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终于散场。
宾客尽去,暖阁里一片狼藉,只剩下残羹冷炙和冷却的香炉气息。
许雾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押着,踉跄地穿过结冰的回廊,走向沈凛的寝院。她身上的纱衣根本挡不住寒气,冻得牙关都在打颤。
寝殿内温暖如春,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沈凛背对着她,正在解外袍的扣子。
“脱了。”他命令道,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许雾僵硬地站着,没有动。
他猛地转身,眼底是翻涌的暴戾。他一步步逼近,将她狠狠掼在冰冷的雕花柱子上,脊背撞得生疼。
“怎么?”他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在李参将怀里不是挺软的吗?到了我这儿,就又摆出这副死人样子了?”
他的手指滑下,粗暴地撕扯掉那件可怜的纱衣,冰冷的手掌在她身上游走,带着惩罚性的力道,所过之处留下新的红痕。他啃咬着她的脖颈,像是野兽在标记自己的所有物,发泄着无处可去的恨意。
“许雾,”他在她耳边喘息着,声音哑得可怕,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父亲构陷我沈家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我沈家满门流放边关,男丁为奴女子为妓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你在边关营帐里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时候,怎么就没一头撞死?”
许雾始终睁着眼,看着头顶晃动的帐幔,眼神空茫茫的,没有焦点。直到听到最后一句,她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似乎被这点微弱的反应彻底激怒了,动作更加凶狠,仿佛要将她拆吃入腹。
漫长的凌迟终于结束。
沈凛抽身离去,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径直走向净房洗漱。
许雾像破败的絮,从柱子上滑落,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那股腥甜再也压不住,她猛地侧过头,一口暗红的血呕了出来,正正溅落在沈凛随手扔在一旁腰带上的那块羊脂白玉佩上。
血污迅速在莹白的玉佩上晕开,触目惊心。
沈凛洗漱出来,看到地上的血和那块被污了的玉佩,眉头骤然拧紧。他快步上前,却不是先看她,而是捡起了那块玉佩。
许雾咳得浑身抽搐,更多的血沫从唇角溢出,染红了胸前和地面。
沈凛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目光终于落到她身上。她的脸色白得透明,蜷在那里,像是一捧即将融化的雪,下一刻就要消失。
他脸色骤变,猛地朝外吼道:“来人!传太医!快!”
他扔开玉佩,那价值连城的白玉佩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滚落到角落。他一把将许雾抱起,放到床上,手指触到她冰冷皮肤下的微弱脉搏,他眼底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近乎恐慌的情绪。
太医很快被提溜进来,战战兢兢地诊脉。
沈凛站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赤红着眼睛,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冲着太医嘶吼:“救她!我不管用什么药,必须把她给我救回来!”
他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疯狂:
“我要她活着!活着恨我!听见没有?!”
太医吓得魂不附体,连声应是不迭,手下施针开方,忙个不停。
沈凛死死盯着许雾,仿佛只要移开视线,她就会立刻死掉。
混乱中,婢女不小心撞掉了妆台上的匣子,匣子里的东西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一张泛黄脆硬的纸张,从匣子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落在沈凛脚边。
他心烦意乱,下意识地低头一瞥。
只一眼,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原地。
那纸上的字迹,纵然时隔十年,他也认得。
是他当年听闻沈家噩耗,惊怒绝望之下,以为她父亲构陷、她亦参与其中,恨极怨极时,写下托人送入相府,要与她恩断义绝的——
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