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染血的绣鞋夏末秋初的午后,阳光透过藏品库高窗的防尘玻璃,
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里尘埃浮动。库内恒温恒湿,
弥漫着楠木柜、旧纸张和淡淡防虫药草混合的沉静气息。然而,当顾晹(yáng)的手指,
即将触碰到那只单独陈列在丝绒托盘上的珍珠绣鞋时,周遭的空气似乎瞬间凝滞,
那股沉静被一种无形的、粘稠的阴冷所取代。顾晹的指尖,修长、骨节分明,
肤色带着一种常居室内的苍白,最终轻轻落在了那只绣鞋上。民国时期的工艺,
上好的软缎鞋面,颜色是已经有些发暗的月白,上面用细如发丝的银线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
最夺目的是鞋头点缀的那几颗珍珠,虽非顶级,却圆润莹洁,历经岁月,泛着温婉的光泽。
这本该是一件承载着闺阁雅趣的精致物件。
与冰凉的缎面接触的刹那——“嗡……”一声极其细微、却直刺脑髓的鸣响在顾晹颅内炸开!
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怨憎情绪的凉意,如同一条具有生命的毒蛇,
顺着他的指尖经络猛地窜了上来,以不可阻挡之势直冲天灵盖!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碎裂,
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古色古香的藏品库,排列整齐的博古架,
窗外斜射的阳光……所有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被一片昏暗、摇曳着不稳定烛光的空间所取代。他“看”到一个房间。像是旧式人家的卧房,
家具轮廓模糊,带着沉重的黑影。一个穿着绛紫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他,身段窈窕,
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她的肩膀在剧烈地耸动,
压抑的、令人心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像钝刀子割在人的心尖上。她的脚上,
正穿着这只珍珠绣鞋,鞋尖无力地点着地面。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房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一个男人的黑影冲了进来,高大,轮廓模糊不清,
仿佛本身就是一团浓墨般的恶意。他手里似乎提着一件沉重的东西,形状……像是一把铁锤?
或者是什么别的凶器。争吵瞬间爆发,激烈得如同暴雨砸在瓦片上。声音是扭曲变形的,
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听不真切具体内容,
只能捕捉到男人粗暴的咆哮和女人尖细的、充满恐惧与绝望的辩驳。情绪如同沸腾的油,
充满了整个空间。然后,是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寂静。紧接着,
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尖叫,像琴弦崩断,猛地刺破压抑的空气!几乎是同时,
重物击打在肉体上的、令人牙酸的闷响传来——“噗!”顾晹的“视角”极低,
仿佛他正无力地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液体,
猛地溅到了他的“脸”上,黏腻而腥甜。视野开始变得模糊、发红。最后定格的画面,
是那只近在咫尺的绣鞋鞋面。一颗原本**洁白的珍珠,
被一滴浓稠的、暗红色的血液精准地滴中。那血液如同有生命的活物,
缓缓地、无可阻挡地覆盖、浸染了珍珠的莹白,最终将其吞噬,
只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嗬——!”幻象戛然而止。顾晹猛地抽回手,
像是被火焰烫到一般,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
脊背重重撞在一个坚实的红木博古架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额头上瞬间沁满了细密的冷汗,
呼吸急促得如同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酸液涌上喉咙,他强行咽了下去,
口腔里满是苦涩。他闭上眼,用力甩头,
试图将刚才那短暂却极致血腥、绝望的一幕从脑海中驱散,
但那股铁锈般的血腥味和阴冷的怨气,似乎依旧萦绕在鼻尖和心头。“顾先生?
