懂事的孩子，想必也只有‘母后’能让他成才。”

我懂了。

我特么从一个云养崽的玩家，变成了实地养崽的保姆。

还是007全年无休的那种。

“陛下还说了，”小德子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金牌，上面刻着一条狰狞的小龙，“持此金牌，如陛下亲临。三皇子若有不从，可先打，后奏。”

好家伙，给了我一根打皇子的鸡毛掸子。

我看着金牌，又看看外面。夕阳给宫殿的琉璃瓦镀上一层诡异的血色。

“我能……拒绝吗？”我小声问。

小德子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姑……姑奶奶，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立刻改口，“陛下信任我，是我的荣幸。我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妈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就是养孩子吗？我养大了一个未来暴君，还怕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第二天一早，三皇子萧景就被送到了我的玉华宫。

他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袍，低着头，浑身都写满了“别惹我”。

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游戏里，这个三皇子是后期情节的一个小炮灰。因为生母早逝，备受冷落，性格变得怯懦自闭。后来被反派利用，下场凄惨。

当时玩游戏，我还在吐槽，这皇宫怎么跟个大型孤儿院似的，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一抓一大把。

没想到，现在轮到我来扶贫了。

“抬起头来。”我坐在主位上，学着游戏里那些高位妃子的派头。

萧景肩膀一抖，慢吞吞地抬起头。

那是一张漂亮但毫无生气的小脸，眼睛里满是戒备和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我心里叹了口气。

这跟当初那个满身是伤，却依然会偷偷对我笑的萧恒，何其相似。

“你叫萧景？”

他点点头，嘴唇紧紧抿着。

“我叫林舒，以后由我教你读书写字，还有……做人的道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点。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

我也不指望他立刻接受我。

“饿不饿？”我换了个话题。

他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摇了摇头。

但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他瞬间涨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

“行了，别装了。”我站起身，“跟我来。”

我带着他去了偏殿的小厨房。这是我昨天特意让小德子给我备下的。在宫里，入口的东西还是自己经手最放心。

我从食盒里拿出昨天玩游戏剩下的半包薯片，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算了，这玩意儿容易上火。

我翻出面粉和鸡蛋，熟练地打蛋和面。前世为了省钱，我厨艺技能点得满满的。

萧景就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我这个“陛下亲封的母后”亲自下厨，还把袖子撸到了胳膊肘。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做饭？”我瞪了他一眼。

他吓得一哆嗦，又把头低下去了。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就出锅了。

我把碗推到他面前：“吃。”

他看着那碗面，金黄的鸡蛋，鲜红的番茄，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他咽了口口水，却还是不敢动筷子。

“怕我下毒？”我乐了，“放心，我要毒死你，用不着这么麻烦。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或许是我的话太直接，或许是他真的太饿了。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拿起了筷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根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

然后，他的眼睛就亮了。

他开始狼吞虎咽，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他拿着空碗，看着我，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还有吗？”

我笑了：“有，管够。”

从这天起，我的玉华宫就多了一个小跟屁虫。

我没有逼他读书写字，而是带着他一起在院子里种花，用泥巴捏小人，给他讲《西游记》的故事。

起初，他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

后来，他会偷偷地笑。

再后来，他开始问我：“林姐姐，那个孙悟空真的有七十二变吗？”

宫里的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他们大概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母后”，不仅来路不明，连教养皇子的方式都如此离经叛d叛道。

我不在乎。

我只知道，萧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而萧恒，也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玉华宫。

他总是在傍晚时分，悄无声息地到来，不让任何人通报。

他会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我和萧景在院子里追逐打闹。他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总是牢牢地锁定在我身上。

他从不说话，看完就走。

像个视察工作的变态老板。

直到那天，我正在给萧景讲“三打白骨精”的紧要关头，他突然开了口。

“你倒是清闲。”

他冰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我回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我身后。

“陛下万安。”我赶紧起身行礼，萧景也吓得跪在地上。

“起来。”他淡淡地说，目光却落在了萧景身上，“功课做了吗？”

萧景的脸瞬间白了，小声回答：“回皇兄……还，还没……”

“为何不做？”萧恒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严厉。

“我……”萧景吓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不让他做的。”我站了出来，挡在萧景面前，“小孩子光读书会读傻的，要劳逸结合。”

萧恒的目光转向我，眼神锐利如刀：“劳逸结合？这就是你的教养之道？让他玩泥巴，听这些……荒唐无稽的故事？”

“故事怎么就荒唐了？”我不服气地顶嘴，“孙悟空不畏强权，猪八戒……呃，好吃懒做但是善良，唐僧……目标坚定。这都是在教他做人的道理！”

“歪理。”萧恒冷哼一声。

“那也比天天关在屋子里读之乎者也，最后读成一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强！”我豁出去了。

反正有金牌护体，他总不能真的把我怎么样。

空气瞬间凝固了。

小德子和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头都不敢抬。

萧恒死死地盯着我，眼中的风暴仿佛要将我吞噬。

我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

在游戏里，我就没怕过他。现在，我更不能怂。

良久，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

“好一个……劳逸结合。”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既然如此，朕倒要看看，你能把他教成什么样。”