您……您没事吧?”藏品的主人,一位穿着熨帖中式绸缎褂子、面容富态的中年人,
闻声快步上前,紧张地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姓周,
是本地古玩圈里有名的古董商,人脉广,家底厚。这次之所以通过层层关系,
不惜重金请动顾晹这位传闻中的“阴物侦探”,就是因为这只看似精美的绣鞋,
自打从他从一个落魄世家子弟手中收来之后,家里就怪事不断,已然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顾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用手背擦去额角的冷汗,深吸了几口气,
努力让声线恢复平稳:“没事。”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过度压抑后的沙哑。他天生异禀,
双手的皮肤和神经异常敏感,能通过直接触摸物品,
“读取”到其之上附着的、强烈的情绪或极端事件残留的“记忆碎片”,
尤其是与死亡、恐惧、怨恨相关的部分,感知尤为清晰。
同行们私下里戏称他这双手是“阴物探测器”,既羡慕他这门独到的手艺能赚取不菲的佣金,
又对他终日与这些不祥之物打交道敬而远之。
而顾晹也靠着帮人鉴定、处理这类“阴物”、“煞物”,维持着生计,
并不断探寻着自己这特殊体质的奥秘。“周老板,”顾晹言简意赅,
没有描述任何令人不适的细节,只是点明关键,“这鞋子,不止是旧物。它沾过血,
而且是横死,非正常死亡。怨气很重,持有者长期接触,会精神不宁,噩梦缠身,体虚气弱,
严重了……恐怕会招惹血光之灾,出意外。”周老板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连连点头,
掏出手帕擦拭着根本不存在的汗水:“对对对!顾先生,您真是神了!自从把它请回来,
放在这库房里,我老婆就天天晚上做噩梦,
醒来就说有个穿着紫旗袍、看不清脸的女人站在床边掐她脖子!我上个月开车,好好的平地,
方向盘突然就打滑,差点就撞上护栏!现在想想都后怕!顾先生,您可得帮帮我,
务必把这邪门的东西给处理了,价钱好说,绝对让您满意!”顾晹点点头,不再多言。
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特质黑色皮囊里,
一小罐颜色暗红、细腻如尘的特制朱砂混合粉末(其中掺了某些至阳的矿物和植物研磨料),
一卷颜色暗红、浸染过特殊药液的丝线,还有一张裁剪规整、质地古朴的空黄色符纸。
他先是屏息凝神,用那卷暗红色丝线,以绣鞋为中心,
在丝绒托盘周围绕成了一个复杂的、带有某种奇异韵律的封锁图案,线条交错,
隐隐构成一个封闭的能量场。然后,他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蘸取少许朱砂粉,
体内微弱的“气”随之流转,凝聚于指尖,
上飞快地勾勒出几个扭曲的、并非道家常规符箓的符文——这是他多年来根据自身能力特点,
反复试验、摸索出来的,独属于他个人的“镇纹”,
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和“隔绝”阴物散发出的戾气与负面能量场。随着符文最后一笔落下,
符纸上似乎有微光一闪而逝。与此同时,顾晹清晰地感觉到,
那股之前萦绕在绣鞋周围、如同跗骨之蛆的阴寒气息,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制、收敛,
减弱了不少。虽然根源未除,但至少暂时封印了其活性。
“我用‘镇纹’暂时封住了它的煞气外泄,但这治标不治本。
”顾晹将画好的符纸轻轻压在绣鞋下方,对周老板解释道,“要彻底解决,
需要找到它的‘源怨’,也就是它主人生前的遗骨,
或者对她而言意义非凡、承载其真正心结的遗物,进行针对性的化解。如果找不到,
另一个相对稳妥的办法,
是将其置于香火鼎盛、有一定传承的真寺庙的法物流通处或者经堂附近,
借助常年累月的众生愿力和佛法熏陶,慢慢消磨其怨气。切记,不可直接毁坏,
尤其是用火烧之类激烈手段,否则怨气瞬间反噬,持有者首当其冲,后果不堪设想。
”周老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立刻安排人取来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厚实信封,
里面是沉甸甸的现金酬金。他表示会立刻动用所有关系,尝试追查这绣鞋的来历,
同时也会去联系相熟的寺庙,按顾晹说的办法处理。
离开周老板那栋位于城郊、环境清幽却莫名透着几分压抑的别墅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昧的橘红色,与城市边缘逐渐亮起的霓虹交织在一起。
顾晹独自开着那辆半旧的黑色SUV,穿行在逐渐喧嚣起来的城市车流中。车窗紧闭,
将外界的嘈杂隔绝。虽然入账一笔丰厚的酬金,但他的心情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
每次接触这些承载着强烈负面情绪的“阴物”,都像是在万丈深渊的边缘行走一次,
那些绝望、恐惧、怨恨的画面和情绪,总会在他心里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
需要时间去慢慢平复。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凉、微微麻木的指尖,
感受着体内那股因消耗精神力而带来的虚弱感,决定找个常去的清淡馆子,
吃点东西安抚一下翻腾的胃囊。就在这时,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一个完全陌生的本地号码。顾晹微微蹙眉,他的联系方式并非公开,
知道的人不多。略一迟疑,他还是按下了车载蓝牙的接听键。“喂,是顾晹,顾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音色清脆,像玉珠落盘,但这份清脆之下,
却难以掩饰地包裹着一丝深切的焦虑和疲惫,甚至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意味。“我是。您哪位?
”顾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我叫苏月,是‘遗光斋’的现任店主。
我……我可能遇到**烦了,想请您务必、务必过来一趟。”女人顿了顿,
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是关于……一面镜子。
”2遗光斋的邀约“遗光斋”坐落于老城区那条著名的古玩街深处。街道狭窄,
两旁是有些年头的骑楼建筑,斑驳的墙壁上爬满了青藤,石板路面被岁月磨得光滑。
与其他灯火辉煌、招牌亮眼的店铺相比,“遗光斋”的门脸显得格外低调,甚至有些破落。
木制的招牌经过常年风雨侵蚀,漆皮剥落,连“遗光斋”三个字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沉寂。顾晹推开那扇沉重的、带着旧式铜环的木门时,
门楣上方悬挂的一枚小巧青铜铃铛,发出了“叮铃”一声清脆却不刺耳的响声,
打破了店内的宁静。店内光线偏暗,只有靠近门口的位置有一盏暖黄色的节能灯,
更深处则隐在阴影里。
里弥漫着复杂的气味:老木头散发出的沉郁香气、旧书籍纸张特有的霉味、若有若无的檀香,
以及所有古玩店都有的、那种属于“过去”的尘埃气息。博古架沿着墙壁摆放,
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老物件,从青花瓷器、温润玉器到木雕摆件、端歙砚台,品类繁杂,
年代不一,静静地诉说着无声的历史。一个穿着素色棉麻长裙的年轻女人从里间迎了出来。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六岁,眉眼清秀,气质温婉,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但此刻,
这幅画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晕开的墨迹,
嘴唇也缺乏血色,整个人透着一股被严重消耗后的虚弱和惊惶。她,就是苏月。“顾先生,
您来了,快请坐。”苏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她引着顾晹穿过略显凌乱的店堂,来到后方一个用屏风隔开的小小茶室。茶室布置得雅致,
一张根雕茶桌,几把圈椅,角落里还放着一盆长势不错的绿萝,
为这沉闷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生机。苏月手脚麻利地沏上茶,动作娴熟,显然是做惯了的。
温杯、置茶、冲泡、分汤,一系列流程带着一种舒缓的韵律感,稍稍缓解了她紧绷的神经。
“苏**,电话里你说遇到麻烦,是关于一面镜子?”顾晹没有去碰那杯香气氤氲的茶,
直接开门见山。他的时间观念很强,尤其是在处理这类“业务”时,
没太多兴趣用于无谓的寒暄客套。苏月捧着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
指节因用力而有些发白。她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鼓起巨大的勇气,
眼神中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是的。一面……很邪门,很可怕的民国梳妆镜。
”她的声音开始带着细微的颤抖,向顾晹讲述了事情的始末。这面镜子是她爷爷,
也就是“遗光斋”上一任店主,苏老爷子,大约在半个月前,
从一个上门兜售的老太太手里收来的。据当时帮忙的伙计说,那老太太穿着打扮很是古怪,
像是几十年前的旧式衣裤,脸色灰败,眼神空洞,说话也颠三倒四。苏老爷子心善,
看那镜子品相不错,工艺精致,像是民国有钱人家**的闺阁之物,
便以一个还算公道的价格收了下来。然而,自从这面镜子进了“遗光斋”,怪事就接踵而至。
首先是苏老爷子本人。收来镜子后,他就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经常一个人对着那面镜子端详,
有时甚至自言自语,像是在和镜中人交谈。到了夜里,
伙计和苏月偶尔能听到店里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像是爷爷在和人低语,但每次他们出来查看,
都只有爷爷独自一人坐在镜前。一周前,苏老爷子更是毫无征兆地突然中风昏迷,