说完，他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那只猴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孙悟空被唐僧念紧箍咒，疼得满地打滚，一气之下回花果山了！”我冲着萧恒的背影大声喊道。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

跟暴君老板对线，果然是高危行为。

不过，他最后那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在听故事？

这个认知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的日子，萧恒没再来“视察”，我的养崽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萧景彻底对我敞开了心扉，甚至会拉着我的袖子撒娇。

我的玉华宫，成了皇宫里的一片净土，充满了欢声笑语。

直到太后的寿宴。

作为皇帝的“母后”，这种场合我不可能缺席。

小德子提前三天就来给我普及各种礼仪，什么拜见太后要行大礼，什么席间不能多言，什么妃子敬酒要如何应对……

我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简单点说，”我打断他，“我是不是只要当个微笑的背景板就行了？”

小德子擦了擦汗：“姑奶奶，您可千万别。现在全后宫都盯着您呢，就等着抓您的错处。”

我撇撇嘴。我知道，那些女人巴不得我死。

寿宴当天，我换上了宫里送来的繁复宫装，头上戴着沉重的珠翠，感觉自己像个移动的首饰架。

走进宴会大殿，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嫉妒，有轻蔑，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我目不斜视，跟着引路的太监走向我的座位。

我的位置很微妙。

在众妃嫔之上，却又在太后和皇后的右手边，一个专门为我增设的席位。

这无疑是萧恒在向所有人宣告我的特殊。

也把我架在了火上。

“哟，这位就是林姐姐吧？果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难怪能得陛下青睐。”一个穿着艳丽的妃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意盈盈。

是丽妃，游戏里有名的笑面虎，前期给萧恒使了不少绊子。

“丽妃娘娘客气了。”我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端庄一笑。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姐姐是陛下亲口承认的‘母后’，我们这些做妃子的，见了您也该叫声姐姐。”她嘴上说着，眼里的轻蔑却藏都藏不住。

周围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

她们在嘲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母后”。

我懒得跟她废话，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

丽妃在我这里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悻悻地回了座位。

很快，太后在皇后的搀扶下驾到。

我跟着众人行礼。

“这位，就是皇帝从宫外接回来的那位……‘仙人’？”太后坐在主位上，目光如炬，淡淡地扫了我一眼。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

“回母后，是儿臣的故人。”萧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龙袍，更显得威严冷峻。

“故人？”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怎么不知，皇帝还有这样一位年轻的‘故人’？还住进了玉华宫，教养起了皇子？”

话语里的敲打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好戏。

我感觉芒刺在背。我知道，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面临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危机。

答得好，暂时过关。

答得不好，可能当场就要被拖出去。

我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

“回太后娘

娘，民女林舒，确实是陛下的故人。”我福了福身，“至于教养三皇子，只是因为民女……会讲几个故事而已。”

“讲故事？”太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大齐的皇子，需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来讲故事教养？”

“太后娘娘息怒。”我垂下眼眸，不卑不亢，“民女的故事，或许上不了台面，但道理却是浅显易懂的。比如，做人要善良，要诚实，要勇敢。三皇子殿下天资聪颖，只是性子内向了些。民女不过是换个法子，让他把心里的门打开而已。”

“放肆！你的意思是，宫里的太傅们都教不好，就你能教？”太后身边一个老嬷嬷厉声喝道。

“民女不敢。”我低下头，“民女只是觉得，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教书育人，方法不止一种。”

大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没想到，我竟敢当面顶撞太后。

太后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握着扶手，正要发作，萧恒却突然开口了。

“母后，寿宴要紧。”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最终还是冷哼一声，把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这一关，我暂时是过去了。

但梁子，也彻底结下了。

宴会继续，歌舞升平，气氛却诡异无比。

不断有妃子过来给我敬酒，言语间各种试探和挑衅。我一概以茶代酒，微笑应对。

我感觉自己像个闯进狼群的小白兔，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就在我快要装不下去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坐在我旁边的萧景，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小脸憋得青紫，额头上全是冷汗，嘴里发不出声音。

“景儿！”我大惊失色，立刻蹲下身抱住他，“你怎么了？”

“有刺客！快传太医！”

大殿瞬间乱成一团。

我检查着萧景的情况，他嘴唇发紫，呼吸困难。这是……中毒的迹象！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

是那杯酒？还是那块点心？

刚刚给他夹菜的人是……丽妃！

我猛地抬头，看向丽妃的座位。她脸上带着一丝惊慌，但眼底深处，却有一抹得意的冷笑。

“抓住她！是她给三皇子下的毒！”丽妃突然指着我，尖声叫道，“本宫亲眼看见，她刚刚喂三皇子吃了一块糕点！”

所有的矛头，瞬间指向了我。

侍卫们立刻围了上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拿下这个妖女！”她厉声下令。

完了。

这是个死局。

就在侍卫的刀要架到我脖子上时，一道黑影闪过。

“锵”的一声，那把刀被打飞了出去。

萧恒不知何时已经走下龙椅，站在了我面前，像一座山。

“谁敢动她？”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他缓缓蹲下身，看了一眼痛苦的萧景，然后抬头，目光落在我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怀疑，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冰。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告诉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