被紧急送往医院,至今未醒。医生做了全面检查,却只能判断是脑部血管问题,
查不出导致中风的明确诱因,情况十分蹊跷。而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爷爷昏迷之后。
苏月开始被同一个噩梦纠缠。“梦里,我总是坐在那面镜子前,手里拿着一把木梳,一下,
一下地梳头。”苏月的声音抖得厉害,眼中充满了恐惧,仿佛再次身临其境,
“镜子里照出的人……一开始是我,但梳着梳着,那张脸就慢慢变了!
变成一个穿着旧式浅蓝色学生装,头发很黑很长,脸色惨白的陌生女人!
她一开始只是透过镜子,直勾勾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种……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笑容。
后来……后来她就不只是笑了,她开始用手拍打镜面,指甲刮擦着玻璃,
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然后……然后她就想从镜子里爬出来!她的脸贴在镜面上,
扭曲变形,手已经伸出了镜框!我每次都在她冰凉的手指快要碰到我脖子的时候,猛地吓醒!
”她猛地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臂内侧几道清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抓过的红痕,
颜色鲜红,与周围白皙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这不是梦!
这是我前天晚上从那个噩梦中惊醒时,突然感觉手臂一阵刺痛,打开灯就发现的!顾先生,
我真的……真的快要崩溃了!”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强忍着没有落下。顾晹的眉头微微蹙起。噩梦缠身并不稀奇,精神压力过大也可能导致。
但手臂上这凭空出现的抓痕,却绝非“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能够解释。
这已经涉及到了实质性的物理干扰。“镜子在哪?我能看看吗?”顾晹沉声问道。
苏月犹豫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还是站起身,带着顾晹走出茶室,
来到店铺最里面一个靠墙的独立玻璃展柜前。这个展柜与其他开放式的博古架不同,
它被一块厚重的黑布完全罩住了,仿佛里面关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苏月深吸一口气,
像是要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黑布。
一面造型颇为精美的民国时期台式梳妆镜,静静地立在展柜之中。镜框是上好的红木,
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卉纹饰,因为年代久远,边缘的包浆温润如玉,透着岁月沉淀的光泽。
镜面如水,异常光洁,清晰地映照出顾晹冷静的面容和苏月惊惶的身影,
以及他们身后昏暗的店铺景象。然而,在顾晹异于常人的感知中,
这面镜子绝非看起来这般“温顺”。它的周围,
缭绕着一股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灰色“气”场,如同不断翻涌的粘稠墨汁,
比周老板那只绣鞋上附着的阴寒之气,要强烈数倍不止!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实质的针尖,从光滑的镜面深处透射出来,
刺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脊背不由自主地窜起一股寒意。他没有贸然伸手触摸,
甚至连靠近都保持着警惕。这面镜子给他的感觉,极度危险。“你爷爷昏迷前,
有没有留下什么关于这面镜子的话?或者,当初收这面镜子的时候,除了那个奇怪的老太太,
还有没有其他异常的情况?”顾晹追问,试图找到更多线索。苏月努力地回忆着,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爷爷昏迷前一天,好像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他拉着我的手,
含含糊糊地说了句……说这镜子是‘照见前世孽’……还说什么‘困住了,
出不去了’……其他的,就听不清了。至于收来的过程,帮忙的伙计只说那老太太很奇怪,
拿了钱就走,脚步快得不像老年人,一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街角,没留下任何姓名地址。
”“照见前世孽……困住了……”顾晹低声重复着这几个词,心中的凝重感又加深了一层。
这镜子给他的感觉,绝非仅仅是“照见”那么简单。
那股试图将人拉入镜中、取而代之的强烈恶意,更像是一种主动的……吞噬和囚禁。
“顾先生,您……您能处理它吗?”苏月仰起脸,眼中满是近乎绝望的期盼,
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价钱真的不是问题,只要能让这面镜子不再害人,
能让我爷爷醒过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顾晹没有立刻答应。他紧抿着嘴唇,
目光再次投向那面看似平静的镜子。危险感如同实质的冰水,浸泡着他的神经。
他的“触灵”能力在面对这种级别的阴物时,很可能不是助力,
反而会成为致命的弱点——直接触摸,精神毫无防备地与之连接,
恐怕会瞬间被拉入一个远超绣鞋事件的、无比恐怖和混乱的幻境,意识都可能被撕裂、吞噬,
彻底崩溃。但,看着苏月那双饱含泪水、充满信任与哀求的眼睛,
想到医院里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老人,再考虑到这面镜子若不加控制,可能还会波及无辜,
以及那确实能解他燃眉之急的丰厚报酬……种种因素在他脑中飞快权衡。最终,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他这一行无法避免的宿命。
“我可以试试,”顾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但这面镜子非同小可,
我需要时间准备一些特殊的东西,而且处理过程会非常危险。在我准备好之前,
你千万不要再靠近这个展柜,更不要再触碰镜子。”他从皮囊里取出一张空白的黄色符纸,
这一次,他用的朱砂颜色更深,近乎暗紫,
符文也远比之前给周老板的那张要复杂、古朴得多。他凝神静气,指尖蕴力,
缓缓画下一道加强版的“镇纹符”,递给苏月。“把这张符贴在展柜玻璃内侧,正对镜面。
希望能加强封锁效果。”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想办法查查那个卖镜子的老太太,
她很可能是一个关键。找到她,或许能了解更多关于这镜子的来历和破解之法。
”苏月如同接过护身符一般,双手郑重地接过符纸,连连点头。离开“遗光斋”时,
夜色已然浓重。古玩街华灯初上,但“遗光斋”所在的巷子深处,
却依旧显得格外昏暗和寂静。顾晹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笼罩在阴影中的店铺门脸,心中清楚,
一场硬仗,即将开始。3镜中窥影接下来的两天,顾晹几乎断绝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全身心泡在了他位于市郊结合部的一个私人工作室里。
这地方是由一个废弃的旧仓库改造而成,位置偏僻,周围人烟稀少。
仓库内部经过了精心的隔音处理,
能一定程度上稳定局部磁场、隔绝外部干扰的特殊材料(主要是某些陨石碎末和天然磁石)。
这里既是他处理“阴物”的工坊,也是他研究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现象的实验室,
更是他躲避世俗纷扰的庇护所。工作室内部空间宽敞,但陈设简单甚至有些简陋。
靠墙是一排巨大的金属架子,
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材料:不同产地、不同年份的朱砂,
颜色各异的矿物粉末,晒干后形态怪异的花草根茎,
甚至还有一些密封在玻璃罐中的、不知名生物的骨骼或角质物。
另一面墙则是一个巨大的工作台,
台上散落着雕刻工具、绘画用具、各种规格的符纸、丝线以及一些半成品的“法器”。
顾晹首先翻开了爷爷留下的那几本纸质泛黄、字迹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的古老札记。
札记的材质并非普通纸张,触手柔韧,似乎经过特殊药水处理,能防虫防腐。
上面记录的并非正统的道藏佛经,
零散的、关于各种“异常物品”、“阴性能量聚集现象”的观察记录、民间巫傩之术的残篇,
以及一些看似荒诞不经、却可能蕴含特殊智慧的处理手法。
顾晹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和理解力,以及自身实践的验证,从中汲取了无数宝贵的知识。
他根据札记上的只言片语,结合自己的经验,
开始调配各种据说能“定魂安神”、“辟邪护体”的香料和药剂。
他将研磨好的辰砂、雄黄粉与几种至阳性的草药粉末混合,用特制的松油调和,
制成书写符箓的特殊“墨汁”。他又找出几块颜色深紫、带有隐隐雷纹的桃木树心,
用刻刀小心地削制成三枚七寸长的“钉魂桩”,并在上面刻满了细密的束缚符文。最后,
他动用了压箱底的几样材料:一小瓶据说取自某种年老得道的黑狗喉间血(至阳破煞),
几片生长于极阴之地的“冥苔”(用以模拟阴气,进行诱导),
撮用金箔包裹的、颜色金黄、散发着奇异暖香的粉末——这是他早年一次极其危险的经历中,
从一位匿藏于深山的异人处得来的“返魂香”碎末,据说有稳固魂魄、牵引意识的奇效,
用一点少一点。他用这些材料,精心**了三盏青铜油灯的灯油。灯油点燃后,
火焰会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青白色,散发出清冷而提神的异香,
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阴邪之气的侵蚀,护住灵台清明。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次面对的,
可能不是普通的怨灵附物,而是一种更接近“镜灵”或者“域”的存在,
其核心可能连接着某个诡异的镜像空间或执念领域。期间,苏月打来过一次电话,
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更深的恐惧:“顾先生,我……我查了附近店铺和路口的监控,
那个卖镜子的老太太……她,她走进街对面那条死胡同后,监控就拍到她靠在墙边,
然后……然后就像一阵烟一样,慢慢变淡,消失了!根本找不到任何离开的痕迹!而且,
我按照您说的,把符纸贴在了展柜里面,可昨天夜里,我睡在店里守夜,
还是……还是听到靠近镜子的那边,好像有女人在哼歌,声音又轻又飘,调子很奇怪,
听得我浑身发冷……我,我不敢去看……”顾晹的心沉了下去。卖主诡异消失,
说明其本身就可能非人非鬼,更像是某种依附于镜子的“投影”或“诱饵”。
而“镇纹符”的效果被一定程度地无视,则表明镜中邪灵的力量远超预估,
其影响范围正在扩大,活性极高。不能再等了。每多拖延一刻,苏月的危险就增加一分,
镜灵的力量也可能在持续恢复或增强。第三天晚上,月明星稀,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
顾晹带着准备好的所有东西,再次来到了“遗光斋”。
他让苏月严格守在店外远离门窗的安全距离,
并交给她一枚用红绳系着的、刻有简单护身符文的小木牌,
再三叮嘱:“无论听到店里传来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异象,绝对不要进来!
如果天亮我还没出来……你就立刻离开,另请高明,最好去找些有真本事的佛道人士。
”苏月紧紧攥着那枚小木牌,脸色惨白,用力点头,眼中满是担忧与决绝。店内,
只留下一盏功率极低的昏黄应急灯,勉强勾勒出家具和货架的轮廓,
大部分空间都沉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那个罩着黑布的展柜,如同一个巨大的棺椁,
silentandominous,潜伏在店铺最深的角落。顾晹先是在展柜周围,
用掺了特殊金属粉末(主要是陨铁和青铜粉)的涂料,
极其小心地绘制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复杂双重同心圆阵纹。内圈符文主“束缚”,
外圈符文主“隔绝”,这是札记上记载的,用于应对强大灵体或异常能量场的“缚灵阵”。
绘制过程中,他能感觉到指尖下的地面传来微弱的阻力,仿佛在对抗某种无形的力量。接着,